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迷霧團團繞
康凱來了,走進餐廳把手裏的早餐擺好,回頭說:“北哥!早餐。”
柏亦北應聲走了過來,拉開椅子坐下開吃。早餐和常吃的無二,他只吃了一口就吃不下去了,不知為何就是不如昨晚的麵條來的美味。
把早餐一推,柏亦北對康凱說:“給我來杯咖啡吧。”
咖啡奉上,這時沈風也回來了,三人坐到了一起。
柏亦北端起杯子往後一靠,抿了口咖啡看着他們問:“說說吧。”
“恩?說什麼?”康凱眨巴着蒙蒙眼,竟然犯起了迷糊。
不過呢,他這人犯迷糊快,清理迷糊也快。不用別人提醒,沒一會兒自己就醒悟過來。
他一拍腦門:“瞧我這破腦子,什麼都記不住。對對對,沈風趕緊說說你調查小嫂子的情況。”
咳咳咳——
柏亦北咳了起來,萬幸的是他把口裏的咖啡都咽了下去,否則非全噴出來不可。
康凱又萌萌噠的眨巴着眼睛,呆萌萌的看着眼前這個用手指頂着唇,咳個不停的男人。
這傢伙是怎麼個意思?失態了?激動了?
唉,不對啊。
這傢伙不是長着一張麻木不仁臉嗎?不是有一顆鐵石心腸心嗎?這麼多年了,還真沒見過有哪一件事,有哪一個人能在他這張麻木不仁的臉上泛起一絲絲波瀾。
難道,自己剛才說了什麼驚言駭語?康凱冥思苦想中……
好一陣兒,柏亦北才平靜下來。他用紙巾擦擦嘴角,然後往後一靠,兩手環住放在胸前,透露着銳利光芒的眼睛微微眯起,問着康凱:
“你剛才說調查誰的情況?”語氣慵懶,字字卻如鋼釘。
康凱的眼睛眨巴的更歡了,誰的情況?
“小……小……小嫂子啊。”不,不該這麼叫嗎?你們不是領證了嗎?現在那個女人不是你老婆嗎?康凱轉頭看着沈風:“你不是這麼喊嗎?”
其實,一開始對程落菱怎麼稱呼,沈風也糾結的很。他很清楚,北哥和這個程落菱的婚姻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再加上北哥還有個交往了多年的女朋友,所以他們的婚姻自然是走不到頭的。
即使心知肚明,可有些表面文章也應該做足。畢竟這個程落菱是老爺子強塞給北哥的,老爺子對北哥的態度不言而喻。
不管怎樣,兩人已經領了證,領了證,對程落菱的稱呼就該有所改觀。把稱呼改了,既能探測程落菱的態度,又能降低程落菱對他們的防範。
北哥對這個程落菱到底是一個什麼態度,他一時還拿捏不準,對他改變稱呼有什麼看法他也不知道。
不過,他現在知道了……真是激動不已啊。
“沈風,你發什麼愣?你不喊小嫂子嗎?”康凱有些急了。北哥一直用他莫測高深的眼睛盯着他呢,他能不急嗎?
沈風合唇一笑,搖頭說:“我不喊。”
“啊?”康凱的嘴巴都撐圓了。
沈風的笑意未減,緊接着又說:“我喊大嫂。”
康凱一怔。
“切,這不一樣嗎?”耍人玩很有意思啊?
康凱瞪了沈風一眼,回頭對柏亦北說:
“北哥,聽見了吧?聽見了吧?沈風和我的想法是一致的。不管怎麼著,你配偶欄上現在寫着‘程落菱’這個名字。你是我們大哥,我們叫聲大嫂理論上一點都不為過。雖說小嫂子是老爺子硬插過來的人,但怎麼看她都不像是個有心計的人。現在連養母都遺棄了她,我看她根本就是個名副其實的可憐人。”
“可憐人?你才認識她多長時間,這麼快就能認定她是個可憐人?你是康大仙兒,能掐會算?說不定她是裝可憐,扮豬吃老虎呢。”沈風說的直白,心裏怎麼想嘴上怎麼說。
柏亦北認同沈風的說法,有的人太會演戲,讓你難辨真假。再者說,沈風做事一向沉穩細緻,看任何人和任何事也都比康凱更深入精細。
康凱也知道自己的德行,做人做事都比較糙,遠沒有沈風來的通透細膩。
康凱語塞了。
“扯得太遠了,言歸正傳。”柏亦北的眉毛促成了兩座小山,語氣里含雜着一絲煩躁。
沈風恩了一聲,開始彙報自己調查的情況。
他說:“大嫂的親生母親叫張夢,老家江市。她在石市的信息很少,只查到她是二十歲來石市,初來時在大坪街一個小飯館裏打工,但她只做了兩個月的服務員就辭職了。再查下去,就什麼也查不出來了。”
沈風說完,都頓了片刻,思忖過後康凱接了沈風的話茬。
“石市流動人口那麼多,十個人里有九人不會主動辦理暫住證,逃脫辦理的更是比比皆是。不好查也是在所難免的。她江市老家呢?”
有人問,沈風又繼續說:
“在江市老家,一提到張夢,她的左鄰右舍都能說上這個人來,而且說的很詳細。但是再詳細也只是二十歲以前的事,二十歲之後鄰居們就都說不清了,只知道她在石市打工,具體做什麼就都不知道了。而且據鄰居們說,在XX年就是張夢二十三歲那年她曾回過一次,但只待了兩天就又走了。從此,鄰居們就再也沒見過這個人。”
“啊,那這個張夢逢年過節也不回家嗎?”康凱問。
“不,三年後張夢回了老家,自此就再也沒離開過。”
“沈風你丫的吃錯藥了?說話怎麼前後矛盾啊。你說三年後張夢回了老家就再也沒離開過,那鄰居們又怎麼會再沒見過這個人呢?”康凱瞪着沈風。
“因為,三年後回來的不是張夢這個人,而是張夢的骨灰。”沈風聲音低沉。
“啊?這有點你不可思議啊?”康凱摸着下巴。“那是誰把張夢的骨灰送回來的?”
“一個男人。”沈風答。
“什麼樣的男人?”康凱急問。
“說起這個男人就有點好笑了。”沈風忍不住笑了一下。“村民們好像壓根兒不知道有這麼個人,張夢的家人,有的說是長臉,有的說是圓臉,有的說眼大,有的說眼小,更有的說是一個眼。根本描繪不出一個完整的人樣。”
“既然人死了這麼久了,就該有座墳吧?”柏亦北這時才插了一句。
“北哥問到了點上。”沈風把目光放到了柏亦北的身上。“他們村子外有座祠堂,村裡人去世都後會放入祠堂。但是那個張夢不但沒有進入祠堂還被葬在了邊遠荒涼的山上。我曾問過村裏的一個老人,什麼樣的人在死後不可以進祠堂,老人說不被族人認可或被族裏趕出去的人,死後是沒有資格進祠堂的。那座墳,我親眼見過兩次。雜草叢生,看上去也有些年頭了。可是我有些懷疑。”
“懷疑什麼?”康凱好奇的。
沈風眉頭一皺,抿了抿唇。
“那墳不但荒涼而且還很簡陋,連塊墓碑都沒有。如果不是熟悉的人根本不知道那是誰的墓地。我看過墳上的土,硬的出奇,墳上的那些雜草都長成了樹,好像從來就沒人來拜祭過。”
康凱忍不住咂嘴。
“這外人冷血無情倒也不難理解,但作為父母或兄弟姐妹,這些至親的人都不拜祭一下就有點說不過去了,何況都死了二十年了。死者為大,什麼樣的深仇大恨都應該煙消雲散了。”康凱思索一下。“除非,裏面埋着的根本就不是他們自己的親生女兒,又或者……”康凱頓住不敢說了。
“又或者,那根本就是一座空墳。”柏亦北淡淡的跟了一句。
“我也是這麼想的。我覺得,要麼是根本就沒有張夢這個人;要麼是這個張夢根本還沒有死,那座墳只是為了掩人耳目。”沈風說。
“我看不僅那座墳是為了掩人耳目,就連那個送骨灰的男人,那些村民,甚至張夢的家人都是為了掩人耳目。”康凱分析。
“你的意思是說,這一切都是有人提前設計好的,讓那些人故意那麼說的?”沈風問。
“我看八九不離十,設計者知道我們一定會查,所以提前設計好,讓我們只查到一些他想讓我們知道的事。”
“真是這樣的話,也就不難理解為什麼我查的時候很順利。”沈風說。
“看來,我們被人擺上了道,還讓別人牽着鼻子走。”康凱說。“把我們引上道兒的會是誰?老爺子?太子?柏老二?”他摸着自己的下巴疑惑不解。
“應該是老爺子。”沈風三分肯定,兩分不確定。
“何以見得?”康凱不解。
“我查過太子和柏老二,他們似乎都不知道張夢母女這件事。”
“照你這麼說,還真是老爺子。既然老爺子允許我們查,為什麼不幹脆讓我們一查到底?半路又給我們使絆。老爺子到底是幾個意思?”
“北哥,你怎麼看?”沈風看向柏亦北。
“怎麼看?坐着看。”柏亦北冷冷一笑。“既然他不願意讓我們再查,那我們就靜觀其變好了。只有水凈了,清了,才能看見水底的沙石。”
他的聲音很溫和,但說出來的話讓人感覺不到一點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