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救命恩人是他
“肋骨斷了三根……”
“手腕、腳踝粉碎性骨折……”
“傷得這麼嚴重,能不能醒過來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若是醒不過來,便好生葬了她吧……”
她,
這是死了嗎?
葉安歌頭腦昏昏沉沉的,好像一直有聲音在她的腦子裏窸窸窣窣的,可具體是什麼她又聽不真切,眼皮像是被灌了鉛水一樣沉重,無論她怎麼努力都睜不開。
她好像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夢裏總是能見到那雙明黃色的龍靴,聽見那道低沉而又無情的聲音,每當她想要努力看清聲音主人的模樣,她的眼前又會變成一片赤紅,宛如妖冶鬼魅的鮮血般吞沒了她……
就這樣不知昏睡了多少日,一天傍晚,葉安歌終於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入眼可及的是一間木屋,而在距離她幾步遠的地方正燒着一個火盆,將整間屋子烤得暖哄哄的,葉安歌活動了一下身子,發現手腕處有些隱隱作痛,想來是之前留下的傷,還有痛覺,說明她還沒死。
葉安歌深深吸了一口氣,像是要感受着活着的感覺似的,她掀開被子,雙腳剛踏到地上,卻使不出任何的氣力,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身子慢慢歪斜,就要栽倒在地。
“你終於醒了。”意想之中的疼痛沒有傳來,葉安歌轉頭一看,扶住她的是一名少女,看那模樣年紀與她差不了多少,“大夫說了,你傷得可重了,還是先好好休養才是,來,快趁熱把葯喝了。”
少女扶着葉安歌重新在床邊坐下,把一碗黑漆漆的葯汁遞到她嘴邊,光是聞聞那味道,葉安歌也知道這葯苦得要命,於是屏息一口氣將那黑色的葯汁吞了下去,苦得她連肝都在發顫。
“姐姐,我……我睡了有幾日了?”葉安歌咽下最後一口葯汁,閉了閉眼睛,像是要等那嘴裏的苦氣散了些,這才緩緩開口問道。
少女將葯碗放到桌上,道:“到今日的話,正好一個月。”
一個月!
葉安歌暗暗心驚,沒想到她竟然傷得如此之重,整整昏睡了一月,看來皇宮裏的人下手當真是快准狠。
少女見她發愣,便道:“你的傷勢實在是嚴重,本來大夫都說你救不活了,可我大哥偏是不放棄,說什麼也要等着你醒過來,不過還好,你終於還是挺了過來。對了,我大哥出去打獵去了,一會兒就回來……”
“你大哥他……”
後面的話葉安歌還沒有說出來,可那少女像是看懂了葉安歌的心思似的,道:“我大哥就是將你從河裏撈起的人,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難怪……
原來她是這樣得救的,要不然只怕她已經屍骨徹寒了吧,葉安歌重新看了看這間小木屋,心裏已然有了七八分明白。
“你醒了,太好了。”
一人挑開布簾,三步並作兩步地走了進來,聲音里滿是欣喜。
葉安歌看着眼前的青年,驚詫地半天說不出話來,只見那青年皮膚黝黑,眉長目深,只是那一身駝色長杉早已換成了青色的衣服,“怎麼會是你?”
眼前的青年不是別人,正是之前在西河縣有過一面之緣的任彬。
“我也沒想到咱們再見會是這般光景。”任彬看着葉安歌,抿了抿嘴唇,最終卻只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葉安歌沒想到在這裏還能碰上認識的人,倒是有種他鄉遇老友的親切感,原來就是他救了自己,她現在還不能隨便亂動,是以便靠在床上微微俯身,道:“多謝任公子救命之恩。”
任彬見她如此客氣,有些手足無措地摸了摸鼻尖,訕訕地笑道:“你可別這樣說,當初在西河縣你不也救了我?這樣一來,咱們倆就算是扯平了。”
任彬話才說完,就看到葉安歌搖了搖頭,不同意地道:“這怎麼能一樣呢?你對我可是有救命之恩,定是要湧泉相報的。”
任彬沒料到葉安歌如此較真,方才她說話時,神情肅穆語氣鄭重,讓任彬毫不懷疑若是他此刻讓葉安歌去死,她也會毫不猶豫地就去為他而死,她是將她的性命都託付給了他么?
葉安歌剛剛醒來,身體還是虛弱得緊,一連說了這許多話,便覺得有些喘不上氣來,只能靠着床邊,稍稍休息一會兒。
任彬見葉安歌這副模樣,眼裏一閃對她的心疼,卻是轉瞬即逝,快得幾乎連他自己都以為那只是一個錯覺,“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你才剛醒過來,還是好好休息,養好身體才是最重要的,等你好了,要報恩的話……
我是不會跟你客氣的……”
最後一句話任彬猶豫了一下才說出口,就當是滿足他一點點小小的私心好了,他只希望日後葉安歌還能記得今日的承諾。
任彬說完,覺葉安歌沒有任何反應,抬頭一看,才發現她已經靠着床邊沉沉睡了過去,恬靜的睡顏讓人忍不住心生溫暖,只是那蒼白的臉色昭示着她還重傷未愈。
嘆了一口氣,任彬站起來幫葉安歌拉好了被子,眼中是從未有過的深情與溫柔,“睡吧,你好好睡吧,等你醒來,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於是,葉安歌便在這同任彬二人住了下來,又足足休養了兩個月,身子才完全大好,回首宮中歲月,竟然恍惚得如同一場夢境,夢醒了,她也活了。
原來這任彬與那少女並不是親生的兄妹,而是義結金蘭的家人,那少女名喚攸寧,本也是宮中的綉女,有着一手出神入化的綉工,很得器重,但也因此招來了許多人的妒忌,在一次送去給皇上的衣服中竟是被檢查出藏了一根閃閃的銀針,她也因此被判了謀逆的罪名,同葉安歌一般被拋入水渠之中,而後被任彬所救,死裏逃生。
就這樣,她和任彬義結金蘭,成了兄妹。
至於任彬,他原本是某大戶人家的家奴,可偏生有些傲氣,得罪了那家的主人,那主人原本想要將他發賣,又見他懂些武功,便將他派到這大山之中看家護院,倒也樂得自在逍遙,那一次去西河縣,便是去祭奠他的亡母的,沒想到卻與葉安歌結下了這不解之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