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哭泣的小姑娘
十月，江城的天氣終於沒有那麼炎熱了，雖然夏天還在，但早晚的氣溫很舒服，道路兩邊的梧桐樹葉子也開始慢慢的變黃，偶爾隨着微風吹過，幾片葉子晃晃悠悠的飄落下來，滿眼金黃，特別受攝影人的喜愛。
周易拿着新買的一架數碼相機，不時對着街頭按着快門。
這裏是一條很舊的街道，外面寬闊的馬路把這裏和沿路新建的商業設施隔絕了開來，沿着石階路向里走，偶爾會有幾個騎着自行車三輪車的人經過，馱着回收的廢舊貨沿街吆喝着“回收舊家電、舊手機、廢報紙”的聲音不時傳來，都讓這裏顯得格外的溫馨寧靜。
一路拍過去，周易又走到之前就來過幾次的一個小店坐了下來，一邊熟稔的跟老闆要了一碗餛飩，一邊翻看着之前拍的照片，然後在一張照片上停留了下來。
照片里是一個老式的住宅大門，對開的褐色木門，木門因為年代久遠被人摸得兩邊異常光滑，門上貼着褪了色的春聯，門口坐着三個中年男人正在喝茶聊天，其中一個微胖的中年男人手揮舞着和旁邊人正說著什麼，整體看着就像是尋常百姓平時安寧平和的日常。
周易仔細的看着照片，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翹，餛飩來了，周易收了相機，專心吃起餛飩來。
“小夥子，看你這樣子來了好幾趟了，攝影師吧？”小店老闆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和老伴在這裏開了一輩子的餛飩店，周易拿着個相機來來回回好幾次，每次還都在他的小店裏休息吃餛飩，一來二去就熟悉了。
“嗯！這條街很有特色，這個季節其他地方都找不到比這裏景色好的，過了這個時候就要等明年了。”周易笑着答道。
“這條街啊！”老頭點點頭，有點懷念的坐到周易旁邊說道：“是啊，我從小就在這裏長大的，聽老人說，這條街好幾百年了，以前的房子都沒了，現在看到的這些也都是後來蓋的了，少說也有一百年了。”
“很多人都不知道這裏，我也是偶然經過才發現的，沒想到江城還有這樣的老街，原來這裏有這麼長的歷史啊！”
“說到這歷史，那這裏的故事可就多了，從有皇帝到現在，只有街道沒變過，說是這條街風水好，其他的都動過，只有這條街沒動。”
“我看着也覺得很好，外面都沒有這裏安靜。”周易喝了口湯，“您這餛飩可真好吃！”
一聽周易誇獎，老頭聊興更濃，現在這個時候沒到中午，客人也少，老頭乾脆把自己的茶杯拿了過來和周易說了起來。
“我這餛飩開了一輩子了，柴火餛飩，外面根本吃不到。”大爺有些得意的炫耀着說道。
周易笑着點頭。
“從我爺爺那輩兒開始，我家就做這個了，聽我爺爺說，那時候還有大官特意過來吃呢！”
“百年老店！”周易笑彎了眼，豎起大拇指，“回頭我給您拍幾張，讓更多的人知道您的餛飩！”
“那感情好！”老頭眼睛一亮，“保證江城獨一份！”
正說著，門外走進來兩個街坊，“老劉，來兩碗餛飩！”
“好咧！”老頭聽見趕忙答應，跟周易打了聲招呼去後面下餛飩去了。
周易繼續吃着自己面前的餛飩，耳朵卻不經意地聽到剛進門的兩人說的話來。
“你說大吳也真是的，這好日子才過幾天啊，每天回家就是跟老婆打架，要我說啊，這過不下去離了算了，非這麼耗着！”
“哪是打架啊！”另外一個壓低聲音說道：“整個就是單打好不，他老婆也犟，都打成那樣了，就是不肯離婚，你說這都調解多少回了！”
這話聽着就知道這兩個人肯定是居委會的，老頭端了兩碗餛飩過來，聽了這話接了句：“大吳這孩子也不知道怎麼就變成這樣了？早先也不這樣啊？”
“老劉，這你就不知道了。”其中一個吃了一口餛飩說道：“早先是挺好的，看着小兩口有說有笑的，一起販水果賺了點錢，老丈人挺高興的，就把這個宅子給了他們了，可好幾年過去了，也不見他老婆肚子有動靜，老丈人一走，他心思就開始活泛了。”
“去醫院看看唄，現在啥病治不了？至於嗎？”老頭搖搖頭。
“要面子唄！非說他老婆是只不會下蛋的母雞，然後倆人就三天一吵五天一打的，剛開始還好，後來沒事就打，還在外面瞎搞！”
“這也不是辦法啊！不行就離唄，現在離婚也不是什麼新鮮事，這日子過得可真是的！”老頭又搖搖頭。
“剛才不就說這個嘛！上個月他老婆帶着兩個人把他包養的一個女人給打了，聽說還當街扒光了，大吳氣壞了，回來就打，打的那個狠啊！這不，今天一大早又把我們折騰去了，聽鄰居說昨晚上又打了一夜，他老婆給打的差點沒死了，還是我們叫了120送到醫院去的，你說這事兒……派出所都來了，現在大吳還關着呢！”
“唉！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老頭依舊搖頭，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誰也管不了誰那麼多的麻煩事兒。
周易吃下最後一口餛飩，拿上自己的東西，掏出錢結了賬，“大爺，我走了啊！”
“哎哎！有空再來啊！”老頭趕緊送周易出門。
周易客氣的跟他擺手，然後拿着相機在外面給餛飩小店拍了好幾張照片，“好的，大爺再見！”
……
大吳被拘留了五天就放了出來，因為他老婆不想起訴他，也不答應離婚，說就算是硬耗也不會給狐狸精騰地方。
大吳氣色不是很好，心裏把自己老婆罵了不知道多少遍，在拘留所里每天聽着教育的話，還有同關在一起的醉鬼和流氓，要多鬱悶就有多鬱悶，渾身髒兮兮的，頭髮油的都打綹了，一大早從看守所出來，沒精打採的沿着牆根往家走。
他不願意回家，一回家看到那個黃臉婆就忍不住動拳頭，怎麼看她都不順眼，說幾句還還嘴，怎麼刺耳怎麼說，恨不得她早點死才好，還不肯離婚！真他娘的！
說實在話，大吳也不是很想離婚，為了那個老房子，聽說那一片要搬遷了，搞不好一大筆錢就錯過了，怎麼也要熬到那個時候，不能就那麼便宜那個黃臉婆！
要說大吳和他老婆剛開始的時候還是很有感情的，但是他心心念念的兒子一直沒有出現，難免心理不平衡，看着別人家抱着孩子親親熱熱的心裏就難受，他自己的老婆肚子還是平平的沒有半分動靜。
大吳不願意去大醫院看病，覺得丟臉，就悄悄找了個電線杆上貼的小廣告的老軍醫，結果人家驗過尿就說他根本沒有問題，那問題就是出在老婆身上了，而他老婆卻說她沒有問題，是大吳自己沒用！
就因為這個，大吳夫妻兩個幾乎每天都要吵上一架，互相指責對方有毛病，後來一次她老婆說的狠了，說大吳就是長了個沒用的擺設，中看不中用！大吳徹底失去了理智第一次動了手。
看着鼻青臉腫的老婆躺在地上，大吳心裏湧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痛快感，這些年心中的鬱結彷彿去掉不少，從那以後一發而不可收，每次吵起來，大吳都會忍不住動手，時間長了，如果哪天心情不好，只要把老婆打的動不了了，大吳才覺得舒服，從而又演變成有事兒沒事兒反正沒事就打老婆，然後拿着錢，出門去洗頭房找小姐。
大吳的心理越來越扭曲，每天辛苦賺來的錢幾乎都被他用來找小姐了，半年前，大吳乾脆把洗頭房的那個女人包了下來，在兩條街外租了個房子養了起來，就希望哪天這個女人肚子能爭氣，給他生個一男半女的。
“唉！”大吳嘆了口氣，心裏對自己的老婆的厭煩已經到了頂點。
走到自己家的那條巷子口，大吳猶豫了一下，眼神里掩飾不住的恨意讓他對着家的方向狠狠地“呸”了一口，派出所的人說他老婆已經出院了，那又怎麼樣？怎麼就沒打死她呢？
大吳轉身去了小三租住的地方。
一直到第二天晚上十點多，大吳才懶洋洋的從出租屋裏出來，渾身上下都收拾了一遍，看起來人模狗樣的。
嘴裏哼着不知道什麼歌，順着路走到了家門口那個小公園，迎面走過來一個穿着校服的高中生，長長的頭髮，大大的眼睛，精緻的臉蛋我見猶憐的帶着淚，一邊走一邊哭。
“哎呦！小姑娘，你這是怎麼了？這大晚上的你一個人哭什麼呢？是不是遇到壞人了？”大吳看的心裏一陣發癢，他找過的女人和現在包養的小三，怎麼能跟花骨朵似的小姑娘比呢？
“叔叔，你能幫幫我嗎？”高中生看到大吳就像看到了就行一樣，帶着哭腔抓住大吳的胳膊。
大吳忍不住被這樣一幅可憐的小模樣吸引住了，心臟跳得有些快，有人求助，又是個長得這麼漂亮的小姑娘，怎麼能拒絕呢？
“那個，小姑娘，你別急，跟我說說怎麼回事？”大吳清了清喉嚨問道。
“我今天不小心把給爺爺買葯的錢丟了，都已經找了好久了，可是，怎麼都找不到，我家又困難，一下子丟了兩千塊錢，我……嗚嗚……我不敢回家……”
大吳心裏忍不住狂喜，眼睛轉了轉，用平時見都見不到的自認非常和藹可親的語氣說道：“這事兒啊，錢丟了想找回來可不容易……”
“那可怎麼辦啊？”小姑娘急的不行了，“求求你叔叔，你幫幫我吧！”
“你先別急，要不你等等我，我等會兒回家去拿點錢，你拿回去給你爺爺買葯。”
“那怎麼行，叔叔我不能白拿你的錢……”小姑娘水汪汪的大眼睛裏充滿了感激和希望，但是嘴裏的話卻是在拒絕。
“那你爺爺怎麼辦啊？”大吳故意板起臉問道，小姑娘一陣為難，“好了，你等等我，我家就在前面。”
小姑娘終於妥協了，咬了咬牙說道：“謝謝叔叔，您真是好人！”小姑娘笑着擦眼淚，梨花帶雨的模樣讓大吳一陣心猿意馬，“您這麼幫我，我一定會報答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