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夜闖
這一趟並無收穫。兩人在胡麗娘的陪同下,穿過閣內長廊,去往前門。
在他們前面不遠處,一名白衣男子懷裏抱着一把琴,正踽踽獨行而來。
凌素綰忽地睜大了眼睛。
那把琴上,她看到了紙墨的味道。
那是韋一寬身上的味道。
白衣男子身形清瘦,樣貌俊秀,頗有一股玉樹臨風之氣質。
見到胡麗娘,他駐足,抱琴而立,點頭示意,“胡老闆。”
胡麗娘胡亂點了點頭,“阿青啊,怎麼樣,前院的客人都散了?”
“是。”白衣男子惜字如金,退到一旁,給他們讓路。
凌素綰忙靠近陸淵,扯了扯他的袖子。
陸淵不解的看過來。
她悄悄伸出手,向他暗中比劃了個手勢。
陸淵挑了挑眉。
當真?這可是個男的!
千真萬確!凌素綰肯定地眨了一下眼睛。
陸淵乾咳了一聲,走到阿青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最後目光停在他抱着的那把琴上,慢悠悠地說道:“這把琴……倒是不錯。”
胡麗娘笑着說道:“可不是嘛,阿青最寶貝的就是這把琴了,平時連碰都不讓別人碰呢。”
“這樣啊,”陸淵摸了摸下巴,“聽人說阿青最近新作了一首曲子,甚是不錯,這樣吧,爺剛好現在有空,擇日不如撞日,這就讓他彈奏一曲,如何?”
“當然沒問題,”胡麗娘笑着說道:“不如就去旁邊的亭子裏,視野通透,空氣清新,正適合喝酒聽音呢!阿青,還不快去準備。”
“是。”阿青低頭應允。
亭子叫做攬芳亭,建在一處池塘上,四周花紅柳綠,綠樹蔥蘢,配上和風陣陣,琴音裊裊,果真是風光獨好,愜意非常。
這亭子是專供那些王孫公爵、達官貴胄喝酒賞樂之地,一般人可是進不來的。
正聽到精彩處,一個聲音打攪了陸淵的興緻。
“我說是誰呢,有如此好的雅興,原來是行止兄啊!”
不遠處,魏亮那圓滾滾的身影出現在大家面前。
“怎麼又是你?”陸淵放下酒杯,嫌棄道。
這醜八怪還真是陰魂不散,走哪兒都能碰上,真倒胃口。
“行止兄,你這可不對啊,正所謂一個人享樂,不如大家一起享樂,怎麼來這兒喝酒也不叫上小弟我啊?”魏亮拖着自己圓胖的身體,硬湊到陸淵旁邊。
整個京師,魏亮對誰都不客氣,卻唯獨對陸淵服氣。
年少時的魏亮,已經是一個欺男霸女的二世祖了,手底下集結了一幫同樣遊手好閒的紈絝子弟,在京城鬥雞遛狗,作惡多端。
然而那時京城的貴公子圈,均以定國公府的小公子陸淵馬首是瞻,魏亮那些人與陸淵他們一比,便顯得惡俗不堪,不入流的很。
魏亮心內不服,便不怕死的來挑釁陸淵,誰知卻被陸淵好一頓惡整,大病一場,將近一月才痊癒。
自那之後魏亮便留下了心理陰影,在陸淵面前輕易不敢造次。
“離我遠點兒,”陸淵可沒好臉色給他,“無知,那叫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趕緊回家多讀點書吧。”
“行止兄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弟我最煩的就是讀書了,”魏亮厚着臉皮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不過行止兄你可不仗義啊,明知道我要給那墨寶齋的老闆一個教訓,回頭你就把人給抓大理寺牢裏去了,害得我白跑一趟,一口氣下不去,到現在還意難平呢。”
“他犯了事兒,自然要依法捉拿歸案了,怎麼著,我還得等你來揍他一頓,讓你消了氣兒,才能抓他?”
“犯事兒了?那姓韋的犯了什麼事兒?”魏亮也是好奇。
陸淵斜睨了他一眼,“無可奉告。”
說完便站起身,丟了錠銀子在桌上,對阿青道:“曲子不錯,賞你的。”
也不去管那魏亮如何,回頭招呼凌素綰,懶洋洋道:“小炭子,走了。”
入夜,大理寺內萬籟俱寂。
一道黑色的身影從院牆上輕盈飄落,悄無聲息,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穿過前院的辦公所,黑衣人來到大理寺牢獄所在處。
獄內,幾盞油燈撲簌亮着,光線忽明忽暗,頗顯陰森。
守夜的獄卒正趴在桌上打瞌睡。
最近大理寺內關押的犯人並不多,而且都比較聽話,甚少喧嘩吵鬧之輩,獄卒也覺省心,夜裏一安靜,便容易瞌睡。
那黑衣人輕功卓絕,一路行來竟無人發覺。
待至牢獄外,他自懷中取出一根細管,朝着門內緩緩吹氣。
那管內吹出的氣味並無顏色,也不知是何種藥物,過不多久,獄卒便發出響亮的鼾聲,關押於牢內的犯人也都一個個陷入了沉睡。
黑衣人見藥效已現,腳步輕緩地走入內,一間間牢房看過去,停在了關押韋一寬的牢門處。
他徒手拽住門鎖,用力一扭,鎖輕易地打開了。
韋一寬靠坐在牆壁上,已陷入昏睡。關進牢裏才一日,他看上去憔悴了不少。
黑衣人伸出手,輕輕撫上韋一寬的臉,露在黑色面罩外面的眼中,露出心疼。
他想了片刻,似是下定主意一般,腰一彎,利落地背起韋一寬,走出了牢房。
就算背着人,那黑衣人的腳步依舊輕盈。
夜色沉沉,寂靜無聲。黑衣人走過通道,出了獄門,跨過欄杆,前方便是院牆。
只要跳過這道牆,他們就逃出大理寺了。
一切都是那麼順利。
就在他慶幸間,忽然周圍火光大作,一大群大理寺衙差手舉火把,向他蜂蛹而來,團團把他圍在了中間。
欄杆轉角處,陸淵和沈宴一同現身。
“好大的膽子,竟敢來大理寺劫獄。”見到有人劫獄,陸淵似乎毫不意外,還顯得有些興緻勃勃。
一旁的沈宴則是面色沉沉,喝問道,“你是誰?”
黑衣人一驚之下,很快便穩定了心緒,衡量取捨之下,他放下韋一寬,提刀準備應戰。
“拿下。”沈宴冷聲道。
“是!”一眾衙差齊聲回應,紛紛亮出兵器,殺將上去。
原本以為是十拿九穩的事兒,陸淵和沈宴只袖手在遠處觀戰,就等着拿下黑衣人,連夜審問了。
誰曾想那黑衣人的武功之高,大大超乎他們的預計。面對十幾個衙差的圍攻,他刀法凌厲,招數詭異,又是拚命的架勢,竟是絲毫不落下風,反倒是好幾個武功弱一些的衙差不同程度受傷,紛紛敗下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