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岩岩

二十四 岩岩

陸詩鳶讀高中的時候,教學樓里的配套措施並沒有那麼完善,像是飲水器等等的東西一概沒有,連老師們想要喝熱水也得拿着熱水壺去宿舍樓水房去接。燒鍋爐的老爺爺簡直掌握整個學校的飲水命脈,若是哪一天鍋爐壞了,那可就是一場災難了。

不知道是校長號召還是班主任們集思廣益的結果,每個班都用班費買了挺大的兩個鐵皮水壺,每天早晨中午上課之前,都要派出兩位同學奔波勞苦不辭辛苦取兩壺水源放在教室一前一後。

後來陸詩鳶仔細想想,班主任果然不愧是班主任呀,簡直為了同學們的學習操碎了心,若是每個人都要拿水瓶去水房打水,那要浪費多少寶貴的學習時間。

至於每天打水的人選安排,自然就交給了任勞任怨的班長大大。做班長應該是一件挺煩惱的事情,除了自己學習,還要兼顧班上的紀律以及大大小小的瑣碎事情,這些事情,像是陸詩鳶這種人是萬萬做不來的,不過,當班長確實是很鍛煉人,如果可以,當然只是如果,陸詩鳶也想當一次班長。

就比如小小的安排打水的人這件事情,葉先新也得好好考慮考慮,讓不讓女孩子去打水呢?鐵皮水壺其實也不算太重,女孩子也可以拿得動,只是畢竟要照顧女孩子的。

可不要小看高中生的體格,陸詩鳶敢說,高中生比起絕大部分人,身體都要健康的,每天的跑操可不是白跑的。葉先新決定安排一男一女打水,也可以促進同學們的友誼嘛,至於如果有誰身體不適,不方便打水,可以私下裏跟他說,他會重新安排。還有就是誰跟誰,也得好好的考慮。

對於一群人,一個決定總是很難讓所有人滿意,陸詩鳶很感謝老班長葉先新,總是能夠春風化雨不動聲色將班級管理的井井有條,以至於畢業很長很長時間,大家都還記得高一九班其樂融融的氛圍,也讓陸詩鳶回憶起來總是心裏很溫暖,感謝呀,自己青春里遇到過那麼多那麼好的人,無論是與自己關係遠近,每個人都有着自己的光芒。

陸詩鳶跟趙岩岩一塊打水,李揚清跟徐燦陽一塊打水。

說起來,趙岩岩跟陸詩鳶的關係挺不一般的,她是陸詩鳶小學的同學,兩人的家住的不遠,只不過是上了初中之後,陸詩鳶在新華中學,趙岩岩在第二中學,就很少很少有機會見面了,仔細想想,最近的一次見面還是在很久之前,兩人站在書店擦肩而過,那個時候,兩個人連招呼也沒有打,也不知道是陸詩鳶害羞還是趙岩岩沒有認出來陸詩鳶,上了初中之後,陸詩鳶如同竹子拔節一般,蹭蹭蹭瘋長,當年那個小小的小男生,已經成了一個老男孩了。

趙岩岩小學的時候可是一個脾氣不好的小姑娘,陸詩鳶記得趙岩岩那個時候總是穿着一件有些破爛的大紅衣服,因為鼻炎的關係時不時掛着兩條清鼻涕,連老師都不喜歡她,所以一群小屁孩們也跟着欺負她疏遠她,所幸的是,陸詩鳶有好好聽陸媽媽的話,從來沒有參與到欺負趙岩岩的隊列之中。

趙岩岩是單親家庭,那個時候小孩子們根本不懂得這個殘酷的詞代表的意思是什麼,反而因為單親家庭這個理由,不斷欺負趙岩岩,甚至是編順口溜來嘲諷這個沒有爸爸的‘野孩子’。只不過,大家似乎都打不過這個掛着兩條清鼻涕,身穿大紅老土衣服的女孩子,除此之外,好像兩人就沒有別的交集了。

要說還有什麼,那就是小時候,有一天,陸詩鳶跟小夥伴們去下河捉魚,看到趙岩岩一個人也在拿着一張破舊的紗窗網做的網兜在小水窪捉魚,那時候一群小夥伴里有一位高年級的男同學,已經稍微有了孩子王的勢頭,大概就相當於現在的熊孩子頭頭。

陸詩鳶記得那個人名字叫于飛森,他遠遠看到這個任誰也不會喜歡的小女孩,便帶着一群小屁孩過去找茬。

似乎只有狠狠欺負這個誰也不會喜歡的小女孩,自己的虛榮心才能滿足,自己孩子王的地位才可以鞏固。

于飛森那時候高陸詩鳶趙岩岩好幾個年紀,又加上本來就身寬體胖,活脫脫像是機器貓里讓人討厭的胖虎。趙岩岩縱然是再厲害也打不過他。

于飛森將趙岩岩放在一旁礦泉水瓶中的亮閃閃的小魚一條一條拿出來捏死,還覺得不過癮,又將她狠狠推到在水窪之中,泥水濺的到處都是才罷手。

沒有雪崩之前,每一片雪花都是無辜的。

陸詩鳶真的很後悔很後悔,自己為什麼沒有那個勇氣站出來阻止這一切。在波士頓猶太人死難紀念碑上有這樣一段話,陸詩鳶將其完完整整抄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原話如下,引以為戒:

當**來抓共產黨人時,我保持沉默,因為我不是共產黨人;當他們來抓猶太人時,我保持沉默,因為我不是猶太人;當他們來抓貿易工會主義者時,我保持沉默,因為我不是貿易工會主義者;當他們來抓天主教徒時,我保持沉默,因為我是新教徒。當他們來抓我時,已經無人替我說話了。

當欺凌發生時,沒有旁觀者,只有施暴者。

陸詩鳶一直想要對趙岩岩說一聲道歉,只是趙岩岩好像已經將這件事徹徹底底忘掉了。還好,陸詩鳶成了一個很好的溫暖的人,遇到這種事情再也不會袖手旁觀,陸詩鳶第一次進警察局,就是因為路見不平行俠仗義,不過那是後來的事情了。

陸詩鳶那天回到家裏,跟媽媽要了五角錢,去小賣部買冰棍,回家的路上,遠遠看到在路旁一步步歸家的趙岩岩,身上已經乾涸的泥點像是顆顆眼淚。

大概那個小女孩子在沒人看到的地方哭了很久很久,久到一身泥濘都成了鎧甲,不知道她在傷心什麼,是因為那些無辜死掉的小魚,還是因為一會要回家挨一頓揍。

眨眼間,那個大紅衣服脾氣暴躁擅長打架的姑娘現在已經成了一個不愛說話,安安靜靜帶着眼鏡的大姑娘。

陸詩鳶不敢提小學時候的事情,也沒有勇氣問趙岩岩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只是打水的時候,無論趙岩岩怎麼要求,陸詩鳶都執意要一個人提着兩桶水回教室,說這樣子更省力氣,平衡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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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楊的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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