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無端禍事起

一 無端禍事起

程落菱走進這條衚衕,毫無懸念,因為這是她回家的必經之路。不過,如果不是自行車半路罷工,以往這個點兒,她早就在家啃着黃瓜,看着電視啦。

這裏雖說地屬石市,可已經算是石市市邊邊了,街道、路面、路燈……條件自然差的沒邊。還好她對路況熟悉,黑黢黢的衚衕里,竟也走得如魚得水。

生活在這裏的人們大多都是底層小人物,根本沒什麼夜生活。賣了一天苦力,累累巴巴,即使櫥窗滿目,霓虹閃耀,這裏的人們也沒那個精氣神兒去閑逛,更沒有那富裕錢去消費。

所以,晚上十點,這裏幾乎家家都閉戶熄燈,幽黑的衚衕就顯得格外寧靜。

正因寧靜,打鬥聲也就傳得清晰。

好奇如貓,程落菱聞聲走近,躲在暗處觀摩着。

雖說是明月高懸,可她畢竟離得有點遠,看不清那些人長什麼樣,但直覺告訴她,這些人並不是本地人。

趴在“牆頭”觀虎鬥,只是觀了半天。她壓根分不出那一撥是好人,那一撥是壞蛋。

這不鬧心嘛!

鬧心歸鬧心,可她心眼兒不缺啊。這些人共有六個,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他們全是男人。其中四個體型一致,都是“身高體大,體態魁梧”型的。瞅瞅那身姿,能與姚明有一拼。不難看出,他們四個應該是一夥兒的。

剩下的兩個,身高、體態,哪哪都弱爆了。

她呢,生平最痛恨以強欺弱,以多勝少。看看看看,這兩個打一個也就罷了,還招式狠辣,下手陰毒,這……這……這不明擺着要置人於死地嗎?

NN的,見過欺負人的,沒見過這麼欺負人的。眼見那兩個被圍困的人快要招架不住了。

哈!路見不平一聲吼啊,該出手時就出手!風風火火出手啦啊!

幫弱者,凡是弱者都是好人!這就是她的英雄理念。

這條衚衕是程落菱回家的必經之路,可柏亦北走到這兒完全是點背。他一點都不想來這兒,是被老天爺生拉硬拽拽過來的。

事情的來龍去脈是這個樣子滴。

我們先把時間稍稍往前推推,推到黃昏時分。

書房裏,柏亦北站在落地窗前,雙手插在西裝褲兜里,眼睛眺望着窗外。落日又圓又大,漫天的雲彩也被這落日染成了絢爛的色彩。那一道道耀眼的光芒透過潔凈的玻璃射在了他的身上,卻沒能融化掉他身上那股孤獨與冷漠。

咚咚咚!敲門聲輕輕響起。

“進!”柏亦北沒有動,只是簡潔的回了一句。

門開了,進來的是助理沈風。一名清瘦的男子,溫潤的氣質里還迸發著一股子精幹。

“北哥!康凱回來了。”沈風輕說。

柏亦北聞聲轉身,移步坐進了書桌后的皮椅里,不疾不徐的燃起一支煙。

“人呢?”他問,聲音漫不經心,卻很好聽。

“洗手間了,馬上就來。”沈風如實的回答。

話音剛落,敲門聲驟起,誰都還來不及說話,一個身影就閃了進來,一屁股坐在柏亦北對面的椅子裏。

“康凱,有什麼消息?”沈風開了口,有些迫不及待。

康凱把眼睛瞪得倍兒圓,扯着嗓子喊:

“喂,沈風!你丫的就是使喚頭驢也該讓它喘口氣兒吧?去,給大爺倒杯水,大爺的嗓子乾的都冒煙了。”

康凱一貫就是這副德性,長相陽光明媚,性格弔兒郎當,說話不拘小節。他和沈風都是柏亦北的得力助手,名義上是上下級,情感上卻是生死兄弟。

柏亦北初到英國時,處處受人欺凌。有一次,他一人抵擋十幾個外國佬的毆打。關鍵時刻,康凱和沈風出手相救,從此他們成了兄弟。

太過熟悉,柏亦北也就見怪不怪。沈風邊搖頭,邊給那位“大爺”端茶倒水。

“北哥,我打聽過了,‘太子’不知道你這次是被老爺子特招回來的,他還以為你和以往一樣。”

茶水用過,康凱一本正經的做着報告。正經的神情跟剛剛粗言穢語的樣子,簡直就是天壤之別。你都懷疑他是不是有精神分裂症了。

康凱口中的“太子”叫柏亦東,是柏亦北同父異母的大哥。柏亦東這個名字在北京城裏叫的那是一個噹噹響。他之所以聲名遠播,因為他豐富的頭銜:柏震衡的愛子、柏家的太子/爺、凌雲國際總裁。

凌雲國際,是柏震衡白手起家,一手打造出來的王國,是京城商業界最燦爛的一顆明珠。

僅僅凌雲總裁這一個名號,就足以讓柏亦東光芒四射了。

“還有……”康凱頓了一下,又說:“老爺子收回‘太子’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是真的。”

沈風聽了無奈一嘆:“唉,又玩這招。老爺子對這招兒還真是情有獨鍾。”

康凱往後一靠,慢條斯理的說:“計不在新,有用才是硬道理。”

沈風他們的抱怨柏亦北不是沒聽見,他卻風雲不驚,無言無語,只是心裏暗暗冷笑。

這幾年,父親三番五次的上演這齣戲。

隔三差五的因一點小事收回大哥的股份,然後再因似有似無的功績回復股權,並且每一次的返還都要比上一次多出幾成,這根本就是在變相給大哥增加股權。

戲演得多了,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誰是柏震衡的接班人。隨着老爺子柏震衡年事已高,公司的朝臣們大多都成了‘太子/黨’。

柏亦北揉着寬寬的額頭說:“就這樣吧。”

沈風低頭看看腕錶:“北哥,時間差不多了。”

柏亦北的手似有似無的頓了一下,很快又恢復了正常:“嗯,知道了。”接着站起來,邊往身上套外套,邊對沈風交代:“老規矩,你留下,有事打電話。“

“是。”沈風應聲。

柏亦北與康凱一前一後走出了去。

車急速的駛出了市區,一個小時后,停在了郊區的墓地。

柏亦北拾階而上,最後站在了一座豪華至極的墓碑前。墓碑上刻着:慈母宋詞之墓,孝子柏亦北立。

每年的清明或是忌日,柏家都會大張旗鼓的來拜祭這位已故的柏家大太太。柏亦北看不慣有些人的虛假與做作,所以他從不隨波逐流,他總是喜歡獨斷獨行的選擇母親生日這天來獨自拜祭。風雨無阻,哪怕是遠赴英國,這天也要溜回來。

一束白百合,一碟櫻桃,一碟綠豆糕,這些都是母親生前的最愛。把東西擺好,他就佇立在墓碑前,就那麼靜靜的站着,就那麼靜靜的看着墓碑,一動不動。

這時的他,是冰冷而又孤傲的,誰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誰都看不懂他。

時間也不會太久,三十分鐘,每每如此。

陵園地處半山腰,晚風習習,星斗漫天。這裏的夜晚是寂靜的,是神秘的,是——危機四伏的。

拜祭完畢,原路返回。

“北哥,我們又被盯上了。”康凱邊開着車,邊從後車鏡里觀察着跟蹤者的動向。

仰靠在後座上的柏亦北,一動未動。他知道,那是一輛普通黑色奧迪,剛出市區就尾隨其後。

柏亦北很清楚,跟蹤他的這些人是大哥柏亦東養的“二狗子“。

七月三號是母親生前的生日,他每年都會在這一天回來拜祭,這不是什麼秘密,柏亦東自然也清楚的很。所以每年的這天,柏亦東都會放出幾個“二狗子”來找找茬滋滋事。

在他看來,墓地該是下手的最佳位置。只是不知什麼原因,那些人遲遲未動手。

“甩了。”黑暗中,柏亦北的聲音不急不怒。

“甩什麼?難道我們怕?”康凱很是不屑,他就不明白那些人又不是長着什麼三頭六臂,為什麼每年都要忍。

“不是怕,是還不到時候。”柏亦北音色平靜。

“既如此,也不能白白便宜了他們,先玩玩再說。”康凱玩性大起。

車子幾近瘋狂的開始疾馳,康凱駕車技術那叫一個高端,那叫一個漂亮,每一個急轉,每一個迴旋都舞的靈活、玩的刺激。

車后的那輛奧迪就像一隻老鼠,康凱正是一隻拿老鼠來逗樂的貓。他明明能夠輕而易舉的甩掉尾巴,而他偏偏不。

車子忽左忽右,忽緊忽慢,把那輛車子駛的像一隻精神抖擻、興趣盎然的獵豹。而他也總把車距拿捏的恰到好處,不會讓敵人靠的太近,但也不會拉得太遠。

“糟糕!”康凱輕喊。

“怎麼了?”柏亦北聽出了他聲音里的異常。

“MD!”康凱爆了句粗口,說:“車子被動了手腳,看來這動手腳的人還是個高人。”

柏亦北沒有作聲,如果不是高人以康凱對車子的靈敏度,絕不會到現在才發現。

車子失去了控制,七拐八拐拐進了一個陌生村莊,因為對環境的不了解,兜兜轉轉了幾次,康凱最終駛進了一條死胡同。

奧迪來了個急剎車,擦出了一個刺耳的摩擦聲。就這樣把柏亦北他們穩穩噹噹的堵在了死胡同里。

就這樣,柏亦北不得不來到了這裏,你說他還不點背?

柏亦北和康凱被迫推門下車。默契的相視一對,迎敵而上,極力奮戰。

康凱是跆拳道高手,他在英國曾獲得過市級的跆拳道冠軍。即使是二對一,他也還可以招架得住。而柏亦北就不行了,雖然他也練過,說到底也只是半瓶子醋。在外行人面前咣當咣當充充大佬那還行,在行家跟前耍大刀——根本歇菜吧他。

敵方訓練有素,出手矯捷,一看就知道是練家子。何況人家兩兩一組,分工默契有序,把柏亦北他們分開圍困,猛烈的圍攻。

幾十個回合后,康凱還能招架得住,柏亦北就明顯的處到了下風,只有招架之力,而沒有了還手之功。

不知道什麼東西絆了一下,柏亦北踉踉蹌蹌的往後退,對手乘機抬腿正要一腳踹下去,這時一個身影突然閃了進來。

黑燈瞎火,柏亦北看不清來人的臉龐。可長長的,晃來晃去的“馬尾辮”清楚的告訴他,來人是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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