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道不同
高適時年已然是四十五六,但孤身一人,在院外叩門半晌,直到李木回應了才緩緩入內,可以說是給足了李木臉面。
李木當然知道,這面子是自己用拳頭掙回來的,自己一個城外村裏的百姓,身為太守的張九皋想要找到自己,還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但是足足等了三天,高適才出現在自己的家門口,要知道,自己這兩個月在睢陽城到處打聽,張九皋可是一個雷厲風行的人,這其中的緣故,李木也已經瞭然於心了。
高適進門一看,李木正是他要找的人,而且的屋內並無他人,當時就放心了,李木在高適眼裏畢竟就是個少年郎,又能有多大的心計?
“小郎君可還記得我?數日前在睢陽城的市集上面,小郎君的壯舉我可是全都看在眼裏啊!”
高適這話說的,語氣倒是十分的客氣,但是說完了之後,李木就冷哼了一聲。
“先生的意思是,我成為了那一眾惡少的首領這件事,先生已經完全看在眼裏,而且當時的情形應該也已經被先生給記錄在案了吧?我要是這一次不聽話,那些惡少之前的行徑我也自然就脫不了干係,對不對?”
“小郎君,你這話說的,實在是,實在是……”
高適是誰,那是後世流傳的相當廣的詩人,邊塞詩大家裏人家也是有一號的,不說能出口成章,也差不多了,但是今天,卻讓李木這麼不咸不淡的一句話給懟的有點不會了。
“實在是有點太直白了?先生在想本來我才應該是被嚇唬的誠惶誠恐的那個,現在怎麼還大言不慚的把你心裏所想給說出來了呢?對吧?”
高適沒想到自己剛一上來就被一個十五歲的山村少年掌握了主動權,有心發怒,但轉念一想,自己可是帶着任務來的,就又憋了回去。
當然,更深層次的原因是李木接連兩天掰折了好幾個人胳膊的事,高適可都是見證者,這一言不合就廢人四肢的習慣,高適可不敢輕易點火。
“小郎君不要誤會,我此來,實在是奉了太守的親口之命,太守對於小郎君十分看重啊!”
“哦?那太守為何不親自前來相會?”
高適發現自己真的是拿李木沒什麼辦法了,這才幾句話下來,就每每把自己搞的沒法繼續客氣了,他也沒想到,自己說出太守來,李木竟然還是這麼一番神情,太守他都不感冒,他心裏到底裝的是什麼,高適一時間也猜不透了。
看到高適吃了癟,李木也知道差不多了,總不能讓堂堂大詩人氣死在自己的家裏不是,而且平心而論,現在的自己真就沒資格跟張九皋硬剛,只能爭取點時間而已。
“先生不必當真,玩笑,玩笑!李木雖不過是個山野少年,但也知大唐盛世不易,這數日間,我已對那些惡少嚴加約束,不知先生可否觀察到不同之處啊?”
對於自己對那些惡少的震懾力,李木還是有信心的,自己說了不能幹的事兒,他們當然手再癢也不敢了,而這,就是李木想讓高適和張九皋看到的情形,換句話說,李木在這些惡少中,那肯定是好使,一個山野少年的價值怎麼體現,就得通過這樣的事上來體現。
見李木的話終於正常了,高適才鬆了口氣,他今天之所以來了,當然是發現那些惡少這些天一點動靜都沒有了,而他來其中一個目的,也正是確定是不是李木在這裏起了作用,現在看來,這一點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
“我此來,正是為了睢陽城惡少平息之事代太守感謝小郎君,惡少作亂在城中已歷經多年,小郎君以雷霆之威將此事解決,可謂是解了太守的心腹之患,按照太守之意,小郎君如有要求,大可以提出來。”
“要求?我本是個田舍之人,能憑着自己這一身蠻力為大唐做些事,已然是心滿意足,哪敢提要求,此事先生還是不要再提了。”
李木連連擺手,顯然是表明了自己的態度,這下子高適又犯難了,他此行最重要的目的當然不是見一見李木,誇一誇他了。
張九皋在高適來之前再三叮囑,要儘力把李木納入到睢陽城不良人的隊伍里來,而且特地給他留了個頭領的職位,這樣一來,李木也高興了,惡少的問題也徹底解決了,在張九皋看來,這應該沒啥難度,李木也不會有拒絕的理由。
李木是怎麼說話的,剛才高適已經見識到了,他可不想再來一次現場直憋的感覺了,於是趕緊一咬牙一瞪眼,又開了口。
“不瞞小郎君,太守愛惜小郎君之才,已在城中給小郎君準備了不良人中的位置,我這次來,就是告知小郎君此事的!”
“不良人?”
“不錯,且是個首領位置。”
說完了之後,高適看向李木,李木家裏的環境他已經了解了,雖然不良人的俸祿也並不高,但是總比李木在這山野里一輩子強不是?再者說,太守直接任命的不良人首領,也足以讓李木在睢陽過的舒坦了。
“那還請先生回去跟太守說聲抱歉,李木雖也有心為大唐盡一份力,但心中和太守所想還是有些出入。”
“什麼?小郎君的意思是不想去?”
“不錯,惡少們不會再在睢陽作亂,這一點還請太守寬心,但李木自己的前程,李木還是要自行做主一番,雖殊途同歸,但終究是道不同,或許在不久的將來,太守和先生能明白李木的用心。”
這回李木難得用正常的語氣說出一句話,但是這句話在高適看來,卻是無疑把李木的狂傲體現的淋漓盡致,張九皋給他規劃的路,他一個山村少年竟然給了一句道不同,並且暗示自己走出的出路日後可能比張九皋的安排還好,這是怎樣的一番心境?
最終,高適只能悻悻的離開了李木的家,不知道為啥,這個十五歲的少年在自己面前口出狂言,卻沒有讓他有任何的厭煩,他漸漸的感到,李木的確是有些神秘,或者說,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