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血海和噩夢
滴答,滴答……
有水滴聲在耳邊輕輕迴響。
一開始非常緩慢,便如瑞恩的心跳,許久這才響動一下,之後,慢慢加快了速度,越來越快,瑞恩的心跳也和這水滴聲的節奏一般,變得急促起來,越來越快,到後來,就好像天空中飄着的驟雨,雨滴不間斷地從房檐的檐頭打落在地面,宛若急鼓。
瑞恩很是難受。
就像是在夢魘。
他想要從這種狀態中醒來,身體卻無法動彈,他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即便心神很是清明。
怎麼回事?
練功出了差錯?
瑞恩修鍊的這門呼吸吐納之術屬於他的自創,吐納術的根底來源於家傳內家拳法的呼吸法,之後,他再結合印度瑜伽苦修士等等法門,最終,博採眾家之長獨樹一幟,不再是純粹的武道,而是隱隱屬於神秘學的範疇,在水藍星上,雖然無法純粹用精神去影響物質,卻能夠激發自身潛力,做一些讓普通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這就是他能夠在眾多冒險家中脫穎而出,進入那座神秘金字塔底部,最終獲得黃金書的原因。
所以,即便心悸難受,瑞恩的心神仍然堅若磐石,不曾有着慌亂。
上一世,他無數次在生死之間徘徊,在死亡的刀尖上跳舞,他明白一個道理,事到臨頭絕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慌張,危險面前,情緒波動沒有半點幫助。
冷靜!
需要絕對的冷靜!
他睜開了眼睛。
血紅的海……
迎面闖入眼帘的乃是一片血紅的海,鮮血如暴雨一般從天而降,淹沒了地面,形成了一片汪洋大海,他的身子正漂浮在血海之上,隨波逐流。
鼻間瀰漫著血腥味。
陰冷刺骨!
全身的皮膚滿是雞皮疙瘩,心跳驟停。
莫非是那一門呼吸吐納之法和這世界格格不入?
恐懼!
恐懼從心間油然而生!
他終究是人,終究還是免不了有着人的情緒。
心神雖然沒有崩潰,身體卻有着本能反應,全身上下緊繃著,就像是膝跳反應一般不由自主地顫抖,牙關緊咬,仍然咯咯發響。
真實?
幻覺?
似幻似真,一時間,難以分辨。
恐懼可以殺死人,尤其是未知的恐懼。
人若是被嚇死,肝膽俱裂,這並非誇張的說法,而是有着實例。
大部分人在恐懼面前都會俯首稱臣,放棄抵抗,任憑絕望將自己淹沒,來自水藍星的顧朝陽卻並非普通人,他絕不會選擇認輸,選擇投降。
他喜歡的一本書中,有着那麼一句話。
你可以將我殺死,但是,決不能將我擊敗!
心燈一盞,寂滅如蓮。
瑞恩觀想着一盞心燈,神魂散發著微光,觀想着這微光一點點擴散開來,驅散無邊黑暗,繼而,驅散了籠罩着心神的恐懼。
心燈的燈芯,乃是一枚黃豆大小的金色光焰。
這是從未出現過的異象。
在水藍星,那時候的他曾無數次觀想心燈,從未有過那樣的光焰,那時候心中光芒多是虛幻,不像現在這般凝若實質。
金黃色的光焰一閃即逝。
血海如潮水一般從眼前退卻,消失在黑暗深處。
他以為自己會從夢魘中醒來。
然而,下一刻,他卻發現自己出現在一條潮濕陰暗的小巷之中,兩邊是爬滿青苔的牆壁,高聳入雲,抬頭望去,月亮被兩側高高的院牆遮擋,只有一絲黃色月光落下。
腳步聲!
有急促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
他想要回頭望去,身體卻不受控制。
還是在噩夢之中!
仍然是清明夢!
所謂清明夢是人在做夢的時候依舊有着清醒的自我意識,擁有清醒時候的思考和記憶能力,甚至,在夢境中的感受和在現實中也一般無二。
清明夢和他現在的狀態有着相似之處,卻也有着極大的不同。
他無法用一個詞彙來形容自己現在的狀態。
清明夢只是姑且稱之!
他在害怕。
準確地說,這具身體中有着另一個意識。
那一個意識極其惶恐不安,不停地在求救,除了求救之外,並無他念。
瑞恩能夠感覺到這個意識,這個意識卻對他一無所知。
然後,瑞恩開始跑動起來。
在那個意識的驅動下向前奔跑着。
身後,腳步聲變得急促起來,伴隨着一陣劇烈的喘息聲。
那個意識哭泣了起來。
瑞恩能聽見哭泣聲,被恐懼徹底壓垮之後絕望的哭泣,一種無法言說的哀憐。
耳邊又多了一個聲音。
一種讓人的耳膜非常不舒服的聲音,瑞恩雖然無法回頭,卻也知道,那是刀鋒在青石牆面上刮動的聲音。
這是被追殺吧?
那一刻,他有些想笑。
這是什麼狗屁夢?
不過,既然穿越重生都存在,再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也不足為奇。
啪嗒……
腳下一滑,大致是踩在了濕滑的青苔之上,身體一個踉蹌,重重地摔倒在地,可能是摔得重了,一時間爬不起身,在恐懼的驅動下,只能向前爬行。
那個哭泣的意識已經徹底崩潰,只能下意識地向前爬行,漫無目的。
地面上有着一處水窪,雨後尚未乾涸的水窪,黃色的月光從頭頂落下,搖晃在水面,他看見了水面中的倒影,那是一張一閃即逝的臉,蒼白無血色,臉上涕淚橫飛,有着一頭蓬鬆的捲曲的金髮。
那是一個年輕女子。
再望去,女子已經爬過了水窪。
腳步聲越來越近……
瑞恩的意識被束縛在這女子的身體內,就像是一個旁觀者,只能以女子的視角觀察世界的旁觀者,無論他怎麼努力,都沒有辦法控制這身體。
於是,他只能眼睜睜地瞧着這一切發生。
女子被人揪着長發拉了起來,腦袋向後仰着,望着頭頂那一線暈黃的月光。
有浮雲過來,遮住月光。
脖頸間多了一抹冰涼。
女子哭泣着,全身不由自主地顫抖着……
瑞恩心神一凝,心中有着警兆,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若是坐視這一切發生,當那把冰冷的刀鋒割破這女子的脖頸時,他也會受到重大的傷害。
於是,恐懼像是傳染了一般,他有着感應。
那不是什麼好的體驗。
他須得想辦法掙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