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退婚
今天的白菜都是些貨真價實的大白菜。
茶館大廳中,陳遠長篇大論,說得口有些發乾。然並卵,聽眾不少,可除了九娘、北地佬等幾個人臉上稍有動容,其他人並未被自己賣力煸情的演講打動。
唉,時移事易,又不是那個時空裏,你口若懸河一煸動,大家也不管真假,個個群惜激昂,叫好不絕。
韃子的刀箭是雪亮的,生命是寶貴的,刀沒砍到自己的脖子,大家都是心存僥倖的,人人都是現實的,不好忽悠的。
“這就是我對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的一些粗淺的理解,還忘各位多多指教。”念及於此,陳遠眼光一暗,抱拳朝四方做了個羅圈揖,結束長篇大論。
“好!好個國家興亡,匹夫有責。”趙孟臣首先贊道。涉事未深的九娘雙眸頻閃,北地佬大頭連點。
唉,只能騙騙少女、愚夫啦。看在眼中的陳遠心中一陣哀嘆。若是讓他知道,北地佬實是吃飽了有些想睡,九娘只是眼睛被山風吹得不舒服,不知會否氣得吐血。
“呵呵,見笑,見笑了。”陳遠收拾心情,滿面春風,呵呵笑道。
“巡檢說得甚有道理。如今韃子南下,侵我國土,屠我族人,欲滅我華夏正倫,我輩有志家國之人,正應振袖而起,救國救民於水火…”施東家侃侃而道。
“振袖,振袖,振破了袖不用你補是吧。
你個書獃子,讓你去賒些米熬粥,你跑到這裏來。自己好吃好喝,談天說地,全然不顧家中老小。兒女在家餓得啼哭不止,你倒跑到這裏快活!你還是先別,救國救民,先去救救家中老小吧。”門口氣沖沖跑進一個胖大婦人,衝著施東家一陣亂噴。
“你這婆娘,好不曉事。這裏都是貴人,豈容你撒潑。”施東家被那婦人當著眾人避頭蓋臉一頓數落,不由滿臉漲紅,怒道。
“我那管得了這麼多。當初劉家清你去做先生,你又嫌人家粗俗,硬是要開這個紙墨店,高雅倒高雅,你看店中可有一絲絲出息?倒把家底陪了個精光。你倒不管不顧了,就知道白己享受,讓家中老人、兒女挨餓!這日子,我不過了。”那婦人說著,掩面嚎啕大哭起來。
陳遠,趙孟臣父母都甚是愕然。店外,許多人也擁在冂口觀看,看到施家婆娘在店中哭鬧,好些人都笑起來。
“家中老小飢餓,你去做飯就事,在這撒什麼沷!”
“做飯,我哪什麼做飯?”那婦人頓叫止住哭聲,嚷道:“書獃子,米呢?你不是說去賒些米的嗎?”
施東家頓時愣住了,被陳遠一扯,將這事忘了。
“施家大嫂,這都怪我。施東家是我拉扯進來的,誤了你家的事。”陳遠也聽明白了,自己請施東家,餓了等米下鍋的一家人。
“婦人粗俗,一時奧惱,衝撞了巡檢大人,大人莫怪。”那婦人認得陳遠,自是不敢放肆,倒十分有禮。
“呵呵。是陳某無心之失,怎敢責怪嫂子。”陳遠笑着,接着從衣兜中取出一大錠白銀,道:“勞煩嫂子自去買些米糧,我還有些事與施相公說。”
“這,這怎麼使得。這麼多的銀子,我如何敢拿。”看到陳遠手中整整十兩的銀錠,婦人有些盡疑。
這鄉間,多用的是不值錢的紙鈔,就是銅錢也很是少見。這錠銀子,起碼也值個上千貫的錢鈔了,省吃儉用些,可用上整整一年了。
“這有什麼。嫂子儘管拿去。以後家裏有什麼困難,儘管找兄弟我。”陳遠笑笑,將銀子遞給那婦人。
“這就多謝巡檢兄弟了。”那婦子想了想,還是接過了銀子。
“這如何使得。”施東家立時急了,忙過來拉住婦人的手,“快將銀子還給巡檢大人。”但施東家一介文弱書生,又怎扯得動那粗壯的婦人。
“此許銀錢,算得了什麼。有道是朋友有通財之誼,何況你我更是兄弟,莫非施相公嫌陳某粗俗,不將陳某當兄弟。”陳遠過來,挽着施東家手道。
“就是,既然巡檢如此說,嫂子我可就不客氣啦,就當先藉著兄弟的。家中老小還等着米下鍋,我可不敢耽誤了。”那婦人一把推開施東家,急匆匆地就要出門買米。
“你,你…”施東家氣得說不出話來。
“嫂子且慢。”陳遠叫道。
“呦,兄弟還有何事…”那婦人轉過身來,疑感道。
“呵呵,嫂子,時已過午,家中伯母,侄兒侄女等你買米做飯,可不餓壞了。”陳遠笑着招呼夥計道:“夥計,做幾碗湯餅,送到施相公家去,記在我帳上。”
“好叻。”夥計高聲應和一聲。
“哈哈。還是我家兄弟細心。嫂子謝謝你了。有空來家坐,嫂子我先回去了,你們慢慢聊。”那婦笑靨如花,轉頭又吩咐一旁的夥計道:“小張子,等會送四大碗過去,湯餅放足了,切些滷肉下去,做得好些,可不能糊弄了老娘。”
夥計忙笑着答應了,這婦人才轉身出門去了。
“哎…”施東家長嘆一聲,滿面羞愧,抱拳向陳遠、趙孟臣父女道:“施某家門不幸,讓諸位見笑了。”
“施相公何需介懷。我看嫂子心直口快,為人豪爽,精明干煉,可謂是巾幗英雄,正是施相公的賢內助。”陳遠一本正經地勸慰道。
對面九娘不由笑出聲來。一個粗魯的村婦,最多可算是母大蟲,愣被說成巾幗英雄來,莫非,對面巡撿喜歡這調調?想到這,九娘不由細細打探起陳遠來。
咳,趙孟臣輕咳一聲,九娘尷尬地收回目光。
“是阿,以趙某看來,貴夫人乃是一位勤儉持家的賢婦。施兄何需介意。來,坐下喝茶,喝茶。”趙孟臣招呼道。
“唉,多謝巡檢,多謝趙兄。”施明嘆息一聲坐下,道:“這婦人諸般不是,但對家母倒十分孝敬,又操勞家務。是施某文不成武不就,至使家中貧困。此婦人平素雖然口中偶有怨言,但也多是口出無心。今日想必是心急老母飢餓了,故而失禮。唉,是施某有愧於他。”
“人有達時。施相公何需如此低沉。我看施相公舉止不凡,為何不繼續操持學業?如今朝廷,對士子十分優容。若能取得功名,上自可報效國家,下也可光耀門庭。”趙孟臣問道。
“哎。施某本也想繼續學業,奈何家中清貧。為了一家老小生計,只得操持些經營。施某也不甚懂經營之遁,就想着文具書籍還算熟悉,哪知也甚不如意。也不怕巡檢、趙員外笑話,再這樣下去,一家老小早晚衣食無着。”施明嘆道。
“施相公何必如此消沉。正所謂山重水複疑無路,柳岸花明又一春。車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有…”陳遠順口勸慰,突然意識到什麼,突地卡殼了。
差些將“豐田車”給突魯出來。見眾人盯着,陳遠厚着臉皮,頓了頓,卻轉了話頭,笑道:“呵呵,人一生怎麼會全是坦途。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或是曲折的,未來可有萬種之可能。誰就能富貴一輩子,誰就該窮困一輩子。施相公今日窮困,說不定哪天就富貴了呢。”
“嗯,巡檢大人言之有理。”趙孟臣點頭道,“如今世事動蕩,說不定就是英豪群起之時。三分之時,蜀漢先主之前還不是個賣履之徒,後來成就大業。正所謂,王候將相寧有種乎。君子當自強不息。”
“好!趙員外之言,甚合陳某之意。陳某願與諸君同勉。”陳遠贊道。
“趙某一介商人,又年紀已長,就不懷那等奇人之志了。”趙孟臣笑笑,“如今,天下板蕩,就看你們年輕人的啦。”
“趙員外過謙了。陳某還想向趙員外多多請教呢。”
“不敢,巡檢大人心懷大志,趙某好生佩服。”
“陳某哪有什麼大志,只是希冀能苟活於亂世而已。”陳遠謙讓道。
“呵呵,適才聽聞巡檢大人有意前往臨安勤王,不知是否為實?”趙孟臣問道。
“施某身為大宋子民,君王有難,自應獻赴難。”陳遠點頭道,“但可惜,鄉人多是畏縮之輩,如今只招得四五十人,且訓練未精,戰具未齊,糧草未備。陳某縱有勤王之心,也只得徒呼奈何啊。趙員外能否助陳某一臂之力?”
“呵呵,巡檢大人如此說。趙某若不答應,必為巡檢大人所輕了。”趙孟臣笑道。
“趙員外能伸手相助,陳某感激不盡。”陳遠拱手道。
“趙某多年飄泊在外,雖說有些產業,但家口甚多,糧草方面就無能為力了。我觀巡檢所領兵丁,雖行動有素,紀律嚴明,但還缺戰陣經驗。趙某身邊倒有兩兄弟,原是禁軍出身,也曾經過些戰陣,若巡檢大人不嫌,可讓他們到大人軍中,幫着大人訓練兵丁。”趙孟臣道。
“哈哈,陳某求不得。”陳遠大喜。
“嗯。”趙孟臣點點頭,回道叫道:“趙忠、趙勇,你們就隨巡檢去,為巡檢訓練士卒。”
“東主,我們一去,你身邊….”兩名黑衣大漢從趙員外身後出來,長些的那個為難道。
“先隨巡檢去吧,帶兩匹馬去,以後一切盡聽巡檢吩咐。我就在永坪,哪會有什麼事情。”趙孟臣擺擺手道。
“是。”兩個抱拳答應一聲,走到一旁去了。
“哈哈,有趙員外相助,陳某感激不盡。來,今日陳某以茶代酒,敬趙員外一杯。”陳遠舉起手中杯,笑道。
“些許小事,何足掛齒。”趙員舉杯相和道。
一時賓主盡歡,言笑晏晏。眾人正邊喝着茶,邊愉快地談論着,突然,門口又闖進一個女子來。
這個女了約十二三歲,嬌小身材,一身素衣,頭上還戴着朵白花。徑直跑到陳遠身邊。
呵呵,這是又要鬧妖娥子啦。趙孟臣父女含笑不語。
“咦,二娘,有什麼事嗎?”陳遠回道,問道。這女子正是陳遠的妹妹。
“哥,你還是早些回去吧。施家人來了。”
“施家人來,讓姨娘接待着就行了。我回去做什麼。”陳遠淡淡道。
“哥,那施家人是來要他們小姐貼子的。”二娘有些氣惱道。
“什麼破貼子,有什麼關係,讓姨娘找出來,給他們就是啦。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些事。”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怎麼的。那施家人是要退婚!”二娘有些氣惱道。
“呵呵,二娘啊。哥明白着呢。讓姨娘給他就是啦。他們施家要婚,哥還求之不得呢。這盲婚啞嫁的,誰知道施家女長得怎麼樣,退了也好。”陳遠笑道。
“且慢。”施明站了起來,道:“巡檢大人切勿莽撞。這施家小姐容貌端莊,賢良淑德,是鉛山有名的才女,巡檢大人不可意氣用事。”
“婚姻之事,講求的是你情我願,既然人家不情願,陳某豈會做那種糾纏小人!”陳遠笑了笑,道:“就這樣辦吧,妹子,你先回去。”
“哥,你還是儘快去吧。這施家人又打又罵,姨娘都被嚇壞了。家裏好些東西都被砸了,現在家裏亂糟糟的。他們還把你的帖子撕了,用腳亂踩。”二娘氣憤地道。
“哦!”陳遠臉沉了下來。退婚可以,打砸算怎麼回事。撕我帖子,用腳踩,這不是赤裸裸地打臉嗎!
“姨娘沒事吧。”陳遠關切地問道。
兄妹倆娘親死的早,都是姨娘一手拉扯大的,實比親娘還親。
“我讓她去休息了,任由施家人鬧。”二娘點頭道。
“你做得對。人沒事就好。東西不算什麼。”陳遠鬆了口氣,淡淡道,“這樣,我讓陳忠、陳林先陪你回去,將施小姐庚帖找出來,還結他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