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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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澈與段玉山唱和地同趙昂着，段玉山傾身湊過去些，半晌似乎覺得難受，索性將桌案與軟席都挪了點，與趙澈幾乎要抵肩。

三人得似乎很投機，面上都有笑意。

徐靜書胸腔里冒着酸啾啾的泡泡，低頭瞪着面前桌案，在心中拎起段玉山摔來摔去。

侍者開始上菜時，趙昂環視四下，揚聲笑道：「今日玩樂，不必拘禮，撒開了來。」

眾人齊聲稱謝，便有人提議行玩「七響酒」。

「七響酒」鎬京貴人在筵席時的風雅遊戲之，其實就對對子。擊鼓傳花停止時，最那位接花人需對上主令者所出的題面，在敲木七聲之若未能對上，便要從曲水中取盞盛了酒的流觴飲盡。

宴飲助興的遊戲自能鼓動氣氛，大家立刻踴躍開始推舉負責出題面的「主令者」，最致推選了德高望重又學識淵博的國子學祭酒郭攀。

在眾人開懷笑語的喧嘩中，趙澈想了想，噙着淡笑低聲對成王道：「我這妹子年歲，平日也不給飲酒。若待會兒沒對上要受罰，還請成王兄允我代。」

成王趙昂笑出聲：「你就比人家年長兩三歲而已，怎得像年長二三十歲似的。」

雖這調侃句，卻還痛快允了。

從徐靜書就覺得，自己的名字起得不大吉利。

靜書，凈輸。

但凡玩遊戲，往往都不會有好運氣，今日也沒有例外！

鼓聲停歇，默默放下筷子，無言以對地瞪着桌案上那束纏着桃花色絲線的花枝。看着趙澈時不時偏頭與段玉山話的親近場面，索性直埋頭默默吃東西泄憤，壓根兒沒注意傳花的鼓聲，就這成了第輪就「中招」的可憐人。

今日列席者中沒幾個認識的，只知趙澈帶來的表妹，卻不知旁的根底。大家見個嫩生生的姑娘，既同情又幸災樂禍地笑開了。

畢竟「主令官」郭攀的學養深厚，十四五歲的姑娘怕招架不住的老辣題面。大家本着「還好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心情，哈哈笑着提醒「姑娘要仔細聽啊」。

果然，郭攀鬍子捋，笑成了老狐狸，開口就：「清風明月無價。」

看似字字尋常，用作對仗遊戲的題面時卻字字都坑。

尋常讀書人在蒙學階段，都會背誦諸如《訓蒙駢句》、《聲律啟蒙》這類最為基礎的對仗蒙學典籍，清風明月這類的意象原本很常見，來似乎很好對。

可要不怎「人老會成精」呢？在大多對仗蒙學典籍里，都「清風對明月」！郭攀將這原本對仗的兩組意象捏到處，直接將大家最先能想到的下對給堵死了。

徐靜書垂着腦袋看盯着面前那盤櫻桃肉，腦中飛快轉動起來。

可不喜歡喝酒。

郭攀笑呵呵開始以筷箸敲擊桌案邊沿，胸有成竹等着看那個垂着腦袋的姑娘罰酒。

可才敲到第三下，就見徐靜書抬起頭來，嗓音綿綿甜，卻非常鎮定：「玉盤珍饈有情。」

郭攀的題面出塵大雅，就對還個入世大俗。

清風明月的超脫至美確無價，但玉盤珍饈背的紅塵世情，卻也人活世不可或缺的至善。

郭攀眼前亮，險些要擊節讚歎。餘下眾人雖覺不可思議，卻還願賭服輸地遵照遊戲規則，紛紛從面前曲水中取了流觴飲盡。

「這妹子，厲害啊！」趙昂略支了腦袋，讚許笑看徐靜書眼，也認罰了杯酒。

趙澈唇角上揚，嘴裏卻不免要謙虛：「運氣好撞上的吧。」

這句話時，大家都在飲罰酒，沒人話喧鬧，徐靜書當然就聽得很清楚。

「才不撞上的。」徐靜書悶悶低頭，偷偷磨牙。

雖明知趙澈在場面上該謙虛這句，可就不願被看輕。

忿忿着，第二輪擊鼓傳花又開始了。

這回鼓聲敲得很長，那束花枝從徐靜書右手座傳下去，繞曲水各座圈，到了徐靜書左手座的段玉山桌上才停。

就在鼓聲停歇的瞬間，徐靜書猛地伸手過去，從段玉山桌上將那束花枝搶走了。

眾人目瞪口呆。

「怎了？」趙澈疑惑皺眉。

「呃，徒弟從我這兒把花枝搶走了，不知在想。」段玉山苦笑。

徐靜書聲哼了哼，尷尬抬起紅臉對上遠處郭攀的視線：「郭大人，請。」知道這個舉動突兀又無腦，但就忍不住想證明自己先前不撞大運。

當然不想向郭攀證明，也不想向滿座圈不認識的人證明。

「姑娘倒很有膽色嘛，這可你自己招惹我老人家的哦！」郭攀有點老頑童性子，笑呵呵的模樣狡詐又挑釁。

「草青臨水地！」老人家語速飛快，完就舉起筷着猛敲桌沿，動作利落矯健，活像個打定主意欺負人的熊孩子。

趙澈聽這語速就知道老頑童要欺人，忍不住出聲道：「郭大人……」

徐靜書扭頭瞥了眼趙澈與段玉山，在郭攀敲第二下之前就揚聲脫口：「芝蘭倚玉山！」

滿場寂靜，幾十雙眼睛齊刷刷看向趙澈與段玉山。

雖矇著雙眼看不見，趙澈也能想像此刻場面，頓時僵住。

段玉山默默將自己的桌案與軟墊挪得離趙澈遠了些。

「姑娘，敢問你的蒙學夫子哪位？」郭攀憋笑問道，「對得這樣快，居然還挺工整。」

徐靜書低下腦袋，硬着頭皮指了指尷尬到想上吊的段玉山。

當郭攀哈哈笑出第聲，眾人相繼爆開喝彩與起鬨之聲。

這姑娘不得了，看着怯怯嫩嫩的，沒曾想不單腦子快，膽子還大！居然當眾調侃信王府大公子與自己的蒙學夫子，生可畏，了不得！

觥籌交錯好幾巡，大家三三兩兩散開，各尋樂趣。

先時被徐靜書那句微妙的對子鬧得險些下不來台，段玉山這會兒不大好意思再往趙澈跟前湊，便尋了相熟友人去旁玩別的去了。

徐靜書心虛地蹭着步子走到趙澈身旁：「我去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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