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九宏決
朱有塵平靜的點了點頭，看不出絲毫失望與落寞。
可朱有塵不着急，不代表楊剪不着急，“聖女姐姐，能讓塵子跟我一起去聖偶宮嗎？如果他不去，我也不想去了。”
“這……”聽到楊剪這話，堯嬋和一干控偶師們面露無奈之色。
一旁的熊霸更是被嚇得不輕，急切勸說道：“楊家小子，你說什麼胡話，快跟聖女道歉！”
楊剪倔強的撇過頭，沒有說話，靜靜等待着堯嬋的回復。
他之所以敢這麼做，完全是因為對自己的天賦很有信心，雖說他還不清楚自己的天賦究竟代表着什麼，但他能感覺到堯嬋對他很重視。
見楊剪拿自己來要挾，堯嬋不免有些無奈，轉而看向了身旁的羅叔：“羅叔，您看這事……？”
“可以是可以，畢竟我們聖偶宮養個閑人倒也沒什麼問題。”羅叔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轉而意味深長的望向楊剪：“小傢伙，我能理解你們之間的友情，但你要知道，以他的情況，去聖偶宮未必是什麼好事。”
楊剪不解問道：“為什麼？”
“你仔細想想，他這輩子註定只能停留在二引境界，註定只能成為聖偶宮內最底層的人，與其這樣，倒不如讓他繼續留在岩山鎮，無憂無慮的過完一生。”羅叔耐心勸說道。
倒不是他不想讓朱有塵去聖偶宮，正如他所說的那樣，對他們聖偶宮來說，莫說是養一個閑人，就算是養一百個閑人都不是問題。
關鍵在於讓一個註定無法分離第三魔偶的孩子，每天生活在一個到處都是優秀控偶師的環境裏，未免有些太過殘忍。
聽完羅叔所說，楊剪不由陷入了沉默。
這一切，朱有塵都看在眼裏，可惜內心卻沒有絲毫的情感波動，只是單純的覺得楊剪這樣做沒必要：“剪子，沒事的，我本來也對成為一名控偶師沒什麼興趣，在鎮子裏當一名殺豬匠也挺好。”
朱有塵可不單單是為了勸說楊剪才這麼說的，從他內心來講，他確實只想平平淡淡的當一個殺豬匠。
另外，就算能去聖偶宮，他也是不會去的，畢竟家裏的老爹還需要他照顧。
眼見朱有塵說出這樣一番話，堯嬋和聖偶宮眾人不禁泛起一絲感謝。
一旁的裴院長明顯也被這份真摯的友情給觸動到了，忍不住走上前拍拍朱有塵的肩膀，無奈嘆息道：“可惜了，如果你的第三魂分離不受影響，以你這份與生俱來的冷靜與心無雜念，在修鍊方面倒也算是一個不錯的優勢。”
“無妨，當個殺豬匠也挺好。”朱有塵面無表情的回了句。
“你能這麼想，倒也挺好。”裴院長有些不是滋味的點點頭，他能想像到那種明明看到了希望，卻又被打入深淵的感覺。
換做是正常人，這時候內心估計已經崩潰了吧？
而眼前這個孩子卻堅強的讓人感到心酸。
堯嬋此刻的感受也跟裴院長差不多，沉默良久后，素手一翻，將一本略顯破舊的書冊遞到了朱有塵手中：“小傢伙，這個就當是姐姐送你的禮物吧。”
“這是什麼？”朱有塵流露出些許困惑。
旁邊眾人見堯嬋送出的書冊，都有些詫異，但也都沒多說什麼。
堯嬋柔聲一笑，那笑容仿若一抹溫暖的陽光，照亮了朱有塵那顆黑暗而又冰冷的內心，“這是《九宏決》，是最基礎的御偶術，也是每個控偶師必修的御偶術，有了它，至少能讓你成為一名二引控偶師。”
朱有塵怔怔的看着手中的《九宏決》，再看看面前笑容明媚的堯嬋，內心似乎閃過一絲奇異的波動，轉瞬即逝。
“塵子，我相信你！”楊剪深深凝視朱有塵一眼，對他來說，就算所有人都覺得朱有塵只能修鍊到二引境界，他也會相信朱有塵一定不比別人差，正如當初所有人都覺得朱有塵是個傻子，可他卻並不這麼認為。
堯嬋見狀，不由意味深長的嘆息一聲，開口道：“好了，你現在就回去準備一下吧，等剩下的人測試完畢后，我們就準備出發了。”
楊剪欲言又止的點點頭，然後便拉着朱有塵一起離開了廣場。
廣場外面圍觀的楊叔和楊嬸早已激動的老淚縱橫，見楊剪和朱有塵出來，趕忙帶着兩人回去收拾行囊。
望着兩個少年離去的背影，裴院長忍不住問出了心中的疑惑：“聖女殿下，老夫很好奇，您為何要將《九宏決》留給那小傢伙？”
“我只是想給他留下一絲希望，哪怕希望很渺茫，但總歸還是有那麼一絲希望。”堯嬋靜靜的望着朱有塵離去的身影。
裴院長微微一愣，旋即蹙眉道：“聖女的好心老夫也能理解，可是您有沒有想過，一個註定平凡的人有了不切實際的幻想，未必是好事。”
堯嬋意味深長的笑了笑：“裴院長的意思我懂，但這個孩子肯定不會有這種問題。”
“呃，”裴院長愣了愣，似乎想到了什麼，不由恍然失笑起來：“也對，對這樣一個沒有情緒的孩子來說，確實不會出現類似的問題，照這個邏輯想下去，一個天生不受情緒影響的孩子，似乎在很多方面都有得天獨厚的優勢。”
“好處肯定是有的，但更多是應該是人生的遺憾和缺失吧？”堯嬋目光幽幽道。
裴院長嘆息着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麼。
廣場上的測試仍在繼續，但結果跟堯嬋等人預想的差不多，在朱有塵之後，便沒再出現第四個點亮魔魂燈的孩子。
而此時的楊剪，也已經倉促的收拾好行囊，在楊叔和楊嬸不舍而又期盼的目光中，走回了廣場。
短短的一段路上，朱有塵跟楊剪聊了很多，但依然掩蓋不住那份離別的傷感。
當然，這份傷感主要是在楊剪身上，朱有塵沒有絲毫傷感的感覺，依然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只是目光從未離開過楊剪一秒鐘。
“塵子你放心，等我以後發達了，每天帶你喝酒吃肉，到時候在咱岩山鎮建一個全世界最大的養殖場和屠宰廠，到時候你來幫我殺豬！”楊剪弔兒郎當的背着行囊，一邊走一邊跟朱有塵展望着未來美好的幻想。
如果堯嬋和裴院長等人聽到楊剪這番話，肯定控制不住的噴笑出聲。
可對於從小生活在岩山鎮的兩人來說，這已經是他們所能想像到的最大夢想了，那句話怎麼說來着，貧窮限制了你的想像力，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此時的兩人，還不知道成為控偶師對他們來說意味着什麼？
“對了塵子，你覺得那位聖女姐姐漂亮嗎？”楊剪忽然間一臉激動的問道。
“漂亮啊。”朱有塵不假思索道：“你問這個幹嘛？”
“嘿嘿，”只見楊剪忽然間壞笑一聲，小心翼翼的問道：“那你在看到她的時候，有沒有一種心跳加快，呼吸急促的感覺？”
朱有塵一臉茫然的搖了搖頭：“並沒有。”
“得，我就知道會是這樣！”楊剪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然後義正言辭的宣誓道：“你等着看吧？總有一天，我會把聖女姐姐取回來當我們岩山鎮的媳婦兒！”
“哦。”朱有塵不以為然的哦了一聲，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有點兒想笑，奈何他又不會笑。
“……”楊剪腦門一黑，有些抓狂道：“啊——！你這傢伙，就不能給點兒反應嗎？給點兒鼓勵也行啊！”
朱有塵怔了怔，然後面無表情的點頭道：“嗯，加油。”
一時間，楊剪徹底無話可說，只能哭笑不得的搖搖頭，轉而凝視朱有塵一眼，意味深長的感嘆起來：“欸~~~你這個樣子，以後可怎麼找媳婦兒啊！”
“這跟找媳婦兒有關係？”朱有塵一臉困惑道。
“怎麼沒關係？”楊剪沒好氣道：“就你這呆樣兒，誰家姑娘能跟你聊到一塊？不過你放心，等哥們兒我以後發達了，直接花錢給你整一個。”
說話間，兩人已經不知不覺間回到了廣場上。
因為岩山鎮的靈魂啟蒙已經完成，所有以堯嬋為首的控偶師們都已經收拾好一切，準備離去。
旁邊參加完檢測的少男少女們一臉的遺憾與哀傷，看着人群中手持蘭心學院錄取通知書的熊少龍，眼中滿是羨慕。
楊剪和朱有塵的出現，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熊少龍雖然喜歡得瑟，但在看到楊剪的時候，也默默的收起了通知書，沒辦法，楊剪不來找他麻煩已經很不錯了，他哪還敢跟楊剪得瑟？
“都收拾妥當了嗎？”堯嬋微笑着迎上前問道。
“嗯。”楊剪神情複雜的回頭看了朱有塵一眼，眼底湧現出濃濃的不舍。
一旁的熊霸也屁顛屁顛的湊了上來，關切着問道：“那啥，盤纏夠不夠？不夠的話，叔這裏還有一點，你拿好。”
面對熊霸遞來的盤纏，楊剪不免有些錯愕和詫異，尷尬拒絕道：“不用了~不用了~。”
“拿着吧。”熊霸一把將盤纏硬塞給楊剪，意味深長道：“別讓外面的人看不起咱岩山鎮。”
不知為何，看着此刻目光真摯，一臉認真的鎮長熊霸，楊剪莫名有點兒小感動。
“行了，準備上路吧。”堯嬋旁邊的羅叔提醒道。
楊剪滿眼不舍的望着朱有塵，萬千的話語最終化作一句再見。
就在堯嬋等人準備帶楊剪離去之際，一直沉默不語的朱有塵卻忽然間開口：“等一下。”
“怎麼了小傢伙？還有什麼事嗎？”堯嬋疑惑轉身。
只見朱有塵若有所思的頓了頓，開口道：“姐姐，能讓我看看您的魔偶嗎？”
聞言，堯嬋微微一愣，旋即嫣然點頭：“當然可以。”
話罷，一身白色素衣便開始無風自動，緊接着，朱有塵便感覺自己的眼睛出現幻覺一樣，等他再次看清楚一切的時候，堯嬋面前便多出了三個跟她樣貌一樣，但又風格迥異的三道鬼魂一樣的能量體，而且每隻魔偶身上，都流轉着陽光般柔和的光芒。
看到這神奇的一幕，在場所有人都驚訝的張大了嘴巴，就連和堯嬋一起來的控偶師們，也露出了驚奇與羨慕的目光。
朱有塵怔怔的看着堯嬋的三隻魔偶，一向平靜的內心深處，莫名的湧現出一種詭異的波動。
片刻之後，堯嬋便收起了魔偶，目光複雜的看了朱有塵一眼，轉而幽幽一嘆，帶領楊剪和眾人騰空而起，消失在了天際之中。
當朱有塵回過神來的時候，堯嬋等人早已不見蹤影，岩山鎮也再次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彷彿一切都從未發生過一樣。
只是少了那個跟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