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不會騙我吧

在十七歲的年紀，我們心裏藏着很多秘密，不願視人，不想被發現，又盼着有那麼一個人理解。

——關正行

枱燈的光落在佈滿數學公式和驗算的草紙上，關正行目光炯炯，眼睛裏蘊着一股精銳。他比很多同齡人更迫切長大，比他們更急於逃脫現在的生活束縛，內心的壓抑化作動力，施於學業。

客廳里的電視聲很吵，關正行放下筆，起身走出房間。

“翠姨，”

“……”

戴美翠沒反應，邊嗑瓜子兒邊全神貫注的看電視，關正行掃眼電視節目，是部家庭倫理劇，聽着七大姑八大姨的爭吵，關正行微微蹙眉，他走過去，站在電視前擋住對方視線。

“讓開，別擋着。”戴美翠偏頭看電視裏的老人舉起板凳，大喊‘你們給我滾！’

‘噗嗤……呵呵……’這把戴美翠樂得，“你快讓開，我看這老太太能不能把他們趕走。”

關正行稍稍讓開一些，“翠姨。”

“嗯。”戴美翠心不在焉的答應聲。

“這個月的零花錢你還沒給我。”

戴美翠吐掉瓜子皮兒，“沒給嗎？”

“沒有。”

“哦。”

關正行看着她。

電視裏，老太太舉着板凳追着一大家子人在四合院裏跑，腳下一滑，人摔了個四仰八叉。“哈哈哈哈……”戴美翠拍着大腿笑。

關正行臉色越來越沉，“翠姨，這個月的零花錢你沒給我，學校交班費，是同學幫我墊上的。”

“哈哈哈……這老太太估計能摔骨折。”戴美翠抓起一把瓜子繼續磕。

“同學已經跟我要很多次了，今天早上跟我說，再不還就要來家裏要，她爸爸是政，府領導，媽媽是育才的老師，鬧來家裏要錢不太好吧。”

“……”戴美翠終於不笑了，問道：“他媽媽在育才學校教幾年？”

關正行說：“我忘了，不是教導主任就是副校長。”

“是嗎。”戴美翠頓時臉色緊張，可又一想，“你不會騙我吧？”

關正行面無表情，“影響馨慧入學你別怪我。”說完，人轉身就回房間。

“哎，等等。”

“！”關正行站定。

身後窸窸窣窣，戴美翠走過來，“給，把錢拿着，趕緊還人。”

關正行餘光看身側的手，抽走她手裏的錢推門回房間。一門之隔，戴美翠陰陽怪氣的說：“真是上輩子欠了你們父子的，這輩子找我討債。”

關正行將錢揣進校服兜里，又翻開化學練習冊。

……

‘鈴……’四點半，鬧鐘準時響了。

沈子璐從床上爬起來，眯着眼睛去洗漱。早起的睏倦折磨得她萎靡不振，清醒了五分鐘才元神歸位。

下樓去吃早飯，還不到餐廳，已經聞到飯香了。

“小豆包嗎？”沈子璐從盤子裏拿出一個問。

小姨又端出一碗雞蛋羹，“有小豆的，這倆是紅糖餡兒的。”

沈子璐又夾出個紅糖饅頭，“都是我愛吃的。”

小姨說：“小璐，四姨說今天回不來，要後天才能回來。”

沈子璐垂着眼咀嚼，舀起一勺雞蛋羹，“知道了。”

她面上風波不動，心裏卻極其不滿。壓抑的情緒由量變到質變，從開始的難過失落到現在的怨恨，繼而選擇無視和疏遠。

沈子璐到門口換鞋，小姨急匆匆的從廚房跑出來，將灌好熱水的保溫杯塞書包側兜，囑咐着：“小璐，喝之前吹吹，別燙着嘴。”

“嗯。”她眼皮懶懶的垂着，從鑰匙架上取下車鑰匙走出家門。

小姨跟她有七歲的年齡跨度，所謂六年一代溝，她覺得自己跟小姨之間根本就不是一代人，沒有溝通話題，也不想跟她多溝通，對於她的示好，只當做是看在父母的面子上才來照顧她。

學校門口站着值周生，檢查學生儀容儀錶，沈子璐下車后推着自行車沿着左側的隊伍走。

車剛立好，身後一聲‘璐哥’，接着旁邊插進來一台新款捷安特山地車。是沈子璐喜歡的白色，還夾雜着紅色的烈焰噴繪。

“換新車了？”沈子璐問。

譚笑顯擺的揚了揚下巴，拍拍自行車座，“最新款，帥不？我叔叔給我買的，全江城也沒幾台。”

沈子璐欣賞完，“漂亮。”

“那是，”譚笑嘚瑟的不行，“要不你也換一台，這是男款，女款比這台的車軲轆小一圈，你騎上一定特拉風。”

“多錢？”沈子璐問。

08年的最低工資標準是690元。

譚笑伸出四根手指，沈子璐也是了解行情的，說：“四千？”

他又翻手三指，沈子璐說：“四千三？”

譚笑點頭。

沈子璐說：“不貴，你叔叔在哪買的？”

譚笑說：“江城沒有，他在廣州給我買的。”

沈子璐眼睛一亮，“正好我爸媽在廣州談生意，我讓他們給我帶回來一台。”

倆人沿着榆樹牆邊走邊聊，沒有注意到樹牆另一側站着的關正行，他手捏着兜里的五十塊錢，轉身往教學樓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