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講笑話的厄運
來到瑞園小區。環境跟我想像中的差不多,馬馬虎虎,反正就是各大城市裏常見的電梯公寓。
樓下的保安看到雷小姐過來,估計都已經混熟悉了,笑着跟她打了聲招呼,雷小姐還了他一嘴暴牙,那保安貌似還挺迷戀地盯着她那暴牙看了一陣,我心裏一驚:莫非有戀牙癖?
“啊雷小姐,忘記告訴你了,今天公寓停電了,電房在檢修,電梯坐不了……”
雷小姐看了我那小身板一下,沖我露出暴牙:“周先生您看真不好意思,要麻煩你爬一下樓梯了。”
“幾樓?”我甩了甩胳膊,滿不在乎地道。
“二十九……”雷小姐有些可憐地看了我一眼。
二十九樓……我吸了口氣,但臉上仍是一副不在乎的樣子,輕眺地看了暴牙女一眼,二話不說地沖了上去。
我一口氣衝上了三樓,樓下傳來了暴牙女的叫聲:“你走錯樓道了……”
我暈!
調整了氣息我沖了下去,揮舞着小胳膊對着她笑道:“沒事,我剛才演練一下嘛。”
暴牙女沖我笑了下,將手中的袋子遞給了那個保安,說:“你幫我看下,等下我來拿。”
那保安哥頗為高興地接了過去,我便與暴牙女一前一後地開始鍛煉身體的歷程。
爬到十五層,暴牙女倒還好,我開始氣喘了。
“周先生,您沒事吧,要不休息一下?”暴牙女有些關切地問道。
我倒是聽出她語氣里的關切之意,但這不是BS我么?
“沒事,別說是十五層,就是再來五十層也沒關係。”我大言不慚地答道。咱是什麼人?“只抽只”(單挑)從來就沒輸過,要說在家裏的蟑螂、老鼠,街頭上的小狗見了本尊哪個不饒道走的……
“那周先生加油了,還有一半就可以了。”暴牙女擦了擦汗,有些調侃地笑道:“我們做這行經常爬樓梯,所以走習慣了。要說這爬樓梯也挺好的,就是無聊了點……”
這是在暗示我什麼?
我生平第一次往光明的方向去想——“雷小姐,不如我們講幾個笑話吧,這樣就不會太悶了。”
“對了,忘記您說過您是在電台工作的,肯定很能講笑話吧?”雷小姐有些好奇地問道。
還好我只說了我在電台工作,沒說我具體做什麼的,要不然暴牙女要我講鬼故事,萬一她被嚇到,在這樓梯間,恐怕**的就是我了。
“笑話倒是可以講幾個。”我想起了幾個爬樓梯的笑話,於是便給她講了一個。
“話說有兩個人醉酒之後不知不覺就爬到了一條鐵路上,醉鬼甲看了看,不禁驚嘆道:這樓梯怎麼這麼長呀……醉鬼乙也醉眼朦朧地望了一眼,倒吸了一口氣應道:長倒是無所謂,這該死的樓梯連個扶手都沒有……哈哈哈哈好笑不?我當初聽到笑死……”
我的話音嘎然而止,暴牙女竟然毫無反應。
太打擊我了!
不好笑么……
我有點受打擊,但又不甘心,憑咱的口才怎麼也應該搏美人一笑到,用到你個暴牙女身上竟然吝嗇到假笑都不給一個,太損咱自尊了!
於是我決定再講一個。
“李先生到16層樓去談生意,但他只乘電梯到14層樓,然後再步行爬樓梯上去,為什麼?雷小姐,你猜猜?”
暴牙女有些茫然地思索了一會,然後便搖了搖頭。
我哈哈地笑着說出了答案:“因為李先生太矮了,按不到16層的電梯按鍵。你說好笑不好笑,哈哈哈……”
好冷……
我沒笑兩句,只覺得周圍瞬間冷場了,去看雷小姐,她還只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對於我的笑話絲毫不給面子。
我#¥%*……
我頓時失去了講笑話的興緻,決定老老實實爬樓梯,一心一意看房去。
誰料我們沒爬兩層,雷小姐卻突然吃吃地笑了起來……
她媚眼如絲,滿臉春意地告訴我:“周先生,你剛才講的醉漢的笑話可真好笑,哈哈,我現在才發現,鐵路真的很像樓梯吖!”
我一頭從樓梯上栽了下去……
爬起來之後,我看着有些莫名其妙的雷小姐,不禁大着膽子問:“您剛才沒說話,就是因為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對呀……周先生講的笑話真的好好笑哦,呵呵……”
呵呵——我當時真想一手掐死她……
“周先生,您再給講個笑話吧,我覺得您講笑話的水平太厲害了。”暴牙女的眼睛似乎在冒星星。
我在心裏暗道,我講笑話的水平怎麼樣不知道,但你聽笑話的水平絕對可以用強悍來形容!
我沒有拒絕她,但現在大受打擊的我實在想不起來,於是便叫她等會,讓我想想。
爬到二十五層,暴牙女便提議休息一下,然後一鼓作氣衝上二十九層。
我休息了一會,經不住暴牙女的慫恿,終於給她講了一個我認為確實很好笑的笑話。
話說三個好友結伴去旅行,住在一個大酒店的五十層樓上,結果這天晚上回來酒店停電了,他們三個不想睡大廳只好爬樓梯。爬着爬着,他們感覺這樣爬太單調了,就商量說笑話唱唱歌,一邊說笑話唱歌一邊爬樓梯感覺不太累。於是他們一邊說著笑話或唱唱歌,一邊爬着樓梯,果然不那麼累了,很快就到了四十七層。這時一個同伴突然記起什麼似地說道:“我想起了一個故事,故事不長,卻使人傷心極了:我們把房間的鑰匙忘在一樓大廳啦……”
我說完極為緊張地看着雷小姐,看着她暴牙促動了幾下,終於咧開嘴哈哈地笑了起來,我突然覺得,她的暴牙也沒那麼難看了,剛才受打擊的自尊心也恢復大半過來。
“這個笑話太經典了,呵呵,我一定會笑三天……”暴牙女哈哈大笑了一陣,突然臉色一變,停止了笑聲:“周先生,我想起來了……”
我正陶醉在成功之中,當即隨口應道:“怎麼啦,你也不會忘記帶鑰匙了吧,哈哈……”
然後一個激靈地反應了過來:“你不會真沒帶鑰匙吧?”
暴牙女哭喪着臉道:“我鑰匙留在袋子裏了……”
“袋子?就你給保安的那一個?”我腦子開始短路了。
“嗯!”暴牙女點了點頭,然後楚楚可憐地看着我。
冷靜,一定要冷靜!我看了看我那可憐的雙腿,確認他們衝下樓去明天就要罷工了,便開口問道:“房子裏沒人嗎?不是租了其它兩個房客?”
“他們都是上班族,我來之前還打了電話,都沒在家。”暴牙女委屈兮兮地說道。
“那怎麼辦?”我還是對自己下不了狠手。
“周先生您看……要不您等着,我下去拿吧!”暴牙女看來要使用弱女狀態博取俺的同情心了。
我這人對女人心軟,雖則眼前這暴牙女已經被我划入絕對剩女的一類,但作為一個男人,我也不好意思讓她去拿啊。
這回輪到我心裏滴轎,大義凜然地道:“那我下去拿吧,你先上去等着!”
暴牙女欣喜地點了點頭,還給了我一個感激的眼神道:“周先生您人太好了……”
我只能哀嘆一聲,咱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啊……便重新飛奔而下,奪取那勝利的鑰匙!
貌似我剛才是說了再爬五十層也無妨的豪言壯語……現在我終於深刻地體會到了所謂話說出去之前你是話的主人,說出去之後你便成了話的奴隸的真理。
二十五層飛奔而下,找到了保安哥哥,說明情況拿好鑰匙,心懷僥倖地去看了下電梯,還是黃色的牌子貼着,我暗罵了聲狗日的便拎好鑰匙重新進行我勇攀高峰的壯舉。
爬到第五層的時候,電話響了起來,一看,是個陌生的號碼,貌似就是昨天說我中獎的那個,我憤憤地將它關掉,現在氣頭上,這些無聊的電話我懶得接!最近這些亂七八糟的電話滿天飛,我都接了好幾個了,要不就是中獎,要不就是硬要借錢給你,最離譜的一個是叫我火速趕往醫院,因為老婆要生了!敢情是我用電波播的種?
再爬三層,電話又響了起來,一看,又是那個號碼,我關掉,繼續爬!又沒幾下,電話又來,還真是鍥而不捨了,我直接關了機,讓你丫打去!
二十九樓,坐電梯就兩分鐘的事,我爬了二十分鐘。
“雷小姐……”我有氣無力地出現在二十九樓的廊道里。
暴牙女卻是一副驚訝的表情:“周先生,你怎麼啦?”
我靠,這不是明知故問么?我沒好氣地說:“你試下來回爬一次看看!”
“可是我打電話給你了。”暴牙女略帶委屈地說道。
“我又不是綠巨人吃個菠菜就行,你打電話我又不會長力氣!”我噼里啪啦地說了一氣,看着暴牙女有些委屈的樣子,感覺自己語氣有些過份了,便帶着歉意道:“不好意思,我爬得有點氣喘。你剛才說,你打電話給我有什麼事?”
“我想跟你說來着,電梯剛才開了……”暴牙女接過了我的鑰匙,有些奇怪地說道:“可是你沒接我電話,我打了好幾次都沒接,後來關機了,還以為你坐電梯沒信號呢……”
我掏出手機,開機,點開來電顯示指着一串號碼問:“這是你的手機號?”
暴牙女瞥了一眼,點點頭說是。
我當時很想拿起手機將自己拍死!我的腳啊,我對不起你們……
默哀三分鐘……
暴牙女將門打開,我走了進去。這家房子佈局還不錯,我要租的是一個中房,看了看還挺滿意,便與暴牙女坐到客廳沙發休息一會。
“周先生您看還滿意吧?”也許是對我剛才爬樓梯的義舉頗為讚賞,暴牙女對我的態度更上了一層樓。
“還行,就是房租有點貴了。”話說咱也得砍下價啊。
“如果周先生租一年以上的話,租金我可以幫您降低一點。”出乎我的意料,這價砍得忒輕鬆的,莫非真的是好人有好報?
我點點頭笑道:“那真得麻煩你高抬貴手,幫我減負了。”
暴牙女笑着說一定一定。我也滿意地笑了笑,正要拍板的時候,我看見了電視桌旁邊有個相框,裏面有個女孩子,衣服挺漂亮的。
“這是租客的相片么?”我起身走去,想見識一下,說不定是個漂亮的女孩子,那我就有福了。
雷小姐“啊”了一聲,又嘀咕了一聲,我也靠近了相框。
我靠!
這是外星女孩么?
我滿臉悲憤地回頭去看暴牙女,她正尷尬地沖我笑着。
我平息了一下心中的震憾,指着相框裏的女孩問她:“這就是那個女房客?”
暴牙女笑了笑,解釋道:“其實她真人比相片好看許多……”
好看許多……那是多少?我轉頭再次看了下相片,噩夢,絕對是噩夢!
我冷靜地回過頭去,對着暴牙女說道:“我想再講一個笑話給你聽,好么?”
暴牙女被我這一跳躍性的思維忽悠了一下,有些不着邊際地道:“說笑話,呵呵,好吧,呵……”
“上帝說滿足我一個願望,我拿出個地球儀說我要世界和平!上帝說這太難了……”
“嗯嗯?”暴牙女仍舊有些摸不着頭腦。
我拿起那個噩夢般地相片,指着它說道:“於是我問上帝可不可以把這女孩變得漂亮點,你知道上帝怎麼說嗎?”
“上帝說可以?我知道了,有家美容院叫上帝?哈哈!”
白痴!我在心裏鄙夷了暴牙女一下,用一種機器般的聲音告訴她殘酷的現實:“當然不是!上帝回答我道:你還是把地球儀給我吧……”
暴牙女還在眨巴着眼睛思考着,我則準備撤退了。
但為了不至於太傷她的心,我決定獨自悄悄撤離。躡手躡腳地沒走幾步,暴牙女這次卻反應過來了。
“啊哈哈……你太壞了,這樣損她!”暴牙女發出了一連串的長笑聲,聽得我這個牙酸酸的。
“嘿嘿,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我這個人比較藝術化,對於美的要求比較高。”我嚴肅正色地回答。
“那,你覺得我怎麼樣?”暴牙女突然有些扭捏起來。
我一陣惡寒,但依舊保持臉上的正色姿態認真地說道:“你比她漂亮一百倍!”
“真的?”
“真的!”其實我後半句話沒說,在醜女的世界裏,漂亮一倍和一百倍對我來講,都是沒有任何區別滴!
“周先生太會講笑了!”暴牙女看起來有些心花怒放,格格地笑了一陣之後,她還是回歸了她的身份。
“可是周先生真的不需要再考慮一下,這裏環境不錯,而且我還可以幫您減下房租哦。”暴牙女伸出誘惑之花在我面前晃悠。
可是她不知道,我寧願每個月多花幾百塊錢看美女,都好過省那幾百塊看醜女。
於是我義正辭嚴地拒絕了:“執子之手,方知子丑,淚流滿面,子不走我走……”
“你說我?”暴牙女的臉一下跨下來了。
“怎麼可能,我說她!!!”我一臉悲憤地指向了相框,而且用的是兩根手指!
暴牙女看最終說服不了我,只好妥協了,悻悻地閉上了嘴巴,以免受到我殃及池魚的口頭攻擊。
走出房門的時候,我回頭看了一下屋子,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個男的呢,他怎麼樣?”
“挺好的啊……”暴牙女有些奇怪。
“我是說,他怎麼住得下……”對於這種智商跟美麗指數一樣低的人,有時候說話還不能太委婉了。
“他要求減一半房租,就搬進來了。”暴牙女有些失落地回答道,反正我不租了,告訴我也無妨。
我噢了一聲,默默地為這位仁兄祈禱。
為三斗米折腰,真是男人的不幸之一啊!
走了出來,我下意思地深呼吸一口氣,衝下了樓梯……
“哎……周先生,有電梯啊!”樓梯間傳來暴牙女的迴音。
靠!敢情練出來了!
我一臉鬱悶地鑽進了電梯,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我說暴牙女你笑那麼大聲做什麼,我就喜歡爬樓梯,不行嗎?!!
噩夢般的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