第三章 礙事
顧雪進入公司后，意外地沒有感到絲毫生疏感，反倒覺得無比親切，無論是凌亂熟悉的工作枱，還是低頭戴着耳塞右手急速抖動的死肥……畫師們。
這才是正常的動畫公司啊，根本沒有繪麻這樣的畫師，根本就沒有葵，艾莉卡這種製作進行，也沒有哥特蘿莉風格打扮的總作畫監督，這裏不是摳腳大漢就是一臉倦容的摳腳大漢，白箱去死啦，休想騙我做動畫。
顧雪根據記憶渡步到工作枱的路上，環視了一圈，想到地球的白箱動畫，忍不住在心裏吐槽了幾句。
並且下意識把自己忽略了，直到幾個站起身休息的年輕原畫師看似不經意地瞥到她，然後直勾勾地盯着她看，這才讓她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她稍微加快了腳步，來到工作枱前，飛快拉開椅子坐下。
看起來似乎是害羞的表現，實際上確實也是害羞的表現……
坐下來后，顧雪稍微冷靜了一下，突然覺得自己剛剛自己的行為很蠢，同時也有些無語，這副樣子真不該進什麼動畫公司的，去大學啊……
不過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很快就不見了，因為顧雪發現自己桌子上有兩個cut袋，裏面分別裝着《本大爺的右腿少了根大腳趾，但那不是腳趾，而是聖劍》第六集的221cut，222cut（鏡頭，卡）。
動畫製作中通常以卡為單位作業，可以理解為動畫中的一小段，時間長短不等，繪製分鏡時就會分好，一部新番的卡數大概在300~350左右。
跟電影一樣，動畫也是要考慮構圖和機位的，一般來說，當集分鏡畫好得到監督承認后，演出就會把幾百卡的分鏡分給原畫師們，說明相關要求，然後原畫師就要開始工作了。
比如說，動畫中，有一卡是一個女子高中生子在揮手，那首先就要先確定這是個什麼鏡頭，比如說鏡頭角度是怎麼樣的，望遠鏡頭還是特寫，透視是怎麼樣的，裏面有什麼人物和景物等等。
簡單來說就是構圖，因為分鏡是很草的，場景都沒有細化，這一步就是要把畫面內容徹底確定下來，精確到能確定完成畫面的每一個細節，產出的東西有專業的名詞，叫Layout，翻譯過來大概意思是設計稿，簡稱L/O。
原畫階段就是讓人物動起來，畫出關鍵幀，還是剛剛說的女子高中生在揮手的畫面，L/O確定用什麼角度，裏面有什麼人物和景物后，望遠鏡頭還是特寫等等后，就要開始正式的原畫繪製工作。
第一張原畫就要畫出女子高中生。
第二張原畫就要畫出女子高中生手臂運動，抬手中的畫面，比如說手臂抬到了胸前。
第三原畫就要畫出女子高中生抬手后的畫面，比如說將手舉過頭頂。
再下一張就是女子高中生舉起的手臂手掌揮動，從一邊移到了另一邊，做出揮手的動作。
當然這只是簡化粗略表述出來的意思。
反正這些決定人物動作的關鍵幀，抬手前，抬手中，抬手后，從始到終，挑選準確的關鍵幀位置並繪製關鍵幀就是原畫師的工作。
這一步對時間，人物的動作，變化的控制要求很高。
原畫完成這個鏡頭所有關鍵幀后，就要進入到動畫環節，動畫負責把原畫描成可以上色的線還有中割，因為原畫的線往往都沒有閉合，這樣上色是上不了的，需要重新描一遍。至於中割，就是根據原畫加中間幀。
比如說手臂揮動，原畫有兩張，一張手在左邊，一張手在右邊，連起來看手是動了，但不中割的話，就會感覺怪怪，就像瞬移一樣，這時候就需要在兩張原畫之間加必要的中間畫，使動作看起來更加流暢連貫。
總得來說，L/O(構圖)——原畫（繪製關鍵幀）——動畫（描線中割）就是動畫製作中的作畫環節，動畫‘動’起來的基礎。
而顧雪是第二原畫，所謂的第二原畫，就是清稿，把第一原畫細化成可以用於動畫中割的原畫。
聽起來挺複雜的，其實就是個苦力活，簡單來說就是，第一原畫只畫人物的輪廓和動作，具體的衣服啊，臉啊，頭髮啊之類的具體細節全都沒畫，這時候就需要第二原畫根據人物設定之類的東西細化，技術含量不高，就是摳細節。
簡稱清二原。
麻煩得一匹。
之所以採用第二原畫這種制度，最開始的目的是想讓“畫的好的人”用“最少的力氣”讓“人物動起來”，現在的話……
一般情況下，L/O，第一原畫，第二原畫都會由一個原畫師全部負責，但這種原畫師越來越少了。
顧雪收到的2個卡就是已經完成的第一原畫，輪廓動作已經搞定了，似乎還是運動卡，動畫第六集的小高潮，因為沒人能畫還是專門請公司外的原畫師畫的。
顧雪剛開始還蠻期待，但大致翻了2卡的原畫后，她驚了。
這什麼玩意？
真是辣眼睛。
畫得草就算了，動作設計得一塌糊塗，有些人體輪廓還走樣了，揮什麼聖劍的動作都扭曲了……
這樣的原畫到底是怎麼獲得演出和作畫監督認可的啊……
果然是獻祭作品嗎……
顧雪看着桌上的一堆原畫，露出嫌棄的表情。
給這麼屎這麼草的第一原畫清稿摳細節，她提不起興趣。
不過她手挺癢的，因為這2卡很傻缺很好玩，這兩卡分別是主角特寫，腳趾飛了出去，在半空中發光，主角奔跑跳起來，握住腳趾以及腳趾幻化成聖劍，主角拿着聖劍猛地往下俯衝，聖劍砸在地面上。
很蠢對不對？但很有Cult電影的感覺啊。
顧雪喜歡Cult電影，或者說在地球喜歡。
她看了眼現成的第一原畫，只考慮了兩秒，便愉快地決定丟到一邊，自己重新畫。
采不採用都行，反正她就是要畫，大不了就滾蛋。
抽出律表（作畫的時間表，確定每張畫的時間），拿出原畫用紙，扣在定位尺上，戴上耳機，顧雪拿起筆的時候，笑得很開心，突然就覺得很多事其實也沒那麼糟，至少女孩子也有手好吧……
只是畫了一會後，她笑不出來了。
坐着好累……
胸部好礙事啊豈可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