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往事
車內,蘇傾雨時不時看一下副座上的葉世楷,看他凝望着窗外,像在沉思,又像在感嘆,兩隻眼睛飽含滄桑,哪裏還像是平常嬉皮笑臉地樣子,在蘇傾雨的映象中,葉世楷一直是一個平常人的存在,充其量就是會開開玩笑,耍耍流氓,沒有個正形,哪裏見過葉世楷這麼深沉的時候,眉頭緊鎖,一副嚴肅莊重的樣子,饒是像自己這樣的商場女王,現在也不敢去打擾他,細細回想起出門前葉世楷對自己的道謝,蘇傾雨看出那是發自內心的,多年來商場上培養的眼力,絕對不會有錯,眼前的這個男人,好像很複雜,遠遠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簡單。
陵園距離小區很遠,但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車內也陷入了一片死寂,過了一個小時,車緩緩開入陵園,葉世楷捧着一束白菊,端正地放在一尊墓碑前,“媽,我來看你了。”看着墓碑上母親慈祥的笑容,葉世楷的情緒也被勾起來了,三歲父親就去世了,葉世楷是被母親拉扯長大了,其中的艱苦只有她自己知道,母親為人溫和老實,從來不會和別人去爭什麼,但葉世楷記得很清楚,正因為這份老實,當時母親也被不少人欺負,因為母親是寡婦,一些刻薄的街坊鄰居經常在背後說她克夫,還詆毀她被別的男人包養,而母親卻從來不在意,那時候她有幾分姿色,一些地痞流氓經常騷擾她,年少的葉世楷很懂事,加上當時自學功夫,身手不錯,得知母親被騷擾,一怒之下直接找到那些人,將他們打趴在地,後來,當地的黑幫老大知道了這件事,硬是要搶娶葉世楷的母親,甚至威脅他們不願意就燒了他們家,葉世楷勃然大怒,直接大鬧黑幫老巢,一個人打趴下二十多個人,但自己也被打的鼻青臉腫,滿身傷痕。
直到最後,正好遇到上級開展打擊黑社會的行動,葉世楷的母親才免於毒手,自從這件事以後,激起了葉世楷心裏對家人的保護欲,更讓他明白自身實力的重要,在國外的幾年,他更加懂得這個道理,弱肉強食,優勝劣汰的叢林法則在哪裏都適用,葉世楷攥緊了手心,滲出了鮮血,他埋怨自己當時的無能,無法保護母親。
後來,母親得了癌症,本來只是初期,完全可以醫治,但醫療的費用對於家徒四壁的葉世楷是筆天文數字,那時候他連學校都不去了,每天滿腦子只想着如何掙錢,端盤子,洗衣服,什麼掙錢幹什麼,後來這種賺錢方式太慢了,遠遠不及醫療費的需求,他跑到地下拳市,以生命來搏鬥,用生命來賺錢,打贏一場拳賽可以有幾千塊收入,其中還有一種打死拳,雙方簽下生死狀,擂台上只能活下一個人,勝者可以獲得巨額獎金,而這種規則無異於中世紀的羅馬角斗,葉世楷清楚記得簽生死狀的情況,當時他猶豫了,贏了,就可以醫治母親,輸了,自己會死,但母親也會病死,所以僅僅猶豫了幾秒鐘,他就簽下了名字,走上擂台……
這不是打鬥,而是搏殺,葉世楷第一次體會到什麼是生死邊緣,最後自己拼盡全力往對手胸口致命一擊,硬是掙脫死神的懷抱,可當拿着獎金找到母親時,卻被告知母親已經病入膏肓,無法醫治了,那一刻,葉世楷瘋了,錚錚男兒在床邊嚎啕大哭,當母親走的那一刻,看他的眼神依舊是那麼安詳。
看着墓碑上的母親,葉世楷眼眶泛紅,眼淚滴答滴答落在腳邊,蘇傾雨在旁邊靜靜地看着葉世楷,能感受到葉世楷的心有多痛,她想上前去安慰葉世楷,卻不知道怎麼安慰,從手提包里拿出兩張紙巾遞給了葉世楷。
接過了紙巾,葉世楷擦乾了臉上的淚水,不知過了多久,他的心情才慢慢平復下來,轉過身對着蘇傾雨說道“我們走吧。”蘇傾雨發動車子,緩緩的駛出陵園,與此同時,一輛黑色的瑪莎拉蒂駛入陵園,兩車擦肩而過。
瑪莎拉蒂緩緩停了下來,車上走下來一位女子,白衣白裙,長發如緞,端莊秀麗的白皙臉龐上有着一絲愁傷,宛如嫦娥仙子一般,美得令人窒息,纖纖玉足上的白色高跟鞋更加襯托出女子的冰清純潔,她慢慢走到了一尊墓碑前,這正是葉世楷母親的墓碑。
“伯母,小馨來看你了。”女子將一束白菊放在墓碑前,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很悲傷,好像死去的是自己的親人“伯母,是我對不起你和世楷。”臉上又多了一分自責,自己當初的不辭而別,深深地傷害了心中自己朝思暮想了八年的男人,她很不甘,八年前自己迫於家族的壓力,拋棄了他,一個人來到國外念書,留着他一個人在這裏傻等,八年裏無時無刻想着他,忍受着孤獨,八年後,她已經成為家主,一個年僅二十五歲的女子,成為了燕京四大家族之一陳家的家主,她得到了榮耀,財富,權利,地位,卻得不到自己所愛的男人。
女子陷入悲傷中,昔日的畫面浮現在腦海中,那時候自己只是個柔弱的小女孩,不諳世事,在學校里生活,經常受到別的同學欺負,直到那次,一個男同學帶着一幫小弟來到她面前勒索錢財,自己不答應惹惱了那個男同學,抬起拳頭就打向自己,害怕的閉上雙眼,突然一隻大手攔住了打向自己的拳頭“我看你們誰敢動她。”聲音很冷,讓所有的男生心頭一顫,女孩睜開了雙眼,一個身材有些消瘦的男孩擋在自己面前,那些小弟一擁而上,卻被那個男孩輕鬆打跑,就好像是白馬王子一樣。
後來男孩和女孩成了很好的朋友,男孩每天都會順路送女孩回家,目送女孩的背影,才轉身離開……其實,男孩的家在另一個方向,他只不過是想保護她,後來,女孩知道男孩很窮,就一直幫助他,中午給他送自己做的便當,直到八年前,父母強制把她送出國外,逼她和男孩斷了聯繫,離別那天,天空灰暗,女孩坐在車裏,看着男孩在校門口等着自己,她哭得聲嘶力竭……
猛然間女子看到墓碑前還放在一束白菊,臉上露出了激動的神色“是他,他回來了。”但激動又很快消失,剩下無盡的悲傷,抬起頭眺望着遠方。
“世楷,你會恨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