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毒花
凌素綰艱難的扯開嘴角,勉強笑了笑,“小的膽子小,自然比不上大人英姿無懼。”
迎上陸淵有些意味深長的目光,她偷偷擦了擦自己手心的汗,故作輕鬆道:“大人,那小沙彌往這邊走了,咱們快些跟上吧。”
穿過密林,前面的視野豁然開朗。他們沿着小沙彌的足跡,走過一條雜草叢生的小徑,停下了。
“這是……”凌素綰捂嘴輕呼。
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片漫無邊際紅艷似火的碩大花海!
花莖都有半人高,花葉十分稀疏,而花瓣卻重重疊疊,繁盛異常,觀之令人驚嘆,攝人心魄。
“大人,就是這種花!”凌素綰興奮的對陸淵道:“那香膏裏面有一種我從不曾見過的味道,就是這種花的味道!”
“當真?”
凌素綰對自己的記憶力十分有把握,對他毫不猶疑的點點頭。
陸淵的臉色漸漸的沉重起來。
凌素綰卻並未注意,轉過身看向前方,喃喃道:“這是什麼花,竟開的如此之烈?”
說話間,她情不自禁的走近花海,蹲下身子伸手想要去觸碰。
“別碰!”身後陸淵一把拉開凌素綰伸出的手。
“大人,怎麼了?”凌素綰被他強硬的拽起身,腳下打了個趔趄,忙使勁穩住身子,才不致於撲到陸淵的身上去。
“此花名為'婆娑',源於西域,頗為詭異,還是不碰為好。”
“這便是西域奇花婆娑?”凌素綰好奇的睜大眼。
她以前曾在蓮溪居士的遊記中見先生提起過,“風鴻洞而不絕兮,優嬈嬈以婆娑”,用以形容他在西域遊歷時見過的某種奇花。
原來這婆娑花是這樣的,果然美的足以令人窒息,難怪先生對此花念念不忘。
“大人,您也去過西域么?”凌素綰奇道。
一回頭,才發現自己的手還一直被陸淵攥在他的手中。
順着凌素綰的視線,陸淵也才意識到,自己竟然抓着她的手一直沒放。
像是被烙鐵燙了一下,他忙甩開凌素綰的手,藉著兩聲乾咳化解這莫名的尷尬,說道:“西域那種地方,爺自然是沒去過,是我二哥當年曾去西域遊歷,回來便畫了這花的樣子,說這花如何如何美麗奇詭,向我炫耀了一通,哼,當我沒見過世面似的。”
“可是這花的確是很美啊。”凌素綰感嘆道。
“那又如何,我二哥說了,這花美則美矣,實則有毒。”
實際上,那天陸淵的二哥陸澈拿着他那幅剛畫好的婆娑花圖,是這樣語重心長對他說的。
“阿淵哪,你看此花,色之烈,顏之盛,世上再無花能出其左右,然其美則美矣,實則有毒,是西域最難解的一種蠱毒'噬心蠱'的配方之一。就如這世間,越是美麗的女子,就越危險,你須得謹記。”
他記得那時自己對二哥這番話嗤之以鼻,只當他是在危言聳聽。
噬心蠱,那是個什麼東西,只怕是用來唬人的吧!
可是沒想到,這西域的婆娑花居然出現在了京城,而且更可疑的是,竟然還種在濟雲寺的禁地之內,明顯這種植之人居心叵測,值得懷疑。
凌素綰心裏咯噔一下,“大人的意思是,此花有毒?”
陸淵剛想說話,忽然警覺起來,朝凌素綰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帶着她運起輕功,倏忽躍至花田邊的灌木叢中。
原來是那個小沙彌從裏面出來了。
他腳上的僧靴沾上了一些泥,褲腳也濕了,看樣子方才小沙彌是在給這婆娑花田澆水。
看着小沙彌漸漸走遠,陸淵對凌素綰說了一句,“你在這裏等着。”
只見他飛身一下躍至花田邊,從袖袋裏拿出一塊白色的帕子,隨手采了一朵婆娑花,包在帕子裏,在懷裏放好,便帶着凌素綰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自上次見識過陸小公爺的高強武藝后,如今對於他同樣卓絕的輕功,凌素綰內心也淡定了不少,任由他帶着自己在濟雲寺內飛來躍去,如入無人之境。
天色將晚,為免引人懷疑,兩人決定先行下山,改日再探。
回到大理寺,剛巧遇到沈宴帶着王忠一行也辦案歸來。兩人人便一起前往周正年處,彙報各自查案所得。
凌素綰和王忠等人在門外等候。
周正年見陸淵和沈宴風塵僕僕的樣子,連連說著,“兩位大人辛苦,辛苦,”忙命人看座看茶,一陣忙碌。
沈宴調查的是三名死者的出身、經歷、日常來往、人際關係等。
“三名死者中,出身最簡單的是丁寶珠,閨閣千金,從未離開過京城。海氏出身商家,性格較為要強,因其父為布商,海氏嫁入朱府之前曾拋頭露面替父經商。經歷最複雜的是攏翠,進攬芳閣之前,她曾是一名舞姬,被輾轉賣過數個權貴之家,具體已不可考,只查出她的家鄉在青海縣,母親是西域人……“
“西域人?”陸淵有些吃驚。想不到看上去弱柳扶風、嬌媚曼妙的攏翠,居然有西域血統。
“不過這可真是奇了怪了,”他自懷中取出用帕子包着的艷紅色花瓣,攤開放在桌面上,“此花名婆娑,原產於西域,花液有毒,乃西域奇毒噬心蠱的其中一味最主要的配方,也是本案中三名死者所用的同款香膏的配方之一。”
噬心蠱,聽起來就不是什麼善類。
“何為噬心蠱?”周正年發問。
“早年,西域某國的一個大巫師為鞏固自己的地位,終其畢生所學,費盡心血,研製出了一種可用來控制人心志的蠱毒。此毒,輕者噬人心志,讓人失了精神,變得痴傻,重則直接聽命於下蠱者,被他們利用,成為傀儡和工具。”
陸淵想起以前看過他二哥陸澈撰寫的一本《西遊散記》,裏面有一處就是專門介紹婆娑花和噬心蠱的。
“莫非這婆娑花就種在濟雲寺內?”沈宴千年不變的撲克臉上,也露出沉重的表情。
“是,”陸淵點頭,“種在後山禁地內,足有五畝地,平日裏有專人侍弄,花枝繁茂,長勢喜人。”
“攏翠,香膏,濟雲寺,西域,婆娑花,噬心蠱……”沈宴把案中一個接一個的線索串聯起來,但是總覺得好像缺了其中一環,有些斷層。
“去濟雲寺上香之人何止萬計,為何偏偏就是丁寶珠和海氏呢?”他拿出自己隨身攜帶的札記,一邊翻閱一邊低語,“兇手挑選受害者的條件又是什麼呢?那香膏,是只給他選中的受害者呢,還是不擇對象,廣為發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