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九章

第四百三十九章

她腦子裏有些恍惚,蕭清朗出事之後,他們所查的事情自然會被耽擱起來。而她雖然是大理寺丞,卻沒有足夠的分量去揭穿皇室醜聞。

許楚閉了閉眼,壓下心頭的不安,強自讓自己冷靜下來。那人的目的,就是要絕了蕭清朗與她的前路。只要蕭清朗出事,靖安王府將會被早就隱藏在暗處的魑魅吞噬,繼而她這個因靖安王而立足朝堂的人,也會在第一時間收到攻訐。

那樣的話,她極有可能會同前朝第一位女官那般,因承受不住世俗壓力而退出朝堂。從此以後,再不涉足查案之事。

她思緒萬千,各種可能在心頭不停的翻湧。最後,全部都指向最不可能的可能上。今日之事的推動者,就在後宮之中,而且是知道當年內情的人。

當初,她與爹爹逃離蒼岩縣的時候,蕭清朗曾派人攔截過他們的畫像。當時,他說過,追蹤他們的是不同的兩路人。

這樣說來,似乎也就在意料之中了。

一路人,該是那幕後之人,他的目的恐怕是為了得到爹爹手中的那些證據。

另一路人,或許就是宮中佈局設計蕭清朗的人。他當時很可能只是試探,所以未曾痛下殺手。直到發現她竟然與蕭清朗一路入京,且就是追查的那年之事,所以慌亂之下有了行刺之事。

她記得,當時前去刺殺的全都是死士,以至於就連蕭清朗的暗衛都不能撬開那些人的嘴。她一直以為,要殺她的只是幕後之人罷了,可現在想一想,幕後之人或許會因為與孫柔的感情糾葛,恨她欲死,可是宮中擔心事情被揭穿之人未必也會留手。

曾經篤定的想法,這一次徹底被動搖了。也許,當時的刺殺,幕後之人只是作壁上觀,又或者欲要漁翁得利。哪成想,當時蕭清朗帶着以一擋百的暗衛,在危局之中扭轉乾坤......

第一次,許楚感受到了徹骨的寒意。她一直知道,自己隨着蕭清朗入京,必然會艱難危險,卻沒想到他身邊何止是艱難,簡直就是處處都是深淵刀山,但凡踏錯一步就會死無葬身之地,哪怕他這個靖安王也不能倖免。

就在等着唐喬正跟曹驗官等人趕來之時,許楚已經清晰的認識到,當初蕭清朗口中所說的,他享受着滔天權勢與富貴,自然也要承擔起旁人無法承擔的責任的意義了。

真正體會到之後,許楚心裏的惶恐跟不安卻漸漸消散了,留下的只有濃濃的心疼。

以前的他,獨身在風起雲湧的京城,該是怎樣的心境呢?

唐喬正到了之後,見皇帝面色冷寂陰沉,渾身散發著駭人氣勢,心裏自然是咯噔一下。等他瞧清楚地上屍首旁邊的德妃娘娘,還有那面色慘白毫無人色的蕭桓榮之時,雙腿更是一軟險些打個踉蹌。

不過他也清楚,此時不是忐忑驚恐的時候,涉及到皇家子嗣的命案,必要交由大理寺查探。而他這個大理寺卿,責無旁貸,只是若此案查的好或許他能免於被責,若是......若是查的與皇上心思有所偏差,只怕他的烏紗帽跟性命也就該交代到這裏了。

想到這裏,唐喬正不由得欲哭無淚起來。幾年前,他初被提拔為大理寺卿成為靖安王手下第一人的時候,那是何等風光。可今年,還未過完呢,一樁樁的事兒就出了,而每一次都得牽扯到大理寺這裏,當真是流年不利。

看到屍體,他自然就想到了許楚,所以眸光瞧瞧看了許楚一眼,卻見許楚面色沉寂似有為難之處,當即心裏又覺得十分不好了。

可無論心裏如何琢磨,此時他還是恭恭敬敬的上前給皇帝等人行禮。

皇帝倒也無二話,直接吩咐道:“曹驗官親自查驗三皇子的屍首,許大人從旁指導,務必要找到線索查出三皇子遇害的真相。”

此時,人已經死了,縱然以前有天大的過錯,也都煙消雲散了。既然皇帝不再提貶為庶人之事,旁人自然也不會不長眼的在此時提及。

所以,一眾人也都默認了地上的蕭桓榮重為三皇子的身份。

唐喬正應聲,有些哆嗦的起身,然後吩咐曹驗官等人驗看。

“不知許大人可知,屍體原本的姿勢?”曹驗官驗屍之前,先看向許楚詢問道。他自然知道,肯定有人在許楚之前見到屍體模樣,可是此處所站的多半都是尊貴之人,就算借他是個膽子,他也不敢詢問。

所以,最後,他只能求助般的看向許楚。

也不知從何時起,三法司幾名驗官,在驗屍一事上,多都以許楚為尊。莫看她年紀小,可經由她指點之後,他們在驗屍一事上受益匪淺。

許楚頷首,摘下口罩之後說道:“死者男性,身長六尺八寸,年齡約莫二十歲上下,體型健碩。呈仰卧狀被置於床榻之下,髮髻歪斜,身着藍色錦衣褶皺凌亂,上面沾染了大片血跡。血跡還未凝固,應該是半個時辰之內流出的......”

隨着她淡定冷漠的聲音響起,一旁的文書急忙將她的描畫落在紙張,形成畫影圖形。

屍體還十分新鮮,沒有屍斑,也還不曾形成渾身的屍僵現象。

曹驗官見許楚對他微微頷首,於是深吸一口氣垂眸開始驗看。

“屍體新鮮、肌肉鬆弛,未出現屍斑及屍僵,所以死亡時間應該在半個時辰之內。”接下來,就是曹驗官的檢驗了。

或許是與許楚一同驗屍的時間久了,如今的他,每逢驗屍多半都會沉心靜氣,鮮有如以前那般忌諱跟遲疑模樣。

簡單檢查過穿着跟衣物之後,曹驗官就將蕭桓榮腹部的短劍小心拔出。因為蕭桓榮死去有些時候了,所以倒不曾有血跡再湧出,就連皮肉都不曾緊縮或是翻飛一絲。

他親自將蕭桓榮身上的衣物褪下,甚至將最後一塊遮掩物都脫掉,毫無禁忌也不曾考慮到在場的還有女子。

且不說德妃此時已經悲痛欲絕,在看到自己兒子赤身裸、。體的屍身之後,更是羞憤又憤怒。她沒想到,就算換個人驗看兒子的屍身,也會讓兒子如此形容不整。

可是,之前她已經已死威脅皇上換了驗屍之人,如今如她的願,所以她就算心頭難受也無法再開口斥責曹驗官。

不過她沒有開口,一直藏在錦被之中的柳芸卻忽然尖叫出聲,隨即又顫抖着嗓音說道:“大人,男女有別......民婦......”

未等她的話音落下,就聽的門口處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來,“身為驗官之女,你倒是迂腐。朕聽聞當年你也曾不計較男女之別,幫三弟幾次驗屍,而後才得了他的看重,繼而使得你父親的地位也水漲船高,由小小的仵作一躍成為三法司驗官之首。呵......如今看來,倒是朕高看了你。你果然不如許大人良多......”

“樓安,讓人將嚴少夫人帶到內廷,好生盤問。”說罷,他那雙冷厲的眸子就掃了過去,使得柳芸欲要啼哭的聲音生生憋了回去。

樓安應聲,上前似笑非笑的看向柳芸,也不顧她是女子之身,直接將地上破碎的衣物丟上去說道:“嚴少夫人,走吧。”

房間之內,燈火通明,恍如白晝。滿室寂靜,加上惱人的血腥氣息,愈發顯得詭異。

曹驗官那邊,雖然微微頓了頓,但是卻並未停下手上的動作。

就在他欲要將衣服收起之時,許楚忽然開口說道:“等一下,曹驗官且看一下那衣帶之上是否沾染着毛髮。”

那衣帶是與錦袍同色的天藍色錦布,其上綉着銀色花紋,而花紋之上恰有兩道黑絲,若不仔細觀察估計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

可是對於許楚而言,此處任何一樣細微的東西,都極有可能是為蕭清朗洗清冤屈的證據。所以,她不能大意,也不敢有絲毫鬆懈。

曹驗官聞言,低頭就看向了那衣帶處,見其上果然有兩根頗為粗黑的毛髮。他用鑷子將那毛髮夾起,遲疑道:“大概是從哪裏沾染上的頭髮絲吧。”

此時許楚已經走到他身側,目光也隨着他的動作打量起那兩根毛髮來,只是須臾她就否定道:“不會的。三皇子的頭髮色澤黑亮,另外一般來說,頭髮的質地相對較軟、捲曲度一般較小,呈圓柱狀。所以,應該不是頭髮。”

頓了頓,她又蹙眉道:“而這兩根毛髮,明顯可以肉眼看出色黑、質硬、捲曲度大,相比說是頭髮,我更傾向於這是人私處的毛髮......”

換句話說,應該是陰、。毛。

在場的雖然都不是沒經過人事的人,可是見許楚堂而皇之的說出這般言論,還是有不少人驚愕的張大了嘴巴。甚至於羞憤難當的德妃,此時也臉色驟變,似乎聽到了什麼駭人的言論一般。

許楚見曹驗官面帶疑惑,乾脆就說道:“人身上的毛髮多分為四類。汗毛,柔軟且斷,大周人多半會呈黃色。第二種,則是頭髮,其顏色以黑色為主、質地相對較軟、捲曲度一般較小,斷面多呈圓柱狀。第三類,是陰、。毛,其色黑、質硬、捲曲,且橫截面呈扁平狀,這些肉眼仔細觀察皆能看出。最後就是腋毛,其色黃、質地軟,捲曲,呈類圓柱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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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女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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