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韓松綾,是他唯一的救贖
公子羽覺得自己將人接回宮裏后就已經完成任務了。然而蒙部落的異動卻總讓他不安,若她是甄女部落的王姬,日後抵抗外敵,情況就能好上大半。
渾渾噩噩走到寧安殿,他推門進去,看到正在繡花的母后和膩在她身邊的五弟南宮召。
“召兒,你回房去,我有話同母親講。”公子召是南宮部落五個公子中最小的一個,公子羽的親弟弟,年僅五歲,因着父母和大哥疼愛,平日裏調皮得緊。
現下看到大哥嚴肅地眸子,乖乖地點頭由菲筠抱回了房裏。王后徐氏放下手裏的東西,看見兒子的臉色微微嘆了口氣:“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羽兒你又想反悔?這人都接進宮了,你怎麼好意思退親?”
“我只是想告訴母后一個最新消息,甄女部落和穆李部落的世子被暗殺了。”公子羽坐在五弟方才坐的位置上,仔細地盯着母親的雙眼看,若她有絲毫動容,只要大禮未成,自己便還有機會。
徐氏卻只是挑了挑眉,問道:“這又如何?如今‘翰’地各個部落都在招兵買馬,打的什麼主意大家心知肚明,有那麼一兩個部落被人動了,也不足為奇。”
“可是蒙族的世子娶了第四強的部落王姬為妻,勢力不容小覷,說不定我們南宮部落已經被他擠下第一的位置了。現在第三強的甄女部落有難,想來正是需要結盟的好時機,反正我與韓松綾禮未成,找個借口打發了,兒子願意娶甄女部落的王姬,那韓部落不敢有異。”公子羽耐心與母親解釋,希望她能改變主意。
“羽兒,在你眼裏,母后已經老得痴傻了嗎?”徐氏抬眼,凌厲的目光打在兒子臉上,冷笑道,
“我還是分得清你娶甄女部落王姬和娶韓松綾的區別。你要相信母后,我逼你娶她,自有道理。”公子羽聽過好多遍這句話了,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這道理有在哪裏,當下跪在母親身側:“還請母后明示。”王後知道兒子想不通答案定會打破砂鍋問到底,然而此中緣由,她卻難以啟齒。
這是她要帶進棺材的秘密,不願任何人知曉。
“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只是母後向來以大局為重,希望你不要反抗,乖乖成親,母親這麼做,是為了你好!”徐氏抬手輕撫兒子英武的臉龐,有些哀怨。
怎的孩子永遠不能理解父母對他們的好,只覺得這是在害他們呢?公子羽不着痕迹地躲開,重複母親的話:“為我好?圍獵時,薈芸為我擋下那支毒箭身隕,這才是為我好!您逼着我娶一個部落無甚武力的王姬,這是為我好?到時候打起仗來,韓部落能為我們提供多少支援?哪怕薈芸才將將去世一月,哪怕被人罵無情無義,您要我娶親,我都應下。可娶回來一個毫無用處的妻子,我為何要因為她白白受這些冤枉氣?您說她好,倒是說一說她好在哪裏讓我心安啊!”
“你!逆子!”徐氏終是被氣得罵人,顫抖着抬起食指指着他的眼,撕心裂肺地吼道,
“你這是逼母后把心掏出來嗎?”公子羽抿緊嘴唇,雖跪在鳳座下,腰桿卻挺得筆直:“母后今日若說不出緣由,明天我就派人去甄女部落求親!”徐氏捂着胸口差點氣得吐血,她四處找着趁手的東西希望能發泄一下,尋來尋去只看到自己的一雙手。
她從鳳座上走過去,一下狠過一下地拍打在兒子背上:“南宮羽!你還是不是我兒子?為何不聽我的話?為何要與母後作對?你一定要逼母后把那些陳年舊事翻出來才心安是不是?你就不能裝傻妥協一次?啊?你說話啊!”公子羽自小習武,這些巴掌拳頭打在身上根本沒有痛感,然而母后一邊打一邊哭,好似打在了心尖上,疼得鑽心。
他抬手拽住母親的兩隻手腕,拚命讓失控的她看向自己的雙眼:“母后!現在哪裏是翻陳年舊事的時候?兒子要娶,也只願娶一個能給南宮部落帶來益處的妻子!”
“不管你信不信,韓松綾,她能!”徐氏抽出手用衣袖擦去淚水,紅着雙眼堅定地望著兒子。
“哈哈哈哈哈!她能?她能?”公子羽好似魔怔了一般,仰天大笑起來,待笑得沒了力氣,又恢復之前咄咄逼人的架勢問,
“她能做什麼?戰場上以一擋萬嗎?真是可笑!呵,不過是個從小被欺辱長到的女子,一直在山裏跟着尼姑打坐念經的村姑,她會什麼?”徐氏被兒子的執着氣得頭疼,胸口劇烈起伏,摸着他的頭頂一字一頓道:“我最後問你一遍,娶,還是不娶?”
“不娶。”徐氏轉怒為笑:“哈哈哈哈!好!好!你不娶是吧?那我死給你看!”公子羽聞言一怔,抬眼看到明晃晃的短刀,嚇得冷汗直流:“母后!不!”
“重新回答我的話!”王后動了動刀柄,立刻就有鮮血從頸間流下。
“我……”世子與母后對視半晌,發現她的眼神越來越堅定,終於敗下陣來,頹然道,
“我娶……”徐氏看著兒子失魂落魄地走到門外,知他終究信不過自己,頹然地癱坐在地上,哭得喘不過氣。
“羽兒……”她要怎麼才能鼓起勇氣告訴兒子自己曾經做下的孽?因着貪慾找術士調換命格,沒曾想卻害得羽兒受天譴得了家破人亡萬箭穿心的苦命。
韓松綾,是他唯一的救贖啊!二人口中的女子此時正在吟泉宅受難,完全不知有人因為自己吵得不可開交。
喜娘和教行女官正一遍又一遍地教她明日大婚時的禮節和南宮部落宮廷的日常規矩。
雖然並不難,但因着韓松綾的舉手投足間總是流露出隨意的感覺,只得不停地練習。
凌翠在一旁看得直搖頭,自家王姬的身段是極好的,下午時能做出許多至柔的動作,然而一用在宮廷禮節上,就顯得不倫不類。
之前從無名山被召回韓部落時,在回去的路上自己就陪着她練習了許久,看起來總是很彆扭。
韓松綾自然也知道自己做不了那些矯揉造作的動作,只能儘力勉強做好以通過教行女官的法眼。
女官本以為未來世子妃這般美,是能歌善舞的,然而發現她連行禮都做不好,暗暗安慰自己她是在山裏生活多年的村姑。
待那兩個苦着臉好似大禍臨頭的老女人離開,韓松綾無力的癱在床上,召了凌翠過來:“你快幫我捏捏,腿抽筋了!”
“王姬,您練功時可比這個辛苦多了,也沒見您叫苦!”凌翠一邊為主子按捏,一邊笑她。
韓松綾裝作生氣地捏着她的臉蛋不放,鼓了腮幫子道:“我就不適合生活在宮裏,山裡多自在。不用行禮不用在意人情世故,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啊~我知道了,您其實是不喜歡行禮,所以就做不好。可您總得過了王君和王后那一關啊,萬一讓他們不喜,以後可沒好日子的!”凌翠憂心忡忡地勸自家王姬,唯恐她又被人穿小鞋。
“知道了,明日我盡量做好就是。可以了,你退下休息吧,我困了,得早起呢!”凌翠為她掖好被子退出去,韓松綾聽到關門聲和漸漸遠去的腳步聲,確定凌翠不會再返回時,爬下床給手臂傷處換藥。
瞥見窗外清冷的月光,忽然想起昨夜遇到的南宮慕。也不知自己口述的藥方他記下沒,這可是師傅為窮人家的孩子研究的方子,藥草不貴,卻很有效。
他會不會因為藥草太不值錢所以不敢吃湯藥啊?畢竟他們這類人用藥可是要御醫經手記錄在案的,金貴得很。
好在是冬天,天氣不熱,傷口並沒有發炎的跡象,也沒有之前那麼腫了。
韓松綾吹熄蠟燭躺回床上,腦海里又浮現出那個冰人一樣的南宮羽。這個看不起自己的男人,明日就會從無甚關係的陌生人,變成自己的丈夫了。
都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自己竟然搶了別人的夫君。雖然他們沒有成親,也並非己願,可到底鳩佔鵲巢了。
韓松綾真怕明天的大禮行到一半就會殺出一個也穿嫁衣的女子要與南宮羽成親,南宮部落的臣子們就會大罵自己是賤人,用計搶走世子妃之位。
千夫指,萬人踩,真是可悲。
“南宮羽啊~你想辦法休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