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初秋

秋天是李揚清最最喜歡的季節，她說，秋天總是充滿着詩意。像是王勃的那句千古名句，秋水共長天一色，落霞與孤鶩齊飛。放在其他季節是遠遠沒有這種境界的。天高雲淡，北雁南歸，秋風鑽進領口的冷清，不多不少的衣服，隨風翻滾的枯葉，還有豐收，沉甸甸金黃的麥穗，隔好遠好遠都能聞到的果實的香氣，那全部是她喜歡秋天的理由。

“秋天可是萬物肅殺的季節哎。”陸詩鳶已經習慣跟李揚清唱反調。

“你懂什麼，那是生命的輪迴。”大概真的沒有像秋天更匹配李揚清的東西了，從名字裏就有一種莫名匹配的特質。

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李揚清在課本的角落用她那秀氣的字邊寫邊感慨，好想去秋遊啊。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想要秋遊，對於徐紹白這樣的高中生來說簡單也簡單，說困難也困難。一場說走就走的又不走太遠的旅行，在這個年紀，那是多麼輕鬆愜意的一件事情。說困難也不容易，高中課程太緊了，每周只有一下午的時間，晚上還要上晚自習，不知道時間夠不夠。

更重點的是，臨城這個小縣城，陸詩鳶不知道哪裏適合秋遊。

這座小小的小城，忽然就變得更小，沒有可以登的大山，沒有一片宜人的湖色，沒有什麼名勝古迹。

陸詩鳶決定瞞着李揚清自己去轉一遍。

周末上完上午最後一堂課，陸詩鳶並沒有像往常一樣跟着舍友們去網吧。博文哥跟濤叔兩人像裝了馬達的一般，噠噠噠直奔網吧而去，邊跑邊喊，那就不給你佔位置了，詩鳶。

“ok，ok！你們玩。”陸詩鳶揮揮手。

李揚清也是下課就匆匆挽着好閨蜜於萌萌的手離開了，教室很快就變得空蕩蕩只餘下兩三個同學，正午的陽光透過窗帘灑進教室，空氣都多了一份乾淨的氣息。陸詩鳶斜靠在後桌上長長的伸了一個懶腰，深深吸了一口氣，啊，秋天的氣息。

陸詩鳶忽然想像李揚清一樣，吟詩一首，可是思來想去卻是沒有想起半個字，又有點不甘心，只得哼哼一句天涼好個秋。

學校路邊的銀杏樹，滿頭耀眼的橘黃，在陽光跟秋風裏灼灼閃光，陸詩鳶彎腰撿起一片，形狀剛剛完美到像是一顆心，也許可以做一隻完美的書籤。

出了校門，陸詩鳶買了一個煎餅，拿出自己的三星翻蓋手機，插上耳機，打算先去臨城的同心山看看。說是同心山，其實只是兩座小小的土山，目測海拔也就幾十米，沒有辦法，臨城周圍百里都是一望無際的大平原，稍微高一點的就是低矮的小丘陵，陸詩鳶都有充分的理由懷疑，這兩座小土山也是人工堆砌的。

然後再去臨城的小公園去看一看。

陸詩鳶記得上一次去還是很小的時候，那時候陸爸爸陸媽媽帶他來臨城看望一個阿姨，順便逛了一逛，陸詩鳶還依稀記得公園裏還有一個小小的動物園，裏面動物不多，記憶中最多的是調皮搗蛋的猴子。他還哭着鬧着坐了電動小火車。

再然後一直到了現在，陸詩鳶考上了臨城一中，又來到這座小縣城，不過平時學習緊，周末下午也是跟宿舍的狐朋狗友不是去網吧就是去打籃球，就再也沒有仔細逛過這座小城了。

可千萬不要失望才好。

臨城是一座有悠久歷史的小城市，在隋朝的時候就已經存在了，曾經也有過輝煌的時候，著名的隋唐大運河曾經靜靜的流過這座小城，那個時候，隨着漕運的發展，南來北往的商人彙集，臨城經濟文化到達了巔峰，也留下了不少名勝古迹，只是保存不善都損壞嚴重罷了。後來運河改道，小城開始慢慢沉寂，再到抗日戰爭期間，也經歷了戰火的洗禮飽受摧殘。

臨城分為老城新城，陸詩鳶走到老城街道上才體會到這座小城的歷史感與厚重感。

同心小山上長滿矮矮的灌木，一條彎彎曲曲的石板路直通山頂的小涼亭。一條護城河靜靜守護着這座小小的小城，靜靜流淌，除了偶爾小舟輕輕蕩漾泛起漣漪，便靜的如一面碧綠的青玉。

老城沒有什麼高的建築，陸詩鳶想了想，那個時候，整個小城也沒有什麼高樓大廈，從同心山舉目遠眺，小城秋色盡收眼底，小公園的廣場上有老爺爺帶着孫子放風箏，柔軟的草坪也有人坐着躺着。賣東西的小商販熱熱鬧鬧。

陸詩鳶看了看愈發湛藍高遠的天空，萬里無雲。

偶有一隻飛鳥略過蔚藍畫布。

未覺池塘春草夢，滿階梧葉日明中。

她應該會很喜歡吧。

她會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