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如墜雲里

公元2014年3月8日馬來西亞吉隆坡國際機場前往北京的旅客請注意：您乘坐的由吉隆坡飛往北京的MAS370次航班現在開始辦理登機手續，請您到3號登機口辦理。

謝謝！杜吳站在人聲鼎沸的航站樓大廳，看着人來人往的吉隆坡國際機場，心中五味雜陳。

出來已經快一個月了，杜吳還是不想回去，如果不是母親在電話里不放心的一遍遍催促，也許還要再過一段時間他才肯啟程。

十二年的感情，沒想到僅僅兩年，婚姻就宣告結束。當他看到母親每天都不敢去上班，緊緊地跟在他身邊，生怕他一時想不開做傻事的時候，整個人就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母親，只好盡量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來，希望能騙過母親。

可是十二年的感情，怎麼可能說放下就放下？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就一個人躺在被窩裏偷偷地哭。

痛惜自己逝去的歲月，還是在痛惜她？他也不知道。杜吳只覺得自己的心裏空空的，就像少了一大塊東西，可是少了什麼又說不上來。

又覺得整個12年好像成了空白，不敢去想，也不能去想。他不知道，每次他在房間裏偷偷哭泣的時候，母親其實都在外面偷聽，一邊聽一邊流眼淚，默默地坐在門口，一坐就是半天，直到聽到裏面傳出來輕微的鼾聲，才失魂落魄地站起來，步履蹣跚地回到自己的房間，和衣坐上半宿，昏昏沉沉地睡去。

然後天剛蒙蒙亮，就又爬起來，小心翼翼地去準備早餐。那幾天母親看他整個人精神好了一些，很是開心了一段時間。

杜吳就趁機向母親提出了辭行，他想出去散散心。母親自然是拒絕了，他用每天視頻一個小時來做交換，母親還是堅持己見。

最後母親擔心杜吳再次憂鬱下去，才千叮嚀萬囑咐地擦着眼淚給他收拾行囊，目送他出發。

在吉隆坡的幾天，其實杜吳什麼都沒看到，景色啊，行人啊，在他眼中就像虛無一般，每天如同行屍走肉一般，走在吉隆坡的大街上，除了拍視頻給母親的時候能露出一點笑容，其他時間就像是個提線木偶一般，機械地走來走去。

看到一個長發飄飄的女子，會下意識地往前追趕幾步，正待喊的時候，才想起來她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這異國他鄉的街道上。

廣播裏已經在放第二遍登機信息了，杜吳拉着行李箱，排在隊伍的最後面，前面是一個30歲左右的少婦，抱着一個粉雕玉琢的娃娃，看起來大概只有一歲左右，正笑吟吟地看着杜吳，還伸出手來去抓杜吳的臉。

杜吳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如果兩個人不離婚，也許再過一年，他也會有一個像這樣可愛的女兒，他其實連女兒的名字都想好了，叫杜倩兮，取自《詩經·小雅》中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他對自己的文采還是有點自負的，這也得益於上學時期看了不少課外書，為此也沒少被母親責罵。

就這麼胡思亂想着，杜吳坐上了飛往北京的MAS370航班，開始了他的閉目養神。

沒想到睡意正濃時，飛機突然晃動了一下，緊接着，開始劇烈抖動起來，機艙內頓時一片狼藉，哭喊聲響成一片。

就聽見機艙廣播突然響起：塔台，塔台，這裏是MAS370，飛機遭遇不明情況，請求迫降！

飛機遭遇不明情況，請求……廣播聲突然變成了尖銳刺耳的電流聲，那超出人耳承受能力的分貝，讓每一個人都迅速捂住自己的耳朵。

緊接着，一陣刺目的白光瞬間衝進船艙，再然後，杜吳就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