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別怕

沈子璐睫毛輕顫，轉過臉將杯子放下，看着關正行的眼睛說：

“關正行，你別太高看自己了，你對我還沒這麼大影響，我不至於為你這麼個前任，就隨隨便便找個人演戲氣你。”

“沒有嗎？”他淡聲問。

沈子璐當然不會承認，“沒有。我跟江律師在一起，完全是日久生情，水到渠成。”

“你認真的？”

“對。”

“你喜歡他？”

“是啊。”

關正行端起了今晚第一杯酒，昂頭一飲而盡。

他放下杯，看着對面人，默了默，開口了。

“我之前退婚是我的不對，我知道你會很難過，也會很失望。但如果重新再來一次，我還會那麼選擇。”關正行又倒上一杯酒，“公司宣告破產前，我前前後後算了下，差不多欠了七千多萬的債。那時候每天的電話除了催債沒有別的，有的說還算好聽，有的怕是你這輩子都沒聽過的齷齪，還有威脅我的，我收到過死老鼠死貓最嚴重的一次收到過一隻被剝了皮的狗，我不能讓你跟着我過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我寧可你恨我，也希望你過的比我好。給叔叔打電話也是我想了很久的決定，我承認當時的做法很差勁，但我真的沒勇氣當面跟他們說，我真的怕窮途末路的我會接受他們的幫助，可我憑什麼讓你的父母辛苦半生為我的過錯買單，七千多萬別說對一個家庭，就是對一個企業也不是小數目，我不能心安理得的讓他們幫我還債，然後呢？他們怎麼辦？”

沈子璐問：“聖誕節那天，你約我出去就是打算說分手的？”

關正行點下頭，“但我沒想到你會……”

他沒想到她會求娶，也正因為此打亂了他說分手的計劃。

“我想最後給我們多留些美好的記憶。”

沈子璐問：“你覺得美好嗎？”

關正行沉默，無聲的嘆息。

沈子璐說：“如果你覺得美好，真遺憾，那天對我來說是人生中最痛苦一次記憶。你把我丟在那，是你拋棄了我。”

關正行看她站起來，繼續說：“我不是你的想要就要，想丟的丟的人，我喜歡了你九年，這九年就當我的青春餵了狗。關正行，沒有人會永遠站在原地，包括我，日子都要往前看的，從你說退婚的那天開始，我就告訴自己不要再喜歡你了。今天這頓飯，就算我給你回國洗塵了，以後不要來找我了，停止你的遊戲，我無心奉陪。”

關正行心急的站起來，“小璐。”

沈子璐說：“別忘了，我們已經結束了，是你提出來的。”

她拿了手包，說：“再見。”

轉身毫無留戀，關正行急得追上去，手按着門，幾乎被他圈在懷裏，低聲在她身邊說：“……對不起，對不起。”

沈子璐看着門板，面無表情，心卻已經緊張的快要撐不住了。

“我那段時間也不好過，每天都在想你，可我知道我不能去找你，小璐，”關正行吞咽口，“我不能去找你，……對不起。”

沈子璐捏緊指尖，眼圈泛紅。

關正行沒有說謊，被追債的日子再次體會了人間冷暖，他整天呆在昏暗的地下室，飽受離開她的煎熬，那段日子他失眠、頹廢、絕望，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刻不過如此，可比起生意上的失利，失去沈子璐才讓他覺得人生毫無意義，就如小璐的媽媽說的那樣，“你失去的一切不就是她嘛”。

直到某個夜晚，他宿醉后夢見了她，夢裏他們再次出現在教堂前，她哭得像個孩子一樣求他娶她，等他醒來發現枕頭濕了一塊。

其實，推開一個你深愛的人，並不能證明他有多勇敢。相反，只能印證他有多懦弱。

他輕輕的握住她肩膀，“小璐……真的很對不起，很抱歉。”

沈子璐閉了閉眼，抬手撥掉肩上的手，關正行怔愣的看她，沈子璐搭上門把手頭也不回的說：

“關正行，我陪了你九年，你卻給了我一生的遺憾。”

打開門，走出去，再關上。

他沒有追，她也沒有停留，他們就像無法再相交的平行線。

江舟站在走廊里，看到她出來，掐了手裏的煙。

沈子璐說：“我們走吧。”

江舟點點頭，跟着她離開。

關正行站在窗口看到江舟攔下一輛車，兩人坐進車裏，直到紅色的尾燈徹底消失在視線里。

喜歡的人沒在一起，也沒有活成他想要的樣子。

……

第二天，天氣預報有大雨，海灘上的遊客並沒有因為陰天的關係減少，關正行再沒有出現過，沈子璐照舊忙碌，江舟讓助手將案卷材料發到他手機里，在房間開始研究案情，尋找辯護的觀點。

臨睡前，沈子璐的手機響了，從被子裏伸出手抓過床頭的手機看，號碼是前台打來的。

“什麼事？”沈子璐問。

前台說：“沈經理，33-10號別墅的客人讓你過去下，說房間有異響，吵得他睡不着。”

沈子璐不耐煩，“能有什麼異響，讓他趕緊睡。”

前台難為道：“沈經理，10號別墅的客人是童總特地囑咐不能怠慢的，要不你過去看看吧。”

沈子璐說：“那就讓他給童總打電話吧。”

前台說：“沈經理，他要是給童總打電話投訴我，我這個月的獎金就沒了。”

沈子璐煩躁的吐口氣，“好了，知道了，我過去看下。”

轉頭看向窗外，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整片夜空。

沈子璐穿着睡衣，外面又披肩外套，穿過一條小路來到10號別墅前，按下門鈴不會兒功夫一樓的燈亮了。

門打開，關正行站在門內，他穿着黑色冰絲睡衣，應該剛洗過澡，頭髮濕漉漉的，皮膚看着特別乾淨清透。

沈子璐垂下眼，“哪個房間有異響？”

關正行面無表情的說：“二樓卧室。”

沈子璐蹙眉看他，關正行看她表情就猜到她怎麼想的。

說：“我沒那麼無聊，大晚上找借口騙你來。”

沈子璐彆扭的撥下劉海，想了想抬腳走進去。到樓梯處時，身後的門咔噠一聲關上，沈子璐猛地回頭，關正行說：“門沒有鎖，你隨時可以走。”

她收回眼往樓上走，來到關正行的卧室，房間依舊乾淨整潔，桌上放着筆記本電腦還有一堆圖紙，讓她意外的是關正行的電腦包上竟然掛着一個粉紅豹的鑰匙串。她盯着那裏看，關正行也注意到她的視線，沈子璐趕緊收回眼，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

站在房間中央，沈子璐什麼異響也沒聽到，回頭對門口的人說：“我沒有聽到。”

關正行抱着夾，依靠着牆壁說：“要關了燈，你才能聽到。”

“……”沈子璐警覺地瞪着他。

關正行說：“不信你可以試一下。”

有了之前的強吻，沈子璐咬下唇心有餘悸。

關正行放開手臂，說：“我站在外面行了吧。”

沈子璐白了他眼，“你出去。”

關正行退到走廊里，沈子璐將燈一關，側耳仔細聽，好像還是什麼都沒有聽到。

他提醒，“你注意聽衛生間的方向，是一種細細的摩擦聲，很細微。”

此時，房間安靜，沈子璐緩慢的朝衛生間門口走，地毯吸收了腳步聲。突然，她站住了，好像真聽到一絲細微的嗡嗡聲。

門外的人看到黑暗中的人影停住，問道：“聽見了？”

沈子璐輕嗯一聲。

又聽了會兒，異響的確持續不斷的傳來，接近蜜蜂不停的繞着什麼飛的聲音。

“是什麼發出來的？”沈子璐問。

關正行說：“我要是知道，還會往前台打電話？”

沈子璐一噎，他又回到當初那個喜歡懟她的少年了。

打開衛生間的燈，在裏面環視一圈后，並未發現異常，但奇怪的是，開燈后好像就沒異響了。

沈子璐對門外人說：“開燈好像就沒聲音了。”

關正行說：“開燈我睡不着。”

浴室和房間用一層玻璃牆隔着，開燈后，整個卧室都被照的通亮。

開燈睡不着？

沈子璐扁嘴，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多毛病。

“那你去其他房間睡吧。”

關正行說：“我喜歡住這間。”

沈子璐咬牙，“……”

她吐口濁氣，將浴室的燈一關，黑暗籠罩下，異響緊接着再次傳來，聽着人頭皮發麻，但還是要壯着膽子繼續找。

浴室就這麼大，除了一些基本配置也沒什麼特殊的。窗戶開着，海風吹進來，風在雨前，此時的風有些涼，沈子璐打了個寒戰，攏緊外套繼續繞着浴室里轉悠。

夜很靜，這個聲音對睡眠質量好的人不算問題，但他能聽見，睡得不好嗎？

沈子璐走到浴缸旁蹲下，電動浴缸也沒有聲音，又走到花灑下聽了會兒，還是沒發現問題，一轉身，看到浴室的鏡柜上亮着燈，這款浴櫃有觸摸照明除霜的功能。她靠過去，異響從鏡子後傳來。再退後，按下照明按鈕，燈亮起后異響沒了，再關上燈，異響又傳來。

“……”原來如此，應該是鏡櫃裏的穩流器出了問題。

沈子璐轉身剛要說，突然天空一道閃電劈下，緊接着每隔幾秒，咔嚓一聲雷響，嚇得沈子璐大叫：

“啊，”

剛喊出聲，他便跑進來了，捂住她的耳朵。

閃電再次照亮夜空，她看到面前的人，聞到了他熟悉的味道。

她抬眼，對上他清黑的眼，她看到他口型說著：

“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