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又瘋了一個
8月27日,無風,天陰。
我請了假回老家,就在前天,我媽打電話說村裏面又瘋了一個,瘋的那人是我的一個發小,曹洋。他到後山去捉野雞,同樣去的是西面,但被人發現睡在東面山的老墳上,醒了后就瘋了,跟王梟的癥狀一模一樣。
我媽說現在村裏面鬧得是人心惶惶,後山有不少田地,種植着黃蓮、水杉苗之類的作物,可村裏的村民卻不敢去了,他們花大價錢請了州里的劉八子去老墳那看了一圈,回來后劉八子神神叨叨的,說了句“解鈴還須繫鈴人”就匆匆忙忙的走了,錢也沒拿。
這下村裡徹底炸開了鍋,連村長都來過我家,說能不能找到當年的那個高人?我媽也為難,天知道20年前的高人去哪了,這種人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我心裏清楚魏燕子的行蹤,可我怎麼說,說她死在湘西了?夏老頭要還在新安的話,我到可以讓他幫個忙,只要涉及到魏燕子,我相信夏老頭不用我說也會趕着趟去,偏偏這時候他不在,處於失聯狀態,我連向他請教都聯繫不上。
於是,我決定自己回家看看,如果真要與魏燕子有關,或許我能找到解決的辦法。我沒帶鬼門八字,這本書禁不起折騰,只把那張黃符用一個小木盒裝着,就一個人回去了。
回家前我沒有給家裏面任何一個人說,我爸媽都希望當前關頭我不要回去,所以當我27號中午到家的人,我媽看到我,整個人都不好了,臉色一下驚喜,一下害怕,一下生氣,愣了好幾秒才走過來拉住我的手,說:“你這個娃兒咋回來了?不是讓你別回來嗎?”
我說:“村裡出了這麼大的事,連曹洋都瘋了,我再不回來也說不過去。”
我媽在我背上拍了下,說:“你懂什麼,那老墳橛子邪門的很,這次又沒高人來,你現在回來,萬一那裏面的髒東西還惦記着你怎麼辦?”說完又呸呸呸的說:“亂說莫怪,亂說莫怪。”
我笑着說:“我知道了,媽,我就回來看看曹洋,看完就走。”
我媽這才轉怒為喜,問我吃飯了沒,她馬上就下廚做飯去。然後又給我爸打電話說娃兒到家了,讓我爸趕緊回家。
不到半個小時,我爸也回來了,剛看到我,就板了一張臉重複了一遍我媽說的話。沒想到這時我媽卻幫我,拿着勺子霸氣的指着我爸說:“我兒子回趟家咋地?你還敢攆他走?”
我爸立刻怏了,說:“我就說說而已,不是你讓他別回來嘛。”
我看得發笑,都50多歲了,我爸還被我媽壓得死死的。
四點多開始吃飯,我看着滿桌子的菜,感動不已,我媽不停的給我夾菜,嘮叨着我瘦了,說我肯定沒在外面好好吃飯,她聽說現在的年輕人都愛點外賣,那外賣有什麼好的,前段時間還曝出新聞,很多外賣用的都是地溝油。
說著說著又說到戀愛的事情,問我有對象了沒,都28的人了,然後眼眶突然紅了,說,都是爸媽沒本事,在新安連套房子的錢都沒掙到,不然我前女友也不會分手。
我聽得心裏酸楚,連忙安慰她說:“是我自己沒本事,而且誰說我沒對象,前段時間剛談了個女朋友。”
我媽一聽,兩眼放着光問,“真的假的,哪家的女孩?為人怎麼樣?有沒有照片?”
我就在手機上把黃橙的照片調出來給她看了。
我媽剛看就驚為天人,激動的不行,隨後又忐忑不安的問我,怎麼長得跟明星似的?我是不是在騙她,找了張明星的照片故意逗她開心。
我又調出幾張照片,指着它們說:“你看我和她這麼親近,怎麼可能是假的,這姑娘叫黃橙,是個警察。”
我媽才徹底放心,喜笑顏開的說:“還是我兒子出息,找了個警察當媳婦。”接著說:“有時間將她帶回來見見,只要她不嫌棄咱家就行。”
我說:“我和她剛談,現在說這些還早。”
正聊着,外面突然傳進來一個粗獷的聲音,“三妹子,聽說大侄子回來了?”
我媽臉色一沉,沒好氣的說:“這王鐵匠,消息還真快。”跟着狠狠的瞪了我爸一眼,質問,“是不是你傳出去的?”
我爸一臉的委屈說:“不關他的事。”
堂屋的門被打開后,果然是王鐵匠和他媳婦來了,看到我,王鐵匠立馬激動的說:“大侄子,還真是你回來了。”
我連忙讓座,“王叔吃飯了沒?一起吃點嘛。”
王鐵匠這人長得又黑又矮,常年打鐵的緣故,身上沒有絲毫髮福的跡象,他的臉長得凶,小時候特別怕他。不過因為他小兒子的事情,他整個人老了很多,臉上沒啥神氣,他媳婦也是,眼睛還泛紅。
他們說吃過飯了,坐下后和我爸媽聊起了家常,很快說到他兒子,兩人傳着眼色,話里意思希望我去看他們兒子一眼。我心說,我又不是八字先生,喊我去看有什麼用?
想了下也就釋然了,估計是因為實在沒轍了,醫生查不出,八字先生也沒辦法,兩人死馬當活馬醫。亦或許是劉八字走時那句“解鈴還須繫鈴人”讓他們想到了我身上。
可憐天下父母心。
我媽不樂意,說我剛回來,得好好休息一下。她心裏是打算讓我去看一下曹洋后就回新安,不願我再跟那座老墳有什麼牽連。
但我有我的計劃,即使王鐵匠他們不來,我也會去看一下王梟。所以我說:“等我吃完飯就一起去。”
王鐵匠夫婦頓時高興起來,我媽瞪着我,礙於王鐵匠他們在這又不好發作,我爸勸慰她說:“兒子大了,有他自己的想法。”
我不敢讓我媽傷心,就說:“媽,我去看一下就回來,花不了多少時間,您放心好了。”
飯畢,我和王鐵匠夫婦一起去他們家,路上有好閑事的人也跟着來了,由於年輕人這時節基本還在外地打工,一起來的大多都是莊稼漢和一些婦女,等到王鐵匠家,外面已經聚了10多人。
王梟被關在二樓最靠里的房間裏面,窗戶都被黑色的油紙給糊上了,見我好奇,王鐵匠解釋說:“梟娃子自從醒了后就怕亮,一有點亮光就會發癲,咬人。”
他媳婦一聽見這話,大顆的淚珠不停往下滾,嚷嚷說:“我們家是造了什麼孽喲,出了這麼一個禍事。”
門打開后,我立即捂起了鼻子,一股屎尿的惡臭撲面而來,裏面黑咕隆咚什麼都看不到,不過這對我沒什麼用,有小傑提供的夜視作用,有沒有亮都沒什麼區別。
我看到王梟縮在床邊的一個角落裏,腳脖子上裝着鐵鐐,面色蒼白,眼神渙散,幾乎瘦脫了型,哪還有半點這年紀的活力。屋內臭氣熏天,同時又陰冷得很,好似進了藏酒放菜的地窖,要知道現在可是8月天氣,最熱的時候,一般屋子哪可能冷得如此異常。
發現有人進來了,王梟的神情變得兇狠起來,嘴上嗷嗷的叫,像野狗似的四肢着地,將鐵鏈拉得綳直。王鐵匠要將手中的電筒開,我連忙阻止他,說:“別刺激了他。”
他只好作罷,對着黑暗中柔聲細語的說:“梟娃子,我帶你楚葉哥哥來看你了,還記得你楚葉哥哥吧。”
我說我上前看看,王鐵匠有些緊張,怕王梟傷到我,我說不妨事。我此時的力量大得出奇,加上小傑助陣,信心十足。
見我如此說,他不再攔了,只是囑咐我小心。我緩步走到王梟的身前,奇怪的是隨着我的接近,王梟竟慢慢平靜下來。
這時,王鐵匠和他媳婦適應了黑暗,也跟着我上來了,一看到他們,王梟猛地暴起,再次發起了瘋,我趕緊讓他們退遠一點。他們一直退到牆壁處,王梟才又變得平靜,臉上的凶戾之氣消散無蹤,取之而來的是木然。
他坐在地上,兩手抱着膝蓋,如同幅度較小的不倒翁,前後搖着,嘴上喃喃的低聲念叨着什麼話。
我俯下身,將腦袋湊過去要聽清楚他在說什麼。很快,聽明白了。
他一直在重複着3個字,“爺老骨,爺老骨,爺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