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

第四百一十六章

如果真是如此,那麼縱然那人丟失了銀魚符,自然也能被董家老太爺幫着隱瞞過去。

唐喬正愣了一下,不過片刻也就想明白了許楚話里的意思。

正是因為想明白了,他看向許楚的目光才越發的讚賞起來。自家王爺果然是慧眼識英才,不過是世人皆知的先帝、寵、信董家之事,就能讓她推測出這麼多東西來。

然而唐喬正心裏的感慨還未出口,他又忽然記起,這位最讓人敬畏的並非推理,而是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精湛驗屍之能。一想到她能面不改色的將一具屍體剖的面目全非,而後又眼睛都不眨的將屍體再縫合好,唐喬正臉色的讚歎就凝住了,心裏只剩下後生可畏幾個大字

等唐喬正一臉慎重,心裏卻泛着嘀咕的離開之後。許楚才讓人請了與京城裏的大夫一道前來的楚大娘前來,她也不客套,見到楚大娘后徑直將自密道之中取到的泥土跟些許殘骨遞過去。

“大娘,這是幾十具屍骨胸腹之下所取的泥土,還有一些指骨,需要您幫忙驗看裏面是否有劇毒。”她稍稍猶豫了一下,索性又將手中發黑的銀魚符遞過去,“這是混在骨骸之中的銀魚符,我懷疑其變黑是因遇到了鶴頂紅之毒。”

雖然說以銀針是否變黑來確定人是否是中鶴頂紅而亡的推測並不准確,畢竟,一般含有硫化物的吃食用具都能讓銀針變色。可是,像這樣沒有明顯骨折的大面積死亡的情況,而且還能讓算不得小的銀魚符全然變黑,除了古代含有硫化物的鶴頂紅這一劇毒可造成外,實在難以解釋緣由。

畢竟,就算那些人都吃了花生類或是蛋黃之物,能像彭義光一案中讓銀針變色,可也不至於能將銀魚符染黑,更不至於讓所有人都齊齊被噎死。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宮廷禁藥鶴頂紅了。

若真能確定,那密道中的人都是死於鶴頂紅的。那麼,之前他們一路查案中,遇到的讓順子中毒而亡的宮中禁藥鶴頂紅估計也就有了出處。

至於宮中禁藥押不蘆,許楚不做他想,早在使臣團之時她就猜測過,大抵是那人自第六個被殺的或者說自殺的使臣艾伊熱提那裏得來的。

楚大娘接了東西,神情糾結的看了許楚許多眼。雖然許楚並未再提那夜二人交談之事,可是她還是忍不住欲言又止的踟躕了半晌。最後,她見許楚神情冷然,表情好似山雨欲來一般凝重,這才念起此時不是多說旁的事情的時候,所以她咬咬牙將欲要出口的話咽下去離開了。

接下來,就是等着各方消息的時候了。

許楚對唐喬正派出到附近酒樓查探的人並不抱太大的希望,最多就是根據其行蹤,找到目擊之人,繼而將那人的面容相貌畫下來。

她真正志在必得的,那人的左膀右臂跟心腹之人——極有可能繼承了王陽明祝由術的蕭子航。

王陽明此人,伺候過承宗皇帝與恭順皇后。或許對當時的內情,十分清楚,甚至說他假死之事都很有可能是因為這種種陰謀之下的根源。

假如他逃出宮中,並隱姓埋名,那少不得要有人做接應。而一個早已死心的宦官,除了唯一的親人蕭子航,許楚很難猜到那幕後之人還能怎樣勸說他背叛恭順皇後跟老英國公府。

而按着年紀看,蕭子航極有可能就是他們追查之人的心腹。

抓住他,撬開他的口,想來就能得到更多的東西了。

思及此處,她也不再耽擱時間。就在趙太醫等人看護着蕭清朗回府之時,她也轉身往三法司而去。

三法司驗屍房中,此時已經加了三個驗屍的床板。而被蕭清朗的暗衛自密道之中秘密帶出的幾具骨骸,正放在臨時搭建的床板之上。

許楚上前仔細查看片刻,說道“讓人準備柴禾、烈酒,蒸骨!”

因為她的到來,三法司驗屍手段也多了許多。如蒸骨之類,也早已被記入了驗屍手冊中。驗屍房一旁,更是修建了兩方蒸骨的土坑。

所以她一吩咐之後,就有衙役動作迅速的上前將那骨骸以草繩串起來,而後放置在白布之上抬去。

在等着蒸骨的時間裏,許楚又去查看了那具自丹鼎派清風觀中帶回來的乾屍。也是疑似原身母親孫柔的女屍

此時,女屍的面貌依舊栩栩如生,只是因為多日未曾再上妝,使得她的面色灰沉了許多,也帶上了幾分死氣。

許楚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下心頭的異樣情緒。冷靜片刻之後,她戴上口罩緩緩探身靠近女屍。

“驗,死者,性別女,身長約為五尺四寸,無明顯外因損傷,無骨折跡象”

驗看乾屍,許楚這還是第一次。在前世的時候,縱然她在驗屍之事上有所建樹,可卻也不能插手極有可能涉及到文物跟歷史的乾屍。她對乾屍的了解,多半也是通過電腦或是內部資料,而對於乾屍檢測的數據,多半也是相關歷史學家通過儀器掃描后公佈出來的。

她面色異常嚴肅的看着手下的屍體,須臾后側頭看向身旁候着的衙役說道“去尋一把鋸子過來,要尖銳鋒利一些的。”

那衙役愣了一下,看了看許楚又看了看那硬邦邦的屍體,最後一咬牙拱手應聲就匆忙離開了。

三法司內本就有柴房,內里自然也會有不少工具,所以他倒是沒有耽擱太久就取了鋸子回來。

許楚接過鋸子,沒有做任何解釋。她先取了鑷子跟鉗子慢慢塞入屍體口齒之中,因為屍體已經異常僵硬,所以縱然用力撬動也十分艱難。

她緩緩用力,在撐開屍體口齒的瞬間,將鉗子豎著撐起來。

屍體風乾已久,縱然並不如千年乾屍那般乾癟凹陷,可也不似新鮮屍體那樣容易解剖。就算只是撬開女屍的嘴,也讓許楚費了不少力氣。

“智齒完全長出,可推測出死者年紀約為二十到三十歲之間。”

這話說完之後,她就仔細查看起女屍的頭部來。

“露骨完整,沒有任何損傷,沒有骨折”她說著,又去了驗屍刀用力將乾癟的頭皮解剖開,小心刮出一個縫隙,而後說道,“顱骨縫隙,人字縫一度癒合,推測年紀在二十五到三十歲之間。”

確定年紀之後,許楚又將鋸子對準了死者的胸腔部位。習慣了用驗屍刀解剖,此時換做手中做木匠活的鋸子,她還當真有些不習慣。

可是,解剖乾屍,用驗屍刀幾乎是不可能的。就算是用鋸子,都要費上許多力氣,更別提驗屍刀那般雖然鋒利但卻不夠堅硬的工具了。

她深吸一口氣,也顧不得旁邊文書跟衙役驟然巨變的臉色跟驚恐的眼神,直接嘶啦嘶啦的將女屍的胸腔鋸開。

“五臟六腑完好,沒有被摘除的跡象。”

她這麼說,也並非有別的意思,而是出於職業謹慎多說一句罷了。

所謂乾屍,顧名思義就是乾燥不腐爛的屍體。正常情況下,人死後,屍體會因體內細胞自溶而受到各種腐敗分解。可是乾屍卻違背了這個規律,不僅不會腐敗,而且還能以原貌呈現在人前。

而乾屍多半有兩種分類,一是自然乾屍,二是人工乾屍。

所謂自然乾屍,就如現在這具女屍一般,並未是經過人工處理,而是因環境導致屍體脫水而自然形成的乾屍。當氣候乾燥,環境不夠濕潤,且屍體四周有沙土或是毛布等覆蓋的時候,屍體既能接觸到外界流通的空氣,又能蒸干水分繼而防止其腐爛。

而人工乾屍,多是如法老木乃伊那般的。在人死後,解剖開屍體,並澆灌以熱熔的松香,並用浸透松香的布包裹起來。另外,屍體的五臟六腑等容易先自溶的臟器,都會被摘除保存,以供日後復活之用。當然,這種乾屍在大周應該是不可見的,畢竟文化不同歷史不同,對屍體的處置自然也就不同了。

大周人都認為人死後應該留的全屍,而木乃伊那般的乾屍,則是要將屍體內臟器摘除另行保存,實在與全屍的文化相悖。

再者,許楚也曾看過地理志,大周附近雖有許多蠻夷跟外邦,可卻並未有與印度相似的文化記載。

文書有些瑟瑟發抖的將她的話記錄下來,然後一臉蒼白,毛骨悚然的聽着那格嘶啦嘶啦的聲音。他甚至沒膽量抬頭看一眼,更不敢多問一句。

縱然不看不問,他腦子裏也不斷的翻滾着眼眸黑沉的許大人,一手按着屍體,一手以鋸子分解那栩栩如生女屍的模樣。光是想想,他就覺得異常恐怖了,更別說什麼好奇的看一眼了。

不光是文書,一旁的衙役,甚至是在同驗屍房正驗看其他骨骸的幾名驗官跟兩名仵作,此時臉色也早就沒了血色,嘴角各個都抿的很緊。

他們倒不是感到恐懼,畢竟在許楚的熏陶下,他們對解剖之事早已習以為常了。可就算再習慣了驗屍跟解剖的事情,他們也沒想過有一天要拿鋸子將一具娟秀的女屍分解開檢驗。

更甚者,那女屍之前被送來的時候,還帶着妝容,乍一開真就跟活人相差不大。

如此情況之下,讓他們看着許楚專註的切割着那女屍。加上陰森冷寂的驗屍房中,不斷發出咯吱咯吱嘶啦嘶的切割聲,怎能讓他們心裏不生出詭異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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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女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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