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紅妝案(五)

第二十九章 紅妝案(五)

第二十九章

“你道是你只是為了情郎而心軟,可你想過她是何等絕望嗎?”

說著,許楚一把將人按在驗屍桌上,冷言道:“你看看,就是這個被你害死的人,給你洗衣做飯,日日恭敬的叫你大嫂,生怕你有一絲不滿。可現在,她如你所願了,成了一具冰冷冷再不會討饒的屍體。趙劉氏,但凡你還有一點人性,又怎麼能下的去手?”

“你現在是有身孕,可一旦這個孩子生下來,背負上人人唾罵的罵名時候,你又有什麼臉面說自個跟情郎是真心相愛?”說著,許楚強壓下滿腔怒火,冷笑道,“說道真心,不若讓我等瞧瞧你那情郎對你到底有幾分情誼吧。”

她做仵作或是推案斷案,從未有過這般大的怒氣,偏生自個也沒有那般火爆的脾氣,真能打一頓撒氣。當真是憋屈死了......

蕭明珠看着許姐姐突然發怒,不由縮了縮脖子。可是一想到那潑婦居然那般慘絕人寰,心裏也憤憤不已,跟着咬牙切齒的舉舉拳頭表示憤慨。

滿驗屍房的人,皆都靜默不語,也就蕭清朗眉頭緊蹙嘆口氣上前輕聲道:“去上堂吧,善惡終有報,因果終有因,她自是做的惡事就要承受惡果。”

許楚聞言抬頭,眸光正巧落入一個關切的眸子裏,青竹香氣在這晦暗的驗屍房中顯得格格不入,卻讓她意外的靜氣凝神。此時的蕭清朗穿着月華錦緞織成的錦袍,銀線流光,暗紋若顯,矜貴雅緻,那微微蹙起的眉峰,也遮不住他的清俊無雙。

一時之間,許楚心中百感交集。其實冷靜下來之後,她也意識到自己剛剛的失態跟衝動。她心裏明白,並非真是她同情趙秀兒,實在是前世時候,母親就是遇到那般負心人,最後勉強生下她就過世了。

她的前生至少十年都生活在一個莫名的悲劇里,直到後來考入警校學習了法醫。可內心深處,她知道自己到底為何執着於法醫,並非所謂的天生熱愛,而是只有同屍體打交道,才能少了許多勾心鬥角跟費盡心思的猜忌。

有時候,屍體比活人更加讓人心安。

她原以為母親的悲劇只是個例,卻不想穿越而來,她卻遇到了如此相似的案件。

“王爺,民女失態了。”她咬咬唇,深吸一口氣屈膝行禮。不僅躲開了蕭清朗扶過來的手,也避開了他那滿含深意的眸子。

蕭清朗滿含暖意的眸子一頓,然後不着痕迹的收回了雙手,負手而立龍章鳳姿,縱然沒有再開口,也讓人心生恭敬之意。而稍稍遠一些的蕭明珠,難得的見到自家三叔這般溫柔,一雙眼珠子不由骨碌個不停,要是許姐姐能成了三嬸,想想其實也聽不錯的......

無論小小的驗屍房眾人心思如何百轉千回,外面派出的捕頭衙役也有了動作。

那廂得了令的衙役已經離開衙門前往雲州城外綁人去了。因着有戶籍文書,加上不少人知道那人的來歷,所以衙役尋找之下並未作難,剛到城門口就碰上了匆匆向外的人,他們也不給那人分辨機會,直接綁住回衙門復命去了。

為首的捕頭待打發了下邊衙役回衙門,自個則又帶了兩個兄弟順道而行問過往那疑犯住處的一些吃食小肆跟攤位,最後尋到他住處四周的鄰居,得知他昨夜並未回來,這才瞭然離開。他本還詫異許姑娘竟然能驗屍,而今卻更驚異她不僅能驗屍,居然還能未卜先知的推案......

“娘的,那許姑娘到底什麼來頭,真是神了。”捕頭低聲囁喏一句,不過心裏卻越發佩服起來。

而此時,穩婆也確定了趙劉氏身懷有孕,只是月份還淺,加上她體胖所以並未讓人察覺到。若非許楚在櫸樹皮之上發現有異,怕是也要被她糊弄過去了。

趙劉氏那兄弟被帶上公堂時候,凡涉案幾人皆已跪在地上候審了,而此時那人恭敬跪着口中連連喊着青天老爺之類,好不聒噪。

“堂下所跪何人?”驚堂木一響,直敲的堂下幾人齊齊打了個激靈。

秋風沁涼,掠過肅然的公堂,讓人不敢在做喧嘩。崔大人戰戰兢兢的坐在公正廉明的牌匾之下,額頭手心都滿是冷汗,生怕此案斷的有所差池。

並非他膽小怕事,實在是旁有靖安王旁聽,又有許楚這位善驗屍的仵作問過案情了,他哪敢大意?

“回大人,草民程達。”程達心裏本就有鬼,而今又在眾目睽睽之下,身側還有穿着官衣官靴手持殺威棒肅穆而立的衙役,所以跪下之後他雖然嘴上喊冤,但實際上並不敢真的抬頭。

“昨日申時前後,你在何處?”

“當時草民在家中吃飯,並未外出。”程達囁囁回話。

“可有人證?”

“回大人的話,小的一人獨居,家中並無親眷也沒有媳婦孩子,所以並沒有人能作證。”他的態度也算恭敬,見大人開始問話,自然有一句答一句,間隔之間也會為自個喊兩聲冤。

“蘇捕頭,不如說說你一路查問的結果。”許楚轉頭看向一直肅然的蘇捕頭,那會上堂之前,她已經知道了結果,自然是她意料之中的事兒。

“回稟大人,剛剛屬下按許姑娘的叮囑去查問了程達鄰居,其鄰居皆可證明他昨夜並未歸家。”蘇捕頭回稟,“當時有人去尋程達,一直敲門,最後驚擾了鄰居,那鄰居還咒罵了許久那人才離開。”

“你有何話說?”

“草民......草民......”程達冷汗漣漣,不自覺地將目光投向邊上死氣沉沉一言不發的趙劉氏。

許楚也不管他如何結巴哆嗦,只略略側身說道:“大人,還請大人宣雲州城最善香料的掌柜的前來。”

外有靖安王坐鎮,後面還有明珠郡主聽審,崔大人怎敢耽擱?趕忙吩咐人去尋人,為了保險起見,他直接讓人尋了雲州城各大香鋪的掌柜的來堂上。

此時程達還不覺有什麼不妥,只是因為心虛不停的抬着胳膊擦冷汗。而離他較近的許楚,卻由此而嗅到了越發濃重的香味。

待到幾個掌柜的上堂,許楚才從自個工具箱內取出被宣紙包着的粉末遞過去,開口道:“還勞煩各位幫忙辨認一下,這香沫子的味道,與趙劉氏跟程達身上的有何不同?”

幾個掌柜的本還好好坐着生意,卻突然被宣上堂,心裏正泛着嘀咕呢,而現在又被要求辨認香料。幾人不僅面面相覷,心生狐疑。不過雖然不明其中道理,幾個人還是依次謹慎嗅過。

片刻之後,幾人異口同聲道:“這香料是一般人家婦人所用,並不金貴,香味頗重所以極好辨認。這二人身上的香味,同姑娘給的香粉味道毫無差別。”

許楚點點頭,接過宣紙包說道:“死者趙秀兒身上也有此香粉,加上她身上背後的砸傷是以櫸樹皮所造成的假傷,真正的死因是被人脅迫以兇器刺入下身而亡。而在死者死前,曾與兇手撕扯,拽壞了一個包着香粉的香包,兇手一身。”

“在兇手行兇之後,替趙秀兒穿衣收拾時候,身上沾染的香粉不免落到趙秀兒身上。而我手中的這點,正是從趙秀兒身上刮下來的。”

“程達,你說你家中並無家眷,也無妻子,那你身上的香料味道又是從何而來?你可別說,那麼濃郁的香味,是你自個熏的!”

許楚的話音落下,聽審的百姓之中一片嘩然,尤其是見過程達的幾個藥鋪來湊熱鬧的夥計,更是連連稱怪。

這麼一來,誰還明白不過來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且趙劉氏已經招供,她與你合謀將趙秀兒殺死,妄圖掩蓋你二人的惡行,順便誣陷於秦秀才身上。如今,她已然將香包焚毀。”

“大人,草民沒有殺人,是趙劉氏想要栽贓草民的。她早就妄圖與草民私奔,可草民怎能做那種違背禮儀廉恥之事?昨日她殺人後,曾見過草民,草民身上的香味定是當時染上的。”到底是常在外跑的人,心思就是活泛,聽聞趙劉氏已然招認,急忙不甘的高聲抱屈。“草民只是一時心軟沒有將她殺人之事報官罷了,最多就是知情不報罷了。”

他的喊冤聲還未出口,就見一直渾渾噩噩毫無聲息的趙劉氏,突然按捺不住的躍起,又哭又笑的衝著他扑打過去,到底是被趙屠戶養的極好,左右開弓直接就實打實的扇在了程達臉上。

那程達不妨被打,獃滯片刻任由她撒潑,不過片刻臉頰就紅腫起來,嘴角也跟着破開了口子。

“你個沒良心的,老娘為了你對小姑子下毒手,不僅讓你沾了她的身子得了便宜,老娘還辛辛苦苦想法保胎想唯一生個孩子。可是你,心腸居然這麼毒辣,瞧見事發就把什麼事兒都往老娘頭上扣......”說到底,她不是未見過世面情竇初開的少女了,就算跟程達有過歡喜,也抵不過被背叛的憤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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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女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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