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7相親回憶
陳衍微微調整了坐姿,清了清喉嚨,隱晦地說道:“其實我不太喜歡被家庭牽絆,我媽認為我這是極度自私且不負責任。”
“大人們有大人們的觀念,我們有我們的,其實沒有必要去互相說服,因為誰也說服不了誰,我的想法是,如何在觀念衝突的情況下最大化的實現自己的理想性。”
短短半個小時的見面,已經讓陳衍開始對阮蘅刮目相看了,理性的姑娘他見過不少,理性里還能努力平衡新老觀念衝突的姑娘,不多。
於是那之後阮蘅就提出了自己的婚姻訴求,當時的陳衍頗為詫異,沒想到第一次見面的女人,許多想法竟與自己出奇地一致,與其說是相親,不如說這是一場別樣的互相面試。
一個星期後,他們確定了交往關係。
阮蘅當初提出過一條:希望婚後能夠盡量保持婚前狀態,互不干涉對方生活。這一年半多的時間裏,她一直都是這麼做的,所以就連昨晚他喝得酩酊大醉,她都沒有任何想要探究的意思,不知是為了恪守當初自己提出的規定,還是當真對他一點興趣都沒有。
就在他追憶往事時,阮蘅將寶寶往他懷裏一塞:“我得在上班前去找馮藍聊聊。”
“你雙休日不是一向都需要按點到崗嗎?”陳衍不滿地問道。
“請了一小時假。”她說著,人已經走到來了門口,砰的一聲,不見人影了。
陳衍再看懷裏的寶寶,嘆了口氣:“圓圓,我倆加起來估計還沒你媽一個閨蜜重要,你說我們可不可憐?”
也不知道寶寶是不是聽懂了,在他懷裏咯咯直笑,瞬間令他的心情陰轉晴。
八點過五分,阮蘅敲開了馮藍在外租住的公寓門。
“你怎麼一大早跑我這兒來了?”馮藍錯愕地看着好友。
阮蘅擠進去,像在自己家裏似的從冰箱裏拿出果汁滿上,問她:“那混蛋最近又來找你麻煩了?”
馮藍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怔了半晌:“哪個混蛋?”
“秦凱,即將成為你前夫,他最近來找你茬沒有?”
馮藍莫名其妙地搖着頭:“沒有,你特地跑我這裏來就是為這事?他怎麼了?”
“他怎麼了我不知道,你怎麼了?為什麼會在書店裏痛哭?”
這回馮藍更驚訝了,這件事知道的人只有莫戈,雖然上回她去還衣服的時候去了陳衍的咖啡廳,但進門前事先確認過,陳衍並不在裏面,而且就算陳衍在,他也不可能知道發生在書店裏的事情啊。
“馮藍,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受了什麼委屈?”
“我自己能解決……”
“你要是真能解決,現在至於一個人住在這裏嗎?”阮蘅蹙着眉,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難道又是你媽來遊說你回婆家了?”
說到馮藍這個媽,阮蘅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麼詞彙來形容她老人家才好。
馮藍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離異了,在她上初中時母親再婚,她繼父是個老實本分的人,也一直把馮藍當做是親生女兒看待。然而在馮母心裏,前一段失敗的婚姻始終是心裏無法解開的一個結,所以她在各方面都要求馮藍千萬不要重蹈自己當年的覆轍。
馮藍大學畢業后第二年,經相親認識了即將成為她前夫的秦凱,秦凱家裏是開小飯館的,生意一向興隆,所以有些家底,秦凱在親戚家公司上班,聽說有時會在家裏幫忙,開一輛寶馬,面子工程一流。
馮母很是喜歡秦凱,不斷在女兒耳邊吹風,無視馮藍根本對他不感興趣,一心一意勸說馮藍接受秦凱。當時馮母認為秦凱是位可以嫁的男人的理由在阮蘅看來也十分奇葩:秦凱的父母很好,家庭和睦,馮藍嫁過去一定不會吃虧。
馮藍想到母親獨自一人辛苦地養大自己,一路走來並不容易,委實不希望忤逆母親的意思,她又是個耳根子軟的人,起初一直不願意屈從,但在馮母一天天的軟磨硬泡下,最後還是接受了秦凱,兩人認識不到一年時間就擇日結婚了。
結婚那天阮蘅是伴娘,但她對秦凱的印象可不算好,總覺得秦凱並非馮藍的良人,奈何馮藍家人都對這小伙兒喜歡得緊,她也就只能硬生生地把喪氣話往肚子裏咽。
婚後馮藍的確幸福過一段時間,但不久后,秦凱的本性暴露了,生活的點點滴滴無一不在告訴馮藍他們有多不合適。結婚四年無孕,秦凱天天痴迷於遊戲,對馮藍不聞不問,夫妻間的矛盾越來越深。馮藍幾次欲改變他們之間的現狀挽救婚姻,卻惹來秦凱的暴怒,甚至差點被動手毆打,那之後馮藍就死心了,搬回了娘家。
誰知馮母見到女兒搬回娘家后竟勃然大怒,認為馮藍做了一件十分丟人的事情,更害怕左鄰右舍知道后說閑話,堅持要求馮藍回婆家。馮母早年因婚姻失敗而在心裏留下痛點,所以她堅決不允許自己的女兒走和自己一樣的路。
馮藍終於發現在這段婚姻中自己一敗塗地,一無所有,丈夫痴迷於網絡遊戲,這無疑是對待自己的冷暴力。母親又不諒解自己,認為是自己無理取鬧不努力經營婚姻,婆家一再希望她回頭再給秦凱一次機會,可他們明明知道,她已經給了他無數次機會。
最後在阮蘅的幫助下,馮藍下定決心脫離現狀,在學校附近找了個單身公寓住了下來。
馮母為此上門對馮藍肆意辱罵,當時阮蘅也在場,連帶着阮蘅都被狠狠大罵一頓,認為是她禍害了馮藍。
無數次爭吵之後,馮藍堅決地向秦凱提出了離婚,只不過離婚過程糟心而漫長,幾度壓得她喘不過氣來,要不是有阮蘅在身邊開導自己為自己出謀劃策,她想自己到頭來極有可能還是頂不住壓力,再次回到那個冷冰冰的婆家房間,終日看着丈夫坐在電腦前的身影恍惚度日。
馮藍苦笑着搖頭:“那天我媽又跑來大罵我一頓,還帶着親戚一直來勸說我,有時候我真想不通,我的婚姻都已經走到這種地步了,他們還是一再勸我忍耐,難道他們的面子比我的幸福還重要嗎?”
“這個道理你不是早就明白了嗎?所以我才一直叮囑你要鐵石心腸一些,不要被所謂的孝心綁架,這是愚孝。”
“我其實看着我媽邊哭邊罵我的樣子挺難受的……”
阮蘅嘆了口氣抱住她:“但是如果當初你肯堅持一些,不耳根子軟聽你媽的話嫁給一個自己認為不合適且不喜歡的人,就不會有現在這種困局了。”
馮藍知道,造成這一切後果的原因正是因為自己當初的不堅定,如果那時她肯堅持己見,雖然有可能還是會跟母親爭吵,但至少可以免於這四年來的痛苦。
“不過話說回來,你到底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陳衍告訴我的。”
“陳衍?他又是怎麼知道的?”
阮蘅瞥了她一眼,不冷不熱地說:“你在書店碰到的那個漫畫家是陳衍的狐朋狗友。”
馮藍驚訝地啞口無言,這個世界未免也太小了,無意之中遇到的人竟然會有這種交集?是了,當時莫戈約在那家咖啡廳的時候她就應該想到這種可能的,但是陳衍那家咖啡廳在慈城十分有名,約在那裏似乎也沒那麼奇怪。
阮蘅拍拍她的肩膀,長長地舒了口氣:“行了,既然你沒事我就放心了,還得趕回去上班呢,這糟心的雙休日。”
周五到周日三天以及各種節假日一直是培訓學校最忙碌的時間段,阮蘅已經不記得上一次自己歡度周末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走之前阮蘅再三叮囑馮藍:“有事一定要記得給我打電話,有時候我在忙可能不方便接電話,你就多打,打到我接為止,千萬不要自己一個人扛着知道嗎?”
她對朋友的義氣,天地可鑒。
周六上午十點過後,陸陸續續來了一堆被市場部電話預約到訪的家長,阮蘅到了校區,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一股腦接待了好幾位課程諮詢的家長,這一忙就直接忙到了下午。
臨近傍晚時,一直與阮蘅關係極好的學生陸林珊的家長突然找到了校區,阮蘅與陸母一直保持穩定的電話溝通,但自從她休產假以來,維護家長的工作有一半交給了張蓉,而她自己上一次與陸母聯絡已經是三個月前的事了。
“阮老師,見到你太好了,我們家珊珊來過這裏嗎?”陸母神情慌張地抓住阮蘅。
“珊珊的課安排在明天,今天她不是安排了別的地方的課程嗎?”
“可是她沒去啊,從早上出門之後就沒去過老師那裏,我打她電話都打不通,還以為那孩子喜歡跟你待在一起來這裏找你了。”陸母語帶哭腔,幾乎快要哭出來了。
阮蘅連忙安撫道:“您先別急,我去問問班主任和其他同學今天見沒見過珊珊,您稍等片刻。”
說完就急匆匆地朝走廊盡頭的大辦公室疾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