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夜色月色和你
直到上課鈴聲響起，老師開始敲黑板上課，李揚清都趴在書桌上小聲的哭，陸詩鳶不知所措又心疼的要命。
整節課，李揚清都沒有抬頭，烏黑的長發遮住李揚清的臉，讓陸詩鳶根本看不到李揚清表情。
該怎麼辦？陸詩鳶問自己，道歉么？道歉管用么？彩虹糖？對對彩虹糖，陸詩鳶手忙腳亂從書桌掏出一袋彩虹糖，遞到李揚清跟前，李揚清根本沒有反應，陸詩鳶小心翼翼用手指按了按李揚清支起來的手臂，李揚清還是一點動靜沒有。
彩虹糖就靜靜的躺在兩個人的書桌夾縫。
李揚清真的生氣了，是真的傷心了。臉彩虹糖也不管用了呀。
陸詩鳶有感受到那大滴大滴的眼淚啪嗒啪嗒從李揚清玻璃海一樣的清澈的眼睛中流下來，每一顆，每一顆，都砸在陸詩鳶心中。
本該沒有那麼難受的，可是真的好難受。
這個感覺真的很糟糕，像是小時候，英勇的英雄倒在壞人的腳下，像是想了好久好久，終於攢夠錢要買的最後一輛四驅車，等陸詩鳶蹦蹦跳跳到了雜貨鋪，卻被告訴已經沒有了。
接下來的體育課。
陸詩鳶沒有心情打籃球踢足球，只是在操場漫無目的走圈，抬眼望去，操場上找李揚清的痕迹，只是一小會兒的時間，沒有看李揚清，李揚清就不知道去哪裏坐着了，也沒有於萌萌的身影。
如果啊，你有一個很中意的男孩子，請一定傳授給他，如果你超級生氣，那麼他該如何哄你的辦法，如果沒有，那請一定過後告訴自己，也許他就是個傻瓜，你狠狠的教訓他一頓就好了，小仙女幹嘛跟狗男人生氣。
該怎麼辦，陸詩鳶根本不知道，也不知道該問誰，問徐燦陽么？這個傻子或許還不如自己，問柏蘇倒是可以，只是陸詩鳶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操場上，足球賽踢得熱火朝天，牆邊雙杠上濤叔跟博文哥坐着談天論地，白楊陰影里，有同學三三兩兩坐着聊天，陸詩鳶都不想參與，教學樓遠遠看去像是西遊記里孫猴子變成的那座小廟，一面五星紅旗隨風飄搖。
快點上課吧，如果她在身邊的話，上課也是一件可以很開心的事情。
陸詩鳶以為，李揚清很快就會好，可是卻小瞧了女孩子不開心的本事。
整整一整天，李揚清都沒有搭理陸詩鳶。
請直男同學們在這個時候，詞典里的至於么這三個字立刻刪除。
晚自習下課，天氣秋涼，月華如水，本應該是李揚清最喜歡的時候，以往這個時候，李揚清會伸展一下懶腰，終於捨得用閃閃亮亮的眼睛盯着陸詩鳶聊一些無關學習的話題的，現在卻還像是一隻氣鼓鼓的河豚，還是一點點也沒有要原諒陸詩鳶的意思。
每天晚自習下課的時候，李揚清總是習慣呆在教室里整理一下這一天的學習成果，還要準備一些第二天上課的東西，生氣歸生氣，陸詩鳶對於李揚清學習的點點滴滴，還是要佩服的五體投地的。
晚上的教學樓在下課鈴叮鈴鈴打響的時候，是最最熱鬧的時候，然後就像是燃盡最後一絲餘溫的木炭，在雪夜中迅速沉寂，不一會，就會變的好安靜，所以，像是很多學校下課後鬧鬼的傳聞，還是有一定的依據的。
陸詩鳶決定靜靜的等李揚清回宿舍，不管這個可愛女生搭理不搭理自己，自己是一定要好好的道歉的。
再也不會這樣了，陸詩鳶心裏想，總是等到別人生氣了，才知道錯了，就是道歉又怎麼樣，還不是傷害了別人，年輕人的魯莽。
臨城一中主教學樓是回字形，高一九班在最南側的四樓，陸詩鳶的視線穿過走廊，整個教學樓可以說是一覽無遺。像是俄羅斯方塊遊戲一條條方塊消除，教學樓的燈光一塊一塊相繼熄滅。陸詩鳶喜歡黑色，會讓人又安全感，又不喜歡太黑，會讓人害怕。
李揚清還是沒有絲毫要走的意思。
徐燦陽早就跑的不見了蹤影，於萌萌也早早地就走掉了。
還好，陸詩鳶心想，要是於萌萌在，一會還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呢。
空氣靜謐的像是護城河裏輕輕飄搖的水藻，偶有聲聲蟬鳴蛙鳴，天階夜色涼如水，遙看牽牛織女星。月兒彎彎掛在天上，星星們一閃一閃，月色如水蕩漾在小小的學校里，映照出朦朦朧朧的影子。
李揚清終於起身打算回去，陸詩鳶慌慌忙忙起身跟上。
“你幹嘛。”李揚清開口，語氣里都是生氣的模樣。
“不幹嘛。”陸詩鳶撓撓頭，自己幹嘛不直接說道歉呀，自己在幹嘛，什麼叫不幹嘛？！
李揚清輕輕哦了一聲不再搭理陸詩鳶，收拾好書包就出門了。
教室里靜悄悄，一個人也沒有了，整個教學樓都已經快沒有人了。陸詩鳶慌慌忙忙檢查窗子都關上沒有，關燈鎖門，李揚清已經在樓梯轉角轉身，身影像是一隻孤單的小貓。
走廊傳來李揚清噠噠輕輕的腳步聲音，像是一記一記鼓槌錘在陸詩鳶胸口。
陸詩鳶快跑兩步，終於是在二樓拐角趕上了李揚清。
喲，小女生還是氣鼓鼓的模樣，卻裝作一副我早就沒事了，就是自己安安靜靜回宿舍的樣子，幹嘛非要搭理你。
“李揚清，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發誓。”陸詩鳶抬手對天發誓，終於開口道歉，陸詩鳶真的已經知錯了，以後再也不這樣了。
“哦，知道了。”李揚清臉色冷冷的，目不斜視，還悄悄的加快了腳步。
唉。
秋色之中，月色之下，還有李揚清的美色，陸詩鳶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只是獃獃的跟在李揚清右手旁，路過學校的小池塘，連一條條金黃的魚兒都像在嘲笑懊惱的陸詩鳶，路過招搖的銀杏，陸詩鳶覺得落葉也在譏笑自己，到底該怎麼辦，該怎麼辦那。
李揚清長發在昏黃的路燈下閃耀着不同於夜色的黑色光芒，柔潤又好看，她的眼睛還有一些紅紅的，怎麼還沒有好，是因為哭的太厲害了么？校服有點大，穿在她身上顯得有些松垮，李揚清真的要好好吃飯才是，像是一陣大風就可以吹倒。
本來不算太遠的路，對於陸詩鳶來說好像變的好長好長，也許是變得好近好近。
宿舍樓的燈已經接班教室的燈光，鱗次櫛比亮了起來，遠遠的等待疲憊的學生，遠遠的，宿舍樓前面好像有小情侶們互道晚安然後分開，陸詩鳶下意識的離李揚清遠一點點，再遠一點點。
溫度有些涼，李揚清抽抽鼻子，沒有說什麼，兩個人就這樣保持這奇怪的沉默。
終於還是陸詩鳶磕磕巴巴開口：“李揚清，你別不高興了，你看你，眼睛都腫了，不好看。”
“哦。知道了。”
陸詩鳶看到道歉沒有一點點用，在做了一件天大的錯事之後，又做了一件堪稱石破天驚，簡直是驚天動地鑼鼓喧天人神共泣破釜沉舟的大事。
後來好多好多年，李揚清說起這件事，陸詩鳶狗皮膏藥一樣的臉上還會泛起兩朵紅紅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