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道有高低,人無仙凡
“轟!”
一聲輕響,鴻福錢行轟然倒塌。
“啊!”
“我的腿!”
“我的芥子石!”
“那個龜兒子不講道德,連房梁都搶?”
……
一連串的慘叫聲從廢墟中傳出。鴻福錢行外,很多搶到芥子石之人,倉皇而逃。
“格老子的,是那個龜兒子乾的,連房梁,柱子都不放過?”一個渾身是土的粗壯漢子抱着一推芥子石大聲吼道。
“你瞎嚷嚷個鎚子啊!是老子搶的,這房梁,這柱子是金絲楠木做的,你們這些土鱉不識貨,可老子曉得到,這跟芥子石比起來也養不了多少。不搶白不搶。”一個扛着一根巨大的柱子的中年人同樣大聲吼道。
一個中年人連忙把兩人分開,“兩位大哥,都別吵了。你們難道沒有發現嗎?這鴻福錢行根本就沒有多少錢,他們這群龜兒子的資本家騙了我們那麼多錢,你們能忍嗎?你們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們拿着我們錢去逍遙快活嗎?反正我不能,你們還好意思在這兒吵架。那你們就在這兒吵吧!反正我必須得拿回我的錢。那可是俺給俺娘看病買葯救命的錢啊!”
說道動情處,中年男子忍不住落下了辛酸的眼淚。
中年男子將手中的幾塊芥子石往地上一扔,瘋瘋癲癲的道:“幾塊破石頭,才一會兒就變得一文不值了,我要了有什麼用?給能我娘買來救命葯嗎?娘啊!是孩兒不孝,是孩兒沒用。以為將錢放在鴻福錢行一個月就可以翻一倍,天下那有那麼好的事啊!是孩兒笨,被這群騙子給騙了。愧對你的養育之恩啊!孩兒這就是陳族,去找那群騙子,要回你的救命錢。”
中年男子跌跌撞撞的往人群外走去。
喧鬧的人群也漸漸的歸於平靜。
是啊!如果再早一些,這些芥子石還可以買出一個好價錢。可以現在似乎也就比平時高了那麼一點吧!
去各城採購芥子石的商人們應該也快要回來了,到時候這芥子石就更不值錢了。
眾人內心一陣苦澀。
當初自己為什麼要相信這群騙子。
陳族、侍郎之子……
人群中的呼吸突然間急促了起來。
“我知道有家丹藥鋪是陳族的產業。要不……”
眾人眼晴突然一紅,齊刷刷的看着出言的那個男子。
有人低吼道:“還愣在這幹嘛!還不帶路,難道有等城衛軍來啊!”
鴻福錢行被搶了?
消息好似張了翅膀一樣,幾乎一瞬間就傳遍了整個洛陽城。
洛陽城內,頭腦活絡的人,近乎同時就想起了鴻福錢行的財富,那可是多麼恐怖的一筆財富啊!隨手就灑幾千萬白銀就只為了聽一個響,隨便抽個獎,動輒就是上億兩白銀。也許在世家大族的眼中,這麼點錢財只是一個小數目,可在平民百姓眼裏,那就是天文數字?
不用工作、不用勞動,只要去拿?拿來就是自己的?而且比自己幾輩子賺的還要多。
手快有,手慢無,去不去?
為什麼不去?這群騙子也騙我錢了啊!雖然只是一兩用來參與抽獎的錢,可是要是最後是我中了呢?那就不是騙了我一兩,而是一億啊!都被人家騙了,這都還不去拿回自己的錢,難道還跟木頭一樣駐在家裏觀望?再觀望,就什麼也沒有了啊。
隨着不知道是何處傳來的,這些騙子是賣國賊,專門用這種低劣的手段來騙取百姓的錢財,用以資敵。
家國大義面前,越來越多的百姓怒了。搶得再毫無顧忌,越發的得心應手。
根本不用組織,也不需要領頭人,只要稍微有點腦子的,都立刻向著鴻福錢行背後的家族的產業衝去,而一些還有道德顧忌的人,看到大量朋友一背籮一背籮往家裏背金錢財寶,靈器丹藥,也坐不住了。
“轟隆隆!”
全城百姓都要瘋了,不管有沒有在鴻福錢行存錢的人,或者是花錢參與抽獎的人,都行動了起來,只要是鴻福錢行背後家族的產業店鋪,此刻都瞬間圍滿了人,無窮無盡的人。好像全城的百姓都衝來了一般。
陳族所有的店鋪,幾乎同時全部大門緊鎖,可是大門緊鎖也不可能擋得住百姓的熱情。
大門關上又如何?
撞開了就是。
你有修者守門又如何?
難道我們就沒有了嗎?
“混賬,大膽,大膽刁民,這是兵部趙郎中家的產業,你們也敢亂來?你們就不怕把你們通通抓起來嗎?”一家店鋪里有人顫顫巍巍的說道。
“你們敢抓嗎?我家老爺是尚書,你抓,你敢抓嗎?”
“我家老爺是侍郎,你要抓就叫他來抓好了。競然敢騙我們的錢。”
“哼,你們這群賣國賊,人人得而誅之。別跟他廢話,我們使勁砸。”
……
……
人群混雜,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鴻福錢行就好像一座座金山放在城中各處一般,無論是誰都無法免俗。
搶着搶着似乎也就不需要什麼理由了。也不管對不對了。
是騙子的我們就搶,是賣國賊的我們就拿。
平民為了一夜暴富。大富大貴人家同樣也家丁無數,不願放過此次機會,大量官員人家更是有着第一手資料。
一時間,整個洛陽城都亂了。
哄鬧聲、搶劫聲、哭喊聲、歡笑聲、怒吼聲,各種情緒,好似一瞬間同時爆發了一般。
冬落三人站在一處高樓之上,看着洛陽城四方的哄鬧,全城的人都在瘋狂之中,一些地方,更是在搶奪之中燃燒起了大火,濃煙滾滾。
瘋狂不絕於耳,隔着很遠都能聽到四方的尖叫。
“真的難以想像,這一幕競然是我們仨一手造成的。”張白圭搖了搖頭,揉了揉臉,很不確定的說道。
雪念慈也是震撼莫名,“太瘋狂了,我感覺那個落哥說的那什麼彩票似乎有點多此一舉了。”
冬落勉強保持住鎮定道:“不,還是有用的,如果沒有那麼多閑人願意花那麼一兩銀兩來買一個票據。陳玄關他們又如何會相信這樣真的可以賺很多很多錢。他們是執紈,可他們又不是傻子。不過,彩票這一環的作用還是在後面。說實話,效果還超出了我的想像。”
冬落從腰間取下酒囊狠狠的灌了一大口,又將酒囊扔給張白圭後繼續說道:“一兩白銀,雖然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了。我想從來不會有誰會嫌自己的錢少吧!你們想,若是一開始就那麼些存錢的幾個人那能有這麼大的規模與動靜。那些沒有存錢的人呢!搶,似乎是賺了,還是大賺。可是洛陽城的民風,還有他們骨子裏那一點純粹的骨氣。是不允許也不會支持他們這樣做的。這時候,那一兩白銀的作用就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把他們心裏最後的一絲負罪感也壓沒了,把他們生生的從旁觀者的身份壓到了受害者的身份上來。但是卻又抬高了他們另一重的身份,讓他們站在了道德的制高點上來了。這個時候的他們不搶也可以,但,搶好像也沒什麼。”
張白圭單手往欄杆上一撐,一躍站在了欄杆上,雙手抬平,小心翼翼的往前小步小步的挪着,“我還是小看了天下風流出洛陽這句話啊!大周邊境的戰事打了快一年了,雖說所有的侵略者都已經被趕出大周的國界。當我放出鴻福錢行就是賣國賊用來撈錢以資敵用的消息之後,你們猜怎麼著?洛陽城的百姓的反應真的讓我大吃一驚。我也走過不少路,讀了一些書,可我卻沒有見過那個國家的百姓對國家的歸屬感是如此強烈的。”
雪念慈也喝了一口酒,擦了擦嘴角道:“民心即天心,天心不可欺。民意即天意,天意難為。你知道洛陽城的百姓為什麼對大周國的歸屬感那麼強嗎?因為周天子做事順天心,順民意。就拿修行者來說吧!周天子一人便壓得整個大周國的修者不敢抬頭。無論是在山上賺香火念力,還是在山下江湖恩仇快意。都必須遵守大周的律法。如若違犯,天上地下,無處可逃。據說大周立國之初,周天子便親自挑選大量石碑,上書‘道有高低,人無仙凡’八個大字由馱碑使立於山上修者府第,山下武夫宗門。警告修者不可以武亂禁。這在整個神州大陸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你說有這樣強勢的君王,百姓的歸屬感能不強嗎?”
冬落疑惑道:“不是說那些真正的仙家門派都高傲異常,目中無人,做事不講規矩,看不起世俗王朝嗎?難道就沒有人敢反對?”
張白圭神往道:“怎麼沒有?當時大周國內最大一個宗門,殺了馱碑使,砸了石碑,轉頭就去山下施法水淹了一個凡俗城市。那時各大宗門都在看着這個口氣囂張的周天子呢!看他會如何處理這件事,而周天子也沒有讓他們失望,隻身一人一拳就讓那處仙家宗門從神州大陸消失了。當時周天子對着各宗探子道‘不要跟我講道理,我就是道理。’你說霸氣不霸氣。”
冬落嘆了一口氣道:“完了,早知道周天子這麼猛,就該換一個計劃的啊!”
張白圭笑道:“現在知道怕了?”
冬落一腳踹在欄杆上,踹的欄杆晃蕩不止,張白圭差點站立不穩掉了下來,“怕個鎚子,俺爹說過,他周天子也是要吃飯拉屎的,怕他個卵。”
隨着洛陽守軍的到來,洛陽城的百姓也快速的散去。火勢漸漸的撲滅,黑夜慢慢的襲來。
洛陽城,瞬間變的平靜了下來,比之前的日子都要平靜,都在翹首以盼,都在耐心等候。
搶了的人,在等。被搶的人,也在等。
等第二的朝會,為這次的莫名的暴亂定性。
百姓所為究竟是打砸搶燒,還是為民除害,沒有人知道。
秋天的月亮是帶着思鄉的味道的,明媚卻又不乏清冷的懸挂在高天。
很多人在這樣的月色下註定無眠。
思鄉有之,興奮有之,恐懼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