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威逼利誘
“人在哪兒?”文氏從集香居出來,邊走邊問。
錦兒知道她問的是劉金嘴——十里八鄉遠近聞名的媒婆。她原名可不叫劉金嘴,因着做成了幾樁媒,人送外號“劉金嘴”,她原來的名字倒被人忘了。
可是錦兒不知道,夫人這會兒巴巴地叫了劉金嘴來,卻是為哪般。
“在夫人住的晚晴閣呢。”錦兒答道,然後把文氏讓在前面。
文氏甩着帕子自顧自朝前走。
到了晚晴閣,見劉金嘴兀自站在長廊上,未敢擅進。
“夫人好。”眼前的劉金嘴,五十上下年紀,生着一張馬臉。諂媚一笑,那滿臉的褶子彷彿都要綻開來。一套老青布衣服,配着藍底布鞋,倒也顯得乾淨利落。
進了屋子,在文氏的示意下,錦兒搬來一張小凳子。劉金嘴側着身子坐了,文氏慢悠悠地接過錦兒手中的蓋碗,輕輕撇去浮沫。
劉金嘴尷尬地搓着手,突然被叫到這裏,實在不知文氏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文氏一盞茶喝完,劉金嘴已經如坐針氈。試探着問:“不知夫人今天叫我來,所為何事?我素來愚鈍,還請夫人明示。”
文氏這才放下蓋碗,淺笑着問:“當年府上三丫頭的婚事,據說是你幫着訂下的?”
劉金嘴聽她說起這個,心裏總算是鬆了口氣。想着莫不是衛府里哪個哥兒姐兒到了適婚年紀,託付自己說媒來了吧。
“夫人是說容若那丫頭?是了是了,也是他們有緣。我記得那年她不過三四歲的樣子,剛剛趕上宮裏皇上辦中秋宴,老爺便帶着先夫人和她去了。
“說來也巧,那吏部尚書的夫人一眼便相中了她。說她頗合眼緣,當面便玩笑說,要讓自己的勉哥兒納了她。正好衛老爺也有此意,事後便托我說合。
“不成想,一說合便成了,由此定下娃娃親。只等着三丫頭再長兩年,便可議婚。”
文氏突然冷笑一聲:“可是你別忘了,三丫頭的生日在五月里,已經十三了。”
劉金嘴滿臉尷尬:“許是……許是尚書夫人貴人多忘事,給渾忘了吧。”
“這麼大的事兒,給渾忘了?虧你想的出來。”文氏胳膊放在椅子扶手上,以手支頤,搖椅前後動着,頗有以逸待勞的架勢。
劉金嘴立時漲紅了臉,正不知如何作答,突聽文氏清脆的聲音:“我要你去尚書府跑一趟,把這樁婚事給攪黃了。”
“啊?”劉金嘴驚得從小凳子上立時站起來。
文氏輕輕咳嗽一聲,就聽劉金嘴接著說道:“夫人,你這不是讓我自己砸了招牌嗎?我劉金嘴干這行十幾年了,十里八鄉好歹有些名聲。你讓我以後怎麼活?
“再說了,有句話說的好,‘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啊!”
文氏輕蔑一笑:“是嗎?如若尚書夫人不是想悔婚,也不會遲遲不來議婚。你這樣做,不是正合她意嗎?也許,尚書夫人還要感激你呢。”
劉金嘴一時說不出話來。她本來想說,誰知道尚書夫人怎麼想的呢,也許適得其反呢?可她不敢說。
“你可知道,三丫頭前幾天摔進荷塘。都入斂了,卻從棺材裏爬了出來。我只怕那荷塘里有什麼不幹凈的東西,上了她的身。
“如果這事傳出去,你卻沒有提前告知尚書夫人。你猜,她會不會饒了你?”
文氏斜着眼睛掃了劉金嘴一眼,冷淡地說。
劉金嘴想從文氏的表情中辨別出這話的真假。可她也知曉,辨別真假又有何用?衛容若生母早逝,眼下文氏當家。
文氏說她被什麼不幹凈的東西附體了,難道自己還能站出來反駁不成?
何況大戶人家,對於這樣的事情向來諱莫如深。劉金嘴並不想知道衛家的什麼隱秘,她還想多活幾年。
劉金嘴的心裏有了一絲動搖。
文氏也不看她,只輕輕撫着手上的玉鐲,似有意似無意地說:“前年的時候,你收了李員外五十兩銀子,硬是拆散了張家的阿苗和林月生。逼着阿苗嫁給李員外。
“可憐阿苗寧死不從,成親前一夜投了井。腹中三個月的骨肉,一屍兩命。那林月生也是個痴情的,一頭撞死在阿苗墳前。”
劉金嘴一下子癱坐在地上。
“錦兒,把這五十兩給林月生的老父親送去。就說我說的,讓他只管去衙門告。就說劉金嘴得了李員外的好處,鬧出三條人命……”
文氏從袖中取出一張五十兩的銀票,話還沒說完,卻被劉金嘴打斷。
“夫人,我做便是了!”劉金嘴早嚇得沒了魂,跪行幾步,到了文氏近前朝她磕頭。
“知道怎麼做了吧!不用我教你吧!”文氏說著便把銀票遞到劉金嘴手中。
正在劉金嘴準備接過銀票的時候,文氏卻突然抬高了手:“反正啊,這五十兩不是你的,便是他的。你可想好了?”
劉金嘴連連點頭,拿着銀票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出了晚晴閣。
“夫人,這下三小姐便成了全麗陽城的笑柄了!”錦兒適實地補上一句。
文氏點了點頭,臉上露出勝利的微笑,氣定神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