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團圓(大結局)

第六十五章 團圓(大結局)

王大力便不再耽誤,去醫院囑咐了一下徐風霞,便奔向花鳥魚蟲市場。剛拐進市場那條路,便見到路邊的牆角矮木從根下,散落着不少被風吹得輕輕搖曳的紙灰和燒剩一點點塑料卷着黑灰色尾巴的塑料布。

怎麼,誰在這燒紙錢呢,怎麼還燒塑料的?王大力老大奇怪,便騎車進了花鳥魚蟲市場所在的那條街。

剛拐過來,王大力便被眼前的景象嚇得瞠目結舌,那塑鋼架子搭起的百米長的玻璃大廳,竟然不復存在,而在那大廳原有的位置,只剩下一堆燒焦的碎玻璃,破塑料管,爛浴缸,和玻璃大廳頂上透明的燒得狼籍不堪的藍塑料瓦。

碎玻璃,藍塑料瓦,以及藍塑料管,充氧機,破魚缸和不少死掉又凍的僵硬的各種熱帶魚金魚,踩得稀爛的熱帶水草,在地面堆了一大片,有半米多高。

王大力下了自行車,默默無言地看了老半天,才問一個臉面熟識但又叫不出名的魚販:“大哥,這怎麼了,着火了?”

“哥們,都着兩天了,你不知道啊?”

“怎麼,都着兩天了?”王大力驚奇地問。

“可不是嗎,前天夜裏,大概一兩點鐘,不知誰魚缸里的加熱棒用電超了,把電線引着了,把他櫃枱里吹氧機的塑料管引着了,繼而把抄子也引着了,咱這大棚,又是塑鋼架子,塑料瓦頂,幾個在裏邊值班的還睡著了,大火就着了。

人家報了警,救火車來以後,路窄,進不來,等把路邊礙着路的賣魚小棚子拆完,救火車進來救火,這大棚都燒的差不多了。咱這些賣魚的商戶,全燒了個屁股掛鈴鐺,光的叮噹,屁嘛沒剩。聽說,還燒傷兩個人呢。”

“什麼,還燒傷倆人?”王大力突然想起幾天沒見自己雇的夥計小喬,忙問。

“他倆在大棚里睡,着了火也不知道,後來給熏醒了,才跑出來,燒得夠嗆。”

“嚴重嗎?”

“一個腿燒了,一個胳膊燒了,都住院呢?”

“住哪個醫院?”

“就是半里地外那個醫院。”那個賣金魚的攤主說。

王大力最不願看到的事情,最終還是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倆人,果真一個就是他賣魚攤子雇的夥計小喬。之間他躺在床上,被子蓋着下身,左胳膊揚起,裹着紗布側身和對面病床上一個蓋着一條腿,另一條腿露在外面,上面亮晶晶鼓起幾個明亮水泡的年輕人在說笑。

“小喬!”王大力走近病床叫了一聲。

“王老闆?”小喬見王大力來到,便坐將起來。

“你在市場大棚里值班,怎麼,着火了你也沒發現?”王大力問。

“我睡著了。”小喬有些不好意思。

“燒的怎麼樣,厲害嗎?”王大力看了看他包着紗布的胳膊。

“不厲害,只是摔了個大跟頭,玻璃劃了個大口子。”

“你住院費交了嗎,我給你交去吧?”王大力突然想起交費的事,便說。

“大棚經理都給交了,我們給他值夜,我們燒傷了,他當然要負責。”那個燒傷腿的年輕人插嘴道。

“哎,你幸虧燒傷不厲害,你剛二十歲,如果傷的厲害,你怎麼娶媳婦啊?”王大力感嘆道。

“沒事,咱們腿靈着呢哪能讓它燒着。”小喬開始吹起了牛。

“這幾天沒賣幾條魚,一共賣了二三十元,我把錢擱一個膠袋裡,一着火,把膠袋和錢都燒了。”小喬有些窘迫地說。

“燒就燒了吧,人沒出大事就行!”王大力安慰他說。

。。。。。。

“王老闆,你想找個腎,我給你找一個,只不過一個腎,我給你找來,你必須得給我五萬塊錢,給他五萬塊錢,行么?”小喬聽王大力說想給愛人找個腎的話后,立刻拍着胸脯說。

“你能找到腎?”王大力不相信,有些輕蔑看了他一眼。

他知道,小喬只是個外地來北京的無業游民,自己雇他時,也是在公園見她穿的破爛,在一個長條凳上睡覺,才叫醒他,雇他的,管他吃,管他穿,又給他找了個活,出了給自己看看攤子之外,還介紹他晚上看看市場大棚,也就等於給他找了個住處。

他說他姓喬,叫喬小峰,是石家莊人,到底是不是,他身上沒證件,王大力也無從查起,但看他,走路慢騰騰,說話肉吞吞,人家說幾句罵幾句,也不敢和人家紅臉吵架,像是個慫人慢脾氣,所以才雇他的,沒脾氣,沒本事,做不成大事,也惹不了大禍,不料想,王大力剛說想找個腎的事,他卻一下拍胸脯稱自己能找的到,真是眼皮沒睜開,把他看扁了。王大力想,也許是真人不露相。

“那你先找倆想捐腎的,咱先看看?”王大力說。

“王老闆,明天中午十二點,還在咱那燒了的賣魚棚子前,我給你帶個賣腎的人,你先看看?”

“行,明天中午十二點。”王大力答。

第二天中午,十二點剛到,王大力便準時來到那個燒了的大棚前。這花鳥魚蟲市場,原先是何等熱鬧,不管春夏秋冬,颳風下雨,大棚外,大棚內總是買魚的,賣魚的川流不息,即使大雨傾盆,也有人打着傘,頂着雨來這魚市,可如今,灰燼一片,北風嗖嗖,寒鴉呱呱,遠近幾百米,竟然看不到人影。

這個小喬騙我呢吧,讓我大冷天來着涮涼來了。王大力心裏剛埋怨,只見一間路旁的小屋拐角處,走出兩個人來,一個是小喬,另一個是個滿臉鬍子拉碴,鼻涕由上唇流到下唇,還在下巴上打晃的駝背乾瘦的老頭。

王大力一見,便皺了下眉毛,想,讓你找個年輕的,你怎麼找了這麼一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呢?

小喬和那老頭快步走到王大力身邊,小喬向王大力點點頭說:“我們在那牆角等你會兒了,你剛來啊?”

“剛來。”王大力說。

“就是他願賣腎。”小喬指指那個老頭。

“是我,我想賣腎,我窮嗎,沒錢,你有錢,缺腎,我給你個腎,你給我幾萬塊,咱們都不吃虧。”那老頭還挺能說,邊說邊用手背擦擦流淌下來又唏溜上去的稀鼻涕。

王大力一看他穿的髒兮兮的衣服,又看他臉上一塊塊黑垢,和花白蓬亂的頭髮,心裏便不大願意,想:徐風霞要換上這麼邋遢的人的腎,病好了也變得這麼臟,這麼邋遢。怎麼辦,於是便問:“你多大歲數了?”

“我?”那老頭看了看小喬。

“他剛四十歲,你不是讓找個年輕的嗎,我就找了個年輕的。”

“他四十歲,不像吧,我看他像七十歲的。”王大力說。

“他哪有七十歲,他也沒那大福分,天天住立交橋下,討飯吃,夏天蚊子咬,冬天寒風吹的,能活七十歲?”小喬說。

“他四十歲頭髮都花白了,鬍子都那麼老長?”王大力還是不信。

“富人面年輕,窮人面相老,別看他面想長的老,他的腎可是年輕的腎,保證是四十歲的,身體棒着呢,不信,他解開衣服,讓你看看他胸脯的胸大肌有多硬!”小喬邊說邊解開老漢捂在身上臟破油亮的藍大衣。

大衣剛解開領口,一陣北風旋來,直直撲向那老頭,老頭便“咳咳咳咳”地咳了起來,一下咳得彎下了腰。“這個病簍子,咱不要!”王大力說。

“那我明天這時候,還在這,我在給你換一個!”小喬說。

第二天中午,王大力又來到這燒毀的大棚前。他本是不想來的,覺得小喬給他找的要賣腎的人,像路邊要飯的無業游民,但病重亂投醫,頭疼忙吃藥,存着僥倖的心理,他決定還是來一趟。

剛等了三五分鐘,便見小喬扶着一個穿着舊軍大衣的女人走了過來,這女人個子不高,也就一米五幾,但是卻很粗壯,遠遠看,卻粗壯的很。肚子部分尤其滾圓,像個大肉球般滾來。那女人圍着一條紅格圍巾,把頭髮和臉大部分圍住,只露出眼睛和鼻子。

王大力雖然看不清這女人面貌,但看那軍大衣已被蹭得顯出一道道寬寬的黑斑,破了幾個口子,裏面飛出幾縷臟棉花,大衣袖口,更是蹭得油黑髮亮。而那女人頭上的圍巾,也不知在哪地方上沾了些黃色的油漆,東一塊西一塊地塗在那不幹凈的紅格子圍巾上,那圍巾的前沿,露出兩絡長長的黑黑髮黃的頭髮,亂蓬蓬,胡塗塗,沾着土和幾根草棍。

“你哪找這麼一個女的?”王大力問。

“過街天橋底下,我見她在那睡着,凍的瑟瑟發抖,便問她願意用腎換錢么,好多錢,她說願意,她懷孕了,就要生小孩子,她說,拿錢好養活小孩。”小喬介紹說。

“胡鬧什麼,她懷孕了,還能捐獻腎?!”王大力指着那個女人說。

“我,我懷娃,我我也能賣,賣腎,得了錢,我,我好生孩子。”那女人口吃不清地說。

“你多大歲數了?”王大力問。

“我,我去年九歲,今年八歲。”

“你有幾個腎啊?”

“我,我有五,五個腎。”

“你腎長在哪啊?”

“長長在胳膊,胳膊里。”那女人傻呵呵地答。

“你給我找一個傻子啊,把她腎給我愛人換上,我愛人也成了傻子怎麼辦?”王大力氣憤地說。

“要不明天我再給你找一個,你還來這兒。”小喬說。

“不用了,謝謝你了!”王大力頭也沒回地說。

。。。。。。

求天求地不如求自己,王大力想,自己四十剛出頭,歲數也不算太大,身體也還行,不用亂找了,就割自己的吧。他和醫生說了,醫生說先化驗吧,如果合適,夫妻互相捐腎當然更好了。

化驗結果很快出來,王大力的腎沒問題,和徐風霞很配型,於是準備過幾天便給兩人移植。

徐風霞望着王大力說:“大力,你真捨得把你那腎給我啊?”

“當然了,不捨得給別人,還不捨得給你。”

“那謝謝你了!”徐風霞笑着說。

‘謝什麼,擱你那,擱我這兒不都一樣。”王大力玩笑說。

“怎麼都一樣啊?”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共同飛。”王大力說。

“你變一個腎了,以後家裏活你怎麼干啊?”徐風霞問。

“你換上我的腎就替我干唄!”

“咱這兩口子,也真不錯,腎都是一個人的。”徐風霞感嘆道。

“腎給你一個,我的心還想給你一半呢。”王大力又說。

“心人就一個,怎麼能給一半與人,凈胡說!‘徐風霞嗔怒道。

“我的心整天都在你身上,哪止一半,是一多半。”王大力笑了笑說。

“等換完腎,我能幹活了,身體好了,把那半個心還給你!”

徐風霞正說間,門被推開,一個聲音問:“媽,您把那半個心還給誰啊?”

王大力一看,進來的竟是夢瓊。

【全本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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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隊在黃土高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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