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母后,我想南宮羽了
瑪瑙在寧安殿廚娘雨悅的荷包里發現了可疑的白色粉末。當時她正鬼鬼祟祟地在廚間偷吃糕點,瑪瑙讓婢子拖住她自己去翻她的屋子,找到了藥粉之後就將事先準備好的麵粉與它調包,又若無其事地帶着一隊婢子去別的地方搜。
五彩鳳釵最終在徐氏的一個梳妝丫頭處
“找”到,按宮規,偷盜者會被砍下雙手逐出宮門,王后寬厚,念着她與自己多年的主僕情分,僅僅是將趕其出宮並未有其他懲罰。
第二日王君未早朝,文武百官在太安殿等得焦灼,卻聽勤華殿傳來王君旨意:孤夜夢金童,即日起在勤華殿問政,待王后成功孕育六公子再返朝堂,其餘一切事宜由公子浩暫理。
南宮部落上下一片嘩然,如今邊疆局勢吃緊,王君竟然在這個時候夢見天降金童,只求王后趕緊被診出喜脈才好。
且世子尚在災區撫慰民心,公子浩雖然也過問政事,但經驗到底不如王君與世子充足。
如此,大小官員們無一不繃緊神經,唯恐蒙部落趁虛而入。韓松綾拍馬上山,行至半山腰山路就開始陡峭起來,且路面結冰,馬兒摔倒了好幾次,她不得不放棄騎馬徒步爬山。
龍脈山是南宮部落眾多山脈中最為險要的一座,但也是藥材等稀奇寶藏的聚集地,因為已過立冬日,山頂常有暴雪突襲,這個時候上山尋葯之人不多,。
山上白茫茫的一片。韓松綾擔心自己的眼睛會被冰面反光致盲,只得走一會兒就坐下閉眼休息一陣,待她終於在山頂邊的懸崖處找到兩朵極寒雪蓮時,已是三日後。
這極寒雪蓮只生長在常年積雪的雪山上,而且數量稀少,沒曾想一次竟然找到兩朵,韓松綾笑得歡快:王君總算有救了!
這期間宮裏早已亂作一團——世子妃不見了。世子接到消息臨時趕回宮不眠不休地尋了三日,又從公子浩手裏接過暫理政權的玉璽,把父君未過問的政事處理妥當。
去了勤華殿求見,卻被擋了下來,南宮羽無奈,只能回世子府等消息。
夜裏才聽得秋瑜來報,說是有人在龍脈山見過與世子妃長相相似的女子。
他連在床上休息片刻的念頭都沒有,拿起佩劍直奔龍脈山。收好雪蓮,韓松綾便飛速下山,然而天公不作美,竟在這個時候下起暴雪來。
雪越積越厚,韓松綾深一腳淺一腳往山下去,全身早就被凍得沒了知覺,一個趔趄,直往雪地里栽。
就在她將要失去意識時,一席白衣的男人飛身過來抱住她,韓松綾艱難地扯出笑:“南宮羽~你終於來啦……”白衣男人身形一頓,抱着女人往上山時發現的山洞走去。
暴雪天氣很難找到能夠點燃柴火,洞裏的小火堆並不能起多大作用。韓松綾醒來就看到洞口坐着個人為她擋風,雖然之前有意識地保護眼睛,但是在山頂找了三天,現在看東西還是會模模糊糊地不清楚。
“南宮羽,你別坐那兒啊!凍壞了怎麼辦?你過來抱着我,我冷!”她閉上眼睛跟丈夫說話,因着身體凍得發抖,不得已向他說出羞人的請求。
男人聽罷僵硬地坐直身體,疑惑地看向她。韓松綾見他半天不動換,又喊:“我冷!你趕緊過來!”他這才走過來躺下,顫抖着將她擁在懷裏。
“怎麼了?在洞口吹風吹冷了吧?真是的,叫你這麼久都不過來,逞什麼能啊?”韓松綾用腦袋在他胸膛蹭了蹭,安心地又睡著了,迷迷糊糊間還嘟囔,
“雪停了就帶我回家,母后等着呢……”世子上山時暴雪已經開始下了,他在半山腰找到了女人的馬匹,奄奄一息,應該是被凍壞了。
他拔出佩劍一擊入喉,馬兒連嘶鳴都沒有就倒在地上,脖子上的傷口中噴出熱血。
南宮羽用臉去接,這才緩解了身上刺骨的凍。他又割下一塊馬肉,找了些柴火烤熟,貼在胸膛繼續上山。
這個天氣女人不可能還在行走,他繞着整座山找遍了山洞,終於在微微亮光的小岩洞裏找到了人。
呵!公子羽精疲力盡地坐在洞口,看着相擁而眠的兩人,胸口撕裂一般地疼。
韓松綾啊韓松綾,你真是下得一手好棋!他把貼放在胸前早已冷硬的烤馬肉扔在地上,拖着被冰雪凍得麻木的雙腿往山下走。
忽然想起來那女人說過自己不在時她會乖乖聽話不亂跑,心口湧上苦澀:自己強要了她才試着放下薈芸,沒曾想竟是動錯了心。
南宮羽覺得臉上有些刺痛,伸手一抹,擦下來兩條透明的冰棱。韓松綾是被凍醒的,睜開眼看到南宮慕放大的臉嚇得尖叫一聲滾向一邊:“你你你!怎麼是你!”南宮慕被她嚇醒,坐起身來淡然地解釋,沒有絲毫愧疚地神色:“一直都是我,只是你把我認成了大哥。”
“那你怎麼不說?你就由着我認錯啊?”韓松綾低頭檢查衣衫,發現只是睡亂了才放下心來,一雙美眸瞪得南宮慕心裏發慌,
“你跟蹤我?”
“是。”南宮慕爽快地承認。
“為什麼?”
“有人要殺你,不過我已經解決了。”南宮慕誠懇回答,唯恐她誤會什麼。
韓松綾的腦子裏卻是繞了好幾道彎,又往後退了幾步:“有人要殺我?那你為什麼幫我?”
“你不要亂想。這是我欠大哥的,還在你身上也一樣。再說你不是幫我治病嗎?我理應報答你。”南宮慕站起身伸手想要牽她,卻見她一直後退都要貼到岩壁上去了,不禁苦笑道:“你說雪停了帶你回家,還不走?”韓松綾想到昏迷不醒的王君和焦急等自己帶回解藥的母后,一咬牙,抱着雙臂跟了上去:“走吧!”二人前後腳離開,都沒有發現地上長得跟石頭有些不一樣的烤馬肉。
離王宮越近,韓松綾的心頭就越緊張,連大婚時都不曾這般過。
“怎麼了?不舒服?”南宮慕看出她的異樣。
“沒有……我……我害怕……”韓松綾搓了搓手有些尷尬。
“怕什麼?”
“我答應過世子不亂跑的,結果一連幾天不見人,他回宮知道消息許是會被我氣瘋。”南宮慕想起來那天下她在自己院子裏拔草,拔到天黑等來世子的黑臉,不禁抿嘴一笑:“你跟大哥解釋清楚就好。”
“只有這樣了。”韓松綾不敢耽擱,趁着夜色摸去了勤華殿。守在殿外的瑪瑙見世子妃回來了,趕緊讓裏面的人打開門。
徐氏等得不耐煩地在殿內晃來晃去直轉圈,見到狼狽不堪的兒媳終於回來一下子沒忍住,捂着嘴嗚咽起來。
這個時候已經顧不得去安慰母后了,韓松綾接過之前讓瑪瑙準備好的幾味藥草,和着雪蓮花瓣搗碎了喂到王君嘴裏,又讓婢子們脫下他的上衣,用二十四針灸手法扎在背部的重要督脈上。
二十四針,針針深淺不一。扎完最後一針,韓松綾已耗盡精力虛脫地倒在瑪瑙懷裏。
“松綾!”王后跑過去從瑪瑙手裏接過她,心疼地叫着她的名字,
“孩子,你怎麼樣?”韓松綾強撐起笑容搖搖頭答無礙,最後還是忍不住將頭埋在母后胸前嗚咽起來:“母后,我想南宮羽了!”徐氏一下一下摸着韓松綾亂糟糟的頭髮,呢喃道:“王君醒了就好了,王君醒了,天就亮了……”韓松綾趴在王后懷裏小憩了一會兒,待扎針的時間一到,身體好似被上了鬧鐘一樣驀然驚醒:“母后,該取針了!”徐氏被這突然站起身的孩子嚇了一跳,這幾日夢魘纏身,有時會出現短暫的幻覺,然而又得照顧王君,讓她心力交瘁。
。每取一針,南宮翎的臉色就會白一分,等到二十四針全部取完,他的喉間噴出一口污血。
韓松綾扶着他躺下,總算是露出笑容:“母后,毒逼出來了,明日父君就會醒,我再寫張方子,讓瑪瑙並着雪蓮花瓣一起熬,五副葯服完,餘毒就會清了。”
“太好了太好了!瑪瑙,待世子妃寫完方子你就送她回去,這孩子怕是沒休息好,路上暈倒了怎麼辦?”徐氏也難得地展開眉頭輕笑。
“母后,我自己回去就是,萬一被人發現我從勤華殿出來還是瑪瑙護送的,說不得他們會誤會我們在籌劃什麼陰謀。”韓松綾將藥方遞給瑪瑙,同王后微微行了禮便偷摸着回了世子府。
凌翠聽見動靜從耳房過來,看見世子妃髒兮兮地躺在床上,又驚又喜:“世子妃,您可算是回來了!”
“凌翠你別吵,我都要困死了!”韓松綾捂着耳朵不想聽到任何聲音,拉過被子就呼呼呼地打起呼嚕來。
“世子妃,您還未更衣呢!”凌翠推了推韓松綾,發現她的呼嚕聲更大了,輕嘆一聲只得作罷:算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回來了世子的臉就不會那麼黑了……這幾天他可真嚇人!
世子接到秋瑜的通報,知道她同南宮慕一起回宮,沒再多問,跨上馬又去了直沽寨處理災區事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