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春色夜來香
按摩師的工作是按摩,並不包含色情,把按摩師偏離軌道的,是不擇手段的商人和尋歡作樂的有錢人。不了解的人,會有種種猜測,以為按摩女做的,就是見不得人的,真是冤枉了。我到東方大浴場后,就是安分守己給人按摩,這裏沒有推油之類按摩項目,更不提供特服。這裏的異性按摩,是相對健康的,按摩本身有保健作用,同時,從心理學的角度,異性按摩能起到微妙的調理效果。如果男按摩師給男人按摩、女按摩師給女人按摩,那按摩的只是身體表面,心理是不會波動的。
這年夏天,弔帶衫特別流行,既能秀出身材,穿着又很涼爽。高老闆很有創意,他給我們服務員,別出心裁地設計了一套工作服,是用藍印花布製作的肚兜和西裝短褲,顯得青春、優雅而秀美,博得服務員的一致叫好,每位都是愛不釋手,說這工作服,堪比名牌服飾。高老闆笑道:“別看我是開浴場的,十年前,在服裝廠當過裁剪工,對服裝的鑒賞能力,不比你們女的差。”小淑說:“高總設計的工作服,可以參加時裝大賽啦!”高老闆笑道:“你們穿得漂亮,客人看着也舒服啊。”
東方浴場的二樓,是男賓部,三樓是女賓部,都有舒適的室內游泳池,邊上的小房間,還有淋浴房、更衣室、休息室和按摩房。按摩部有二十多位按摩女,稱得上按摩師的,連我在內只有三位。這裏也有男的按摩師,是給不喜歡異性按摩的男同志配備的。女顧客沒有男顧客大膽,她們需要按摩,還是叫我們女按摩師服務的,只有極少數前衛的女性,才會要求異性按摩。休息室里除了躺椅,還提供飲料和點心。這裏的按摩室,不是隔斷封閉的,而是像大公司的辦公室,是半透明的,每間有一張按摩床,有一個梳妝枱,放着按摩用的潤滑油和精華素之類。這裏可小聲聊天,但不準大聲喧嘩。我對這裏的工作氛圍,比較滿意,不只是待遇的提高,更是在這裏能得到更多的尊重。
這裏的貴賓室,是單獨的房間,相當於包廂,可以按摩、休息、會客,裝潢很考究,只有幾間,客人一般是有身份的人,比如外資企業的經理、部門機關的領導、民營企業的老總等。浴場不反對服務員和客人私下交往,下班以後,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但是,不允許服務員在浴場內和客人胡來,造成不良影響的,不但要開除,還要罰款。這種規律的生活,我很喜歡。浴場裏的姐妹,大都有男朋友,就我和吳芳獨來獨往,有的姐妹開玩笑說:“你們天天形影不離,不會是同性戀吧?”
上夜班時,白天有空,就去遊覽蘇州園林,滄浪亭、獅子林、拙政園、環秀山莊、虎丘,我們都去玩過了,那種精緻,實在無法形容。重慶是山城,蘇州是水城,有太多的不同。重慶姑娘是辣妹子,蘇州姑娘是小家碧玉,一看就長得不一樣。來到蘇州的兩個月,吳芳很聽話,和我吃住一起,也沒出去玩。小淑暫住在我們那兒,但和我們路歸路、橋歸橋,她的事,我們不去多問的。她和那個摩托車手,關係不一般,他們呆在房裏很久才出來。那男的似乎有點痞氣,不像老實的上班族,像是在外面混的人。
三個月後,我們終於鬆了口氣,手裏有幾千元的積蓄了。下個月,我想給家裏匯點錢,我知道,父母盼的不是錢,是我的消息。到蘇州后,我給家裏打過電話,告訴爸媽我離開南潯了,沒和吳姐在一起了,在蘇州找到了新的工作,一切都很好。我沒提寄錢的事,媽媽也沒說,只是要我照顧好自己,吃的穿的別節約。家和父母,是我們遊子心裏,一份親切的牽挂。去年剛出來時,非常想家,惦記着家裏的一切,出來時間長了,習慣了打工生活,心情就漸漸平復了。
一天夜裏,吳芳說:“靜姐,我們來蘇州三個月了,你不覺得缺了點什麼嗎?”我有點不明白:“小芳,你說我們缺什麼?錢嗎?那得慢慢掙啊!”吳芳笑道:“人類是由男人和女人組成的,我們缺的就是男人啊!靜姐,我也不是小孩子,我想找個男朋友,你不反對吧?”我看了她一眼,說道:“你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你就是被男人騙了,才弄得身無分文,狼狽不堪,怎麼又想找男人了?”吳芳伸了個懶腰說:“男人沒女人不行,女人沒男人也不行,缺了一半,過得真無聊啊!”我笑道:“你就忍一忍吧,玩是沒有結果的,一本正經找個對象才行,那時,隨便你怎麼折騰都行!”吳芳說:“我又不是尼姑,天天吃素,你吃得消,我可吃不消!讓我調調胃口,找點葷菜吃吧。”
我不是吳芳的親姐,不好過分管她,就算是吳姐在,也管不住她的。我知道,吳芳的心,早就痒痒了,也難怪,一隻偷過腥的貓,能做到規規矩矩嗎?坦白說,我也想過,我也感到寂寞,但現在的處境,有哪個男人值得愛?別看客人都說好,那是因為他是局外人,如果他的女友是女按摩師,他也會猶豫的。何況,現在的好男人是稀缺品,年紀輕的靠不住,有點年紀的,往往已是“使君有婦”,我們只能“相見恨晚”,要是去當什麼第三者,那是惹火燒身,沒這個必要。
吳芳說:“靜姐,你比我聰明,可你怎麼就不明白呢?我們現在年輕,年輕就是資本,不玩白不玩啊!要是等我們人老珠黃,誰還喜歡我們呀?”我笑道:“小芳,你給我上課呀?我知道,青春是我們的資本,但也不能隨便揮霍啊!萬一得了病怎麼辦?你還怎麼嫁人?下半輩子你就毀了!”吳芳不以為然:“投資都是有風險的,我們當然也有風險,他們可以玩女人,我要倒過來玩他們!叫他們蝕本還不知道!”吳芳怎麼想的?能這麼隨便嗎?我後悔帶她過來了,要是她將來出什麼事,吳姐和她一家人,肯定要找我的麻煩!
吳芳終究走出了那一步,她頗有心計的,印了一盒香水名片,凡是看上去有點派頭的男客,她會主動給他們發名片,上面印有她的聯繫電話。那些客人是見過世面的,知道吳芳想釣魚,但他們還是禁不住誘惑,暗底里和吳芳接頭。“家花不如野花香”,在他們的潛意識裏,誰不想嘗個鮮呢?儘管,吳芳不算很漂亮,但她青春的身體,足以使那些蠢蠢欲動的男人,激動得找不着北了。吳芳和客人單線聯繫,我也不知她的去向?哪天她被人拐跑了,我可是一問三不知。
工作比較順心,高老闆想給我漲工資,我說:“工資還定在3000塊吧,如果高老闆想多給我錢,可以發獎金給我,工資單上就看不出來,大家不會眼紅我工資高了。”高老闆笑道:“實事求是地說,你的按摩水準,你的服務態度,給你5000也不算多,但浴場另兩位按摩師的工資是3500元,給你過高,她們會不服氣,那就3800元吧?”我笑道:“好,就3800元,我很滿意了,不過,我要的是稅後收入。”高老闆笑道:“放心,個調稅我會交的,我是文明經商,不鑽漏洞的。”
高老闆隨意的一句“不鑽漏洞”,不知怎麼的,卻挑動了我的神經,讓我想起了自己身上的漏洞,很久沒人鑽過了,那一剎那,我有點臉紅心跳。唉,女人就是感性動物,有時太敏感,一句話,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心田就可能風生水起。我很快鎮定下來,說道:“高老闆,我是想說,孫老闆代扣的10%,請您幫我付掉好嗎?我就實拿3800元。”高老闆笑道:“好,沒問題。小靜,和你同來的吳芳,好像手藝比你差,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給她漲到3000吧,不過,我聽服務員說,她在做私活,是嗎?”
沒想到他消息這麼靈通,吳芳私下和客人接觸的事,他已知曉了。我沒有隱瞞:“那是她的私事,我不好多說,另外,浴場好像不干涉私生活的,吳芳那麼做,沒違反浴場的規章制度吧?”高老闆說:“她的私生活,我的確不會幹涉,但是,她不能只顧自己拉生意,對本職工作草草了事,都像她那樣,浴場怎麼開得下去?我看人家不用來浴場,直接找她好了!小靜,你最好提醒她一下,叫她注意一點,這樣下去,會影響浴場的聲譽!”聽高老闆這麼一說,似乎對吳芳頗有意見,儘管事情沒那麼嚴重,但吳芳確實有點過分了,要和客人私下來往,但本職工作先要做好啊,高老闆對我們不薄,我們不能拆他的台,我是要勸勸她,叫她收斂一點。
吳芳最近行蹤不定,在南潯時的玩世不恭,又舊態復萌了。她下班一回到家,就打一通電話,或是發一通短訊,約到了人,就匆匆去赴約。有時半夜回來,有時早晨回家。我搞不懂,她這樣遊戲青春,到底圖的什麼?需要錢嗎?現在的工資夠用了,月薪3000不錯了,大學生失業的還不少呢;需要男人嗎?那可以找個男朋友,不能這樣來者不拒吧?記得有本書上說:“年輕時,為了金錢而不顧健康;年老時,為了健康不斷花錢。”其實,這錢還是流走了。倒不如健康一點,踏實一點,過得自在些。
我們每月休息三天,這天輪到我休息。中午,我給家裏匯了五千元。前面發生了很多事,沒錢積余,現在總算能鬆一口氣了。百善孝為先,萬惡淫為首。這兩個大善大惡,我都沾點邊,我也分不清自己是好是壞?我談不上很孝順,不在父母身邊,不能給他們照顧,還給他們丟臉了,我是有點不安的,但我沒有忘記父母的養育之恩,我會好好報答他們的。我曾經陷入泥潭,至今還遊走在它的邊緣,小心翼翼的,怕哪一天立足不穩,會重蹈覆轍。我是一個矛盾的女人。
晚上,我在家吃了蛋炒飯,正準備洗碗,忽然聽到敲門聲,我有點疑惑,吳芳和小淑都有鑰匙,電費水費也都繳過了,會有什麼人來訪呢?我警覺地把門開了一條縫,只見一個男人,拎着頭盔站在門外。他問:“小淑在家嗎?”我認出來了,他是小淑的老鄉,開摩托車接送小淑的那位。我說:“她不在。”他說:“不會吧?手機也打不通,我下午辦事去了,來不及回來接她下班,不會是她生氣,不想見我吧?你能讓我進去看看嗎?”我見他有點不相信,又是小淑的老鄉,不算是陌生人,就放鬆了警惕,把門打開了。
他看了我一眼,說道:“謝謝!”他走進來時,我聞到了一股味道,有點像汗味,又有點不一樣。我是愛清潔的,要是男人身上有汗臭,我會聞着難受,然而,他身上散發的有點粗獷的氣息,竟使我微微有點好感。我在浴場接觸到的男子,都是洗過澡的,清清爽爽,除了浴皂的香味,並沒有其它雜味,聞慣了,覺得太單調了。眼前的男人,身高一米七,濃眉大眼,很有點陽剛之氣。
小淑的房間空無一人,被子也沒疊,凌亂地散在床上。我說:“沒騙你吧?她真的沒回來。”可是,他沒有想走的意思,說:“我能留下來等她嗎?你做你的,我呆在她的房間裏,不打擾你的。”我有點猶豫,但鬼使神差的,沒堅持叫他離開。我自顧洗碗,又看了會電視,直到晚上九點了,吳芳和小淑都沒回來。我要休息了,但我有個習慣,臨睡前要洗個澡,才能睡得舒心。我拿了換洗的內衣,經過客廳時,看到小淑房間的門關着,不知那男人在裏面幹嗎?我忐忑不安地溜進衛生間,關上門,在嘩嘩的水聲中,脫下衣服,站在了蓮蓬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