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病初期
南高的食堂在江城是出了名的。出了名的大,一食堂到三食堂,每一個都有三層樓。
也是出了名的好吃,自助餐,甜點,天南海北的菜系,全都有。童苗看花了眼。
“要吃什麼自己和打飯的阿姨說,然後刷卡就行了。”周燦見她傻乎乎的,忍笑提醒。
“哎,對了,你老家是北方那邊的,應該會比較喜歡吃麵食吧?”說到麵食,童苗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我媽媽做的手擀麵很好吃。”
“這樣啊....你想吃麵食,就去四號窗口吧,那裏的蔥油拌面味道不錯。”周燦說完,給童苗拿了餐盤,然後就去打飯了。
童苗其實挺想嘗一嘗蔥油拌面的,不過她初來乍到,整個人都怯怯的,不敢亂跑。
室友去哪兒吃,吃什麼,她就跟着去哪兒吃,吃什麼。幾個人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窗外就可以看見籃球場,午休時分,有不少男生還在打籃球。
趙子錦吃着飯,偶爾瞟幾眼,結果瞟着瞟着,就忽然把筷子一放,
“12號是不是鄧澤准?”這話一出,吃飯的心思全無,女孩兒們全往窗上一趴,邊看還邊感慨,長得確實很帥。
“鄧澤准,是誰啊?”童苗弱弱地問。
“你知道什麼叫校草嗎?”賀靜依反問。她搖頭。於是,她便要她過去,指了指籃球場上的12號。
“這個,就是校草。”鄧澤准初入南高就掀起了一陣風雨,理由淺薄至極,就是因為長得好看。
個高,挺拔,皮膚白,五官清俊,關鍵是,他有一股不染塵埃的氣質。
光是容貌就很要人心神蕩漾了,更何況,開學第一次月考,他就拿了年級第一。
整個年級一千多個人,他的分數可以說是一騎絕塵,直接拉開第二名幾十分。
簡單地來說,鄧澤准符合一切關於校草應有的要素,包括家裏非常有錢。
縱使他現在在籃球場上揮汗如雨,也依然耀眼得過分。同樣都是運動鞋和籃球衣,在他身上穿着,和在別人身上穿着,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賀靜依問童苗,鄧澤准好看吧?她傻不拉幾地點點頭。
“行了,別看了,再看也不是我們的,吃飯吧,下午連着兩節的數學課才是我們的歸屬。”周燦一語道破事實,大家回歸現狀,哀哀嘆氣。
童苗在小茶村的時候,念書是一陣一陣念的。一來是山村教育條件不好,來支教的老師走了一批又一批,到了後來,只剩下零零散散四五個,學生基本沒有人教了。
二來是大部分的家庭,都沒有要孩子長久讀書的打算,包括童苗。她還算好的,至少有讀書的心思,除了家裏實在忙不過來,不然颳風下雨都去學校。
結果,轉到南高以後的第一節數學課。童苗徹底懵了。她根本什麼都不會。
老師想看看她的底子到底是什麼樣的程度,於是就叫她起來回答問題。
童苗基本處於大腦完全空白的狀態,她甚至連數學符號都念不標準,還帶着山村裏頭濃濃的鄉音,她半個字都答不出來,倒是引得同學們哄堂大笑。
來來回回提問了幾次后,老師揉揉眉心,大概知道了,她的底子.....哦,童苗沒有底子這種東西。
“這樣吧,你下課來辦公室找我。”她不打算在課上浪費時間了,這個孩子,基礎太差。
“這節課你也別聽了,先看一看課本前面的內容。”童苗咬咬唇,燒紅了臉,一頁一頁,書頁摩挲,白凈的紙張上印着很規整的公式,圖案.....她勉勉強強,只能看得懂那麼幾個中文描述。
下課鈴一響,童苗便很乖巧地收拾好筆和書,跟着老師去辦公室了。數學老師其實也沒有看上去那麼凶,辦公室的氣氛也並不壓抑,她就是問了問她從前學過的內容,童苗一五一十地回答,老師聽后,露出了愁苦的臉色。
與其說是學過,不如說是什麼都沒學。她思忖了一會兒,然後給了童苗一套非常基礎的練習卷,
“這個是咱們這兒初二初三的水平,你先到那邊做前三道題,做完了來找我批改。”老師指的
“那邊”,是辦公室角落裏的一張小桌子,對面坐着一個肩頸線分外單薄清瘦的男生,他低頭,手裏晃着一支筆,白皙的指尖掠過一張又一張的試卷。
童苗走過去的時候,腳步頓了頓。他好像就是籃球場上的12號。鄧澤准?
室友們口中所說的,校草。她在他的對面坐下,內心有點惴惴不安。江城的教育水平在全國是排名第一的,憑童苗從前接受到的微薄知識,應付前三道填空題都顯得尤為艱難。
她咬着筆桿,汗水涔涔往下落。第一題,答案是.....5第二題,答案是.....1/2吧?
第三道,第三道.......咬筆桿的力氣又加重了一點兒。
“9.”啊?童苗訝異地看向對面,因為聲音就是從那個方向傳過來的,很乾凈,很清晰,就和他肌膚一樣,白白的。
鄧澤准仍是一張一張地翻着卷子,他連頭都沒有抬一下,卻又重複了一遍,
“第三題的答案,9。”童苗:.....她匆匆將這個數字寫了上去。
起身的時候,輕聲和鄧澤准說了句,
“謝謝。”他依然沒有抬頭,
“嗯。”老師拿着試卷,端倪了一番,恍若鬆了一口氣,
“比我想像得要好,一切都還有希望。”至少那三道題,童苗是寫對了的。
“你回教室去吧,試卷也帶着,有空就多練練,不懂就來問我,知道了嗎?”
“謝謝老師,我知道了。”童苗躲過了數學這道難關,在踏出辦公室的那一瞬間,如釋重負。
接下來是班會課。班會課就要比主課輕鬆多了,剛好,班裏來了一個比較特殊的新同學,班主任便拿這個作為主題,要童苗上台做自我介紹。
今天是她來這裏的第一天,上午匆匆而過,直到現在,才有機會正式認識大家,也被大家認識。
她很緊張,雙手死死攥着衣角,將衣角攥得皺皺巴巴,也將手心攥出了密密麻麻的汗。
童苗不大適應這樣的場合,講台下,四十多雙眼睛齊刷刷地盯着她,或是好奇地打探,或是上下打量,或是意味不明的眼神。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只能硬着頭皮,
“大,大家好,我,我叫童....”
“苗”字還沒有說出口,眾人的目光便
“咻”地一下,落到了別處。
“砰!”的一聲巨響,一隻不鏽鋼水壺破窗而入,就像是一顆子彈,動靜又如爆炸,突如其來,錯不及防,就這麼非常不客氣地,直接穿透了教室的窗戶。
“嘩啦嘩啦”,玻璃四濺,
“咣當咣當”,飛出去好幾米遠。水壺最後被用力地摔在了地上,摔了個慘不忍睹,裏面橘黃色的液體也跟着很頹唐流出,順便掀起了教室里一大陣子的驚慌失措。
“啊!什麼東西!”
“誰啊?”同學震驚,老師也震驚。而童苗站在原地,早就說不出來半句話。
教室門被人一腳踹開,逆着走廊上很刺眼的陽光,始作俑者以一種恣意張揚的態度,帶着一身煞氣,出現在了班級門口,沒有半分破壞公物、擾亂秩序的愧怍。
“我操,傅亦愷?!”
“他怎麼來學校了?”
“天啊......我看到了什麼。”從一開始的震驚,到後來的更加震驚,直至現在,同學們已經炸了鍋。
童苗將衣服攥得更緊....他....她好像是見過的,就在幾個小時以前的早晨。
“要你們班那個叫沈猜的,別他媽的一天到晚給鄧澤准送東西。”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