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章-天地開時劍氣橫。

這是浩渺穹域萬年前的故事.

那時的三教祖師才剛剛立教不久，開山弟子們大多還是頑劣叛逆的青年，而這座穹域是那傳承數萬載的昊天太一廷掌管。

那年還是寒武1999年。

這座人間與那座魔窟穹域的戰爭到了終局。

曾有無數修士通過太一廷師開闢出的穹域通道進入那座魔族棲息的穹域。

在天火、絕寒、風蛇、地動，數之不盡的絕域環境中，數以千萬計的修士進行以點對面的曠世之戰。

劍修一劍之下便有萬千魔物頭顱點地。

武者拳腳之間更是山河破碎，雲蓋震散。

高如極岳，直達天幕穹頂的法相天尊，搬動山嶽牽動河床下令萬物絕跡。

更有無數修士施展各種玄妙神通，陷阱、殺陣、以至於令無數魔物學會的第一句人類語竟然是卧槽尼瑪@#%￥！。

在昊天太一帝的敕令下，浩渺穹域呈現出空前團結，連動物靈精幽冥鬼魅都放下了成見，貢獻出了自己的一份力量。

以一座穹域為後援的修士前線，起初以摧枯拉朽的碾壓姿態清掃了魔窟穹域的三分之一土地，被殲滅的魔物以百億計。佔領的地界內萬魔絕跡。

之後的進展就遲緩了下來，花了數百年才又攻佔魔窟穹域的三分之一，為此足有數百萬修士隕落。原因無它，魔族變得愈發強大，不再是只有頂尖個體，而是整個魔族都在進化。

更加強橫的肉體，足以抗衡武者。

更加遠程的生物嘴炮，讓他們能在術法戰中取得先天優勢。

更加龐大的個體真身，足以和法相天尊掰一掰手腕。

唯有以劍修為首的以殺力著稱的修士還能保持相對的優勢，直至絕對的逆境中，魔族完成了終極進化，足有百尊可匹敵人族至強的巔峰魔物橫空出世。

僅僅十天，在魔窟穹域的人類就被迫放棄絕大部分佔領區，留下數十萬具修士的遺體，退回了穹域通道口建立的雷池城。

這一天，是浩渺穹域的大年三十，明天就是千禧年，但整座雷池城都靜默着，誰都知道，決戰在即，千萬修士駐紮在雷池城中，和城外千百里的億萬魔物對峙着。

雷池城初建之時，設計上就是為了最後的防守，哪怕攻佔魔窟穹域以失敗告終，也要叫魔族難以逾越雷池一步。

城牆雄偉足有萬米高，一位着墨竹色長衫的英氣女子，有着絕美容貌，其身姿，魔窟穹域那輪璀璨金月也難以比擬，她此刻面色嚴峻眺望遠山，左腰別著一塊雪花玉佩，右腰掛着一把長劍，透過劍鞘寒意逼人。

城牆上人很多，有數十萬修士乾脆住在了上邊，大部分都是城中千萬修士最強的那部分。

而她則是這撮人中拔尖的戰力之一，加上絕美容貌，即使態度上冰冷些，她仍是人緣最好的那個，不像某個人，一出場就各種毀氣氛，被人埋汰的口水如果能積攢起來，在城牆外邊加條護城河都不是問題。

城牆上人人都在為接下來的決戰做準備，多有甚者，遠遠朝女子方向望上幾眼也就心滿意足，可偏偏就有一人與眾不同，從剛剛開始就遠遠就能聽見小曲的聲音，一個白衫男子從城牆的另一頭踱步而來，雙手抱着後腦，怡然自得的神情與這雷池城凝重氛圍格格不入。

最終在浩雪仙子的身邊站定，隨着她的目光一同眺望遠山，一臉凝重道：“我猜你是在想這場戰爭真的是必要的嗎，為了一個可能性，我們就已經付出了數百萬同胞的性命。”

“你又知道了。”浩雪微微側過臉輕聲道，眼眸清澈如水。

“三百年來，你有哪天不這麼想過嗎？”白衫男子神色認真道：“要我說，前一百年會想這問題也無可厚非，可之後呢，這個問題還有意義嗎？停不下來了，這位仙子你也就仗着自己天生麗質才能這樣揮霍容顏，要換個人每天這樣想的話早就滿臉皺紋了，你如果還不注意，到時候你別怪我喊你浩雪嬤嬤。”

白衫男子說罷，目光看向浩雪左腰上掛着的長劍，眼神間的猶豫一閃而逝，繼續道：“如今三教百家在這三百年急速崛起，我們一旦攻不下這座穹域，這昊天太一廷就會被吞噬殆盡，到時候做不成萬古如一的太一正神，我是無所謂，但是你可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浩雪聽得一臉疑惑，掂量什麼？就聽這個賤人繼續道：“你這浩渺穹域有名的美人難道還想平安無事？被某教聖人看中收為禁臠也就罷了，萬一到時候拘了你的修為，把你作為太一廷的代表拉出來平眾怒，高高在上的浩雪仙子豈不是變成公共……”

白衫男子的話語隨着浩雪的左手握住了劍鞘截然而止。

“歐陽籬，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麼活着登上山巔的。”浩雪的表情沒有變化，眼中散發出刺骨的寒意。

“咋了，實話還不讓說了？單挑我是打不過你，但論逃命的本事，你還能追的上我？有那本事的只有我家小東方。”歐陽籬嘴上逞強，實際全神貫注，右腳稍稍後拉，只要浩雪暴起打人，他就立馬跑路。

浩雪這才注意到這傢伙原來一直光着右腳，估計是在哪又被人追殺把鞋掉了，她微嘆了口氣，鬆開了握住劍鞘的手，也不知道東方姐姐是怎麼看上這種賤道冠絕一域的賤人的。

在戰場上，這是個可以放心託付後背的傢伙，但並不妨礙私下有人想圍毆他，東方仙子和他成為道侶的這個事實不知令多少男修心碎。

曾就有修士因為這事實想不開，心魔叢生導致神魂巨顫，道心臨近崩壞，險些當場兵解，被救下來后醒來的第一句就是“噫，我中了！”也不知是在心魔幻境遭遇了怎樣的悲慘經歷。

“東方姐姐呢？”浩雪仙子問道，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過她了，想來知道行蹤的也只有面前的賤人了。

“求劍去了。”歐陽籬的抬頭望去，目光穿透漆黑的雲蓋，千萬里高的天幕穹頂下，四位太一廷師與九尊巔峰魔物對峙着，一舉一動之間都牽扯着億萬生命的死活。

“什麼劍？有什麼用？”浩雪仙子難得好奇，“就算比四大廷師的殺、伏、道、法，四把仙劍強，難道還比得過太一帝那把東皇劍？”

歐陽籬玩味一笑，一臉神秘：“只要她能帶回那把劍，這場戰爭勝負只在一念之間。”

浩雪聽得一臉愕然，在這種大事上這個賤人應該不會唬她，只是還想再問時，突然兩側城牆上，鼓聲大作，一道極具威嚴的聲音自天幕穹頂傾瀉而下。

“浩渺穹域所屬，迎戰！”

歐陽籬眯起了眼睛，遠山更遠處，千百裡外各類魔物御空而來，聲勢浩大遮天蔽日，如末世降臨。

身旁浩雪的劍鞘已空，那柄不比天上四把劍差多少的寒雪漂浮在她的身邊，劍身漫出絲絲藍氣，冰冷入骨。

城牆上設置的數萬門雷池戰鼓，此時一同擂響，其聲勢隨風可傳一萬里。

隨着鼓聲，先是無數修士，武夫從雷池城中升空，站在城頭望去同樣遮天蔽日。

緊隨其後，十數萬尊高如山嶽的法相天尊拔地而起，如擎天巨人般以戰陣排開，嚴陣以待。

城牆上的修士稍晚一些，此刻也紛紛御空而起，加入空中戰陣。

浩雪不再多想，也準備升空迎戰時，歐陽籬卻叫住了她：“我是說假如，昊天太一廷要完了，就去找道家老大吧，我和他有些交情的。”

“你的意思是…我們會敗？”浩雪神色認真。

“放心。”歐陽籬跳上城牆垛口，回身居高臨下燦爛笑道：“敗不了！”

說罷，他身形后傾，直直墜下萬米高牆，雷鳴陣陣，電光閃爍間，城牆下一道流光疾射而出，只一瞬趕超所有迎戰修士，歐陽籬一馬當先殺入敵陣。

“耍什麼帥。”浩雪小聲說了一句，化為一道劍光，緊隨其後。

這一夜爆發的大戰極為慘烈，哪怕戰爭已經持續了數百年，也沒有一次能比的上今夜。

這一夜，四位太一廷師全數被陣斬於天幕穹頂之下，厚萬米的雲層被硬生生打穿，幽紫的魔界夜空中一輪璀璨金月高懸。

雷池城千萬修士傷亡近半，頂尖戰力更是折損三分之二，魔族比所有人預料的都要瘋狂，不計代價，哪怕要亡上十數尊魔物，也要拉一個同等人類修士墊背，為此，僅一夜，雷池城外壘起的魔族屍體就足有數千座山頭高。

太一廷師以四敵九斬其八，已算是不得了的戰績，魔族更是付出了十數倍的傷亡，但這沒有意義，雷池城已是名存實亡。

大戰一刻不得停息，抗爭的修士喊聲此起彼伏，響徹雲霄。

“守不住了！我們要退回浩渺穹域才對，這樣下去我們全要亡在這。”一位渾身衣衫破爛，連長須都被砍了三分之二的長鬍子老神君喊道。

“太一庭師都死了，這誰頂的住啊！”一位年輕俊朗的修士哀嚎道，滿身血污的他此刻正面對六頭同境魔物的圍殺。

“太一帝呢？”一名躲在雷池城牆上一條長椅下怯戰的年輕修士撅着屁股，撕心裂肺的喊道：“快、快去請太一上帝！！”

雲層破碎后露出的幽紫天幕，此時如冥府深淵般深邃，馬上就要迎來黎明了，所以0現在也是一天中最為黑暗的時刻。

歐陽籬手持那把寒雪劍，一劍揮出，周身盪出一道寒雷劍氣，周遭數尊大魔避之不及，為攔腰一分為二，這一劍威勢無可匹敵，歐陽籬連同本命壽元都燒上了。

他的懷中，那位浩雪仙子面色慘白，口鼻中止不住的淌出血漿，胸口處青衫被鮮血染紅，是為了歐陽籬她才挨了這樣一劍。

“我的狀態我自己清楚，已經沒救了。”浩雪虛弱道：“但我還有些話想說。”

“別說了，我知道你喜歡我。”歐陽籬善解人意的握住她的纖纖玉手，一臉傷感，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呸！”一口帶血的唾沫吐在歐陽籬的臉上，浩雪卻好像挺開心的，喃喃道：“下輩子…要是能再遇見…該多好，東方……這輩子我還是不夠滿足……”每一個字都彷彿用上了全身力氣，浩雪的氣息逐漸衰敗，望向東方天幕穹頂的雙眼逐漸變得空洞，最終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閉上眼香消玉殞在歐陽籬的懷中。

仙子縱使是死，依舊是那般爭輝模樣，只是安靜了些。

“到死還不忘和我搶女人。”歐陽籬無奈一笑，朝東方天幕穹頂望去，心有已是有了感應：“來了！”

東方的天際線出現了一點光亮，是朝陽嗎？並不！眾所周知，魔窟穹域的太陽是從西邊升起的。

起初只是無人在意的光粒，逐漸拉長成為一條金色長線，光輝連同天幕上的那顆璀璨金月都給掩蓋了，伴隨雷鳴般的破空聲響，不論瞎子還是聾子都能清晰感受到那股勢不可擋。

一直在暗處防範那位太一帝的那尊魔神此刻也現身半空，抬手一揮，魔物紛紛退後，人類修士才得以喘息片刻。

“來者可是昊天太一…噫？怎麼是個娘們。”說著熟練的人類語的那位被黑霧包裹看不清容貌的魔神，體型與一般人類無異，散發的氣息暴戾氣息彷彿背負了整座穹域的滔天怒意，遠遠看上一眼冷汗已浸濕後背。

東方天幕掠來的那條金線戛然而止，現出一位白衣仙子，青絲束成一辮，絕美容貌哪怕種族不同也得震撼了萬千魔物。

“是東方仙子啊！……但是有什麼用。”一位老修士見其真身，滿臉失望悵然哀嚎，除了太一帝還有誰能力挽狂瀾。

黑霧魔神也是心中疑惑，明明感受到的是同等的氣勢，本以為是那太一帝終於出來了，它才現身，未曾想此刻這個人類女娃子修為境界卻連那四個廷師都比不上。

東方仙子居於上方，朝下與歐陽籬對視一眼，雙方心有靈犀點了個頭，在看見浩雪的遺軀時，她眼中有哀傷但一閃即逝，現在並不是傷感的時候。

歐陽離低頭看了眼浩雪失去血色的絕美遺顏，輕聲道：“相信你也願意跟我們一起來的，所以我就不問你的意見啦。”語罷，歐陽籬右手鬆開，以意念強迫那把寒雪劍，哪怕其千般不願意仍是一劍洞穿了自己胸膛，他嘴角淌着鮮血，輕撫寒雪劍身：“難為你了，回浩渺天下去吧，找個新主人。”

寒雪劍身嗡嗡顫鳴，是不甘，亦是不舍，最終還是化為一道湛藍之光去往雷池城中。

而在萬千修士億萬魔物的注視中，歐陽籬單手掐出一道奇妙法訣。

“那是！”戰場中喘息的眼尖老修士都認出了那道法訣代表什麼，難以置信的瘋狂。

不過一瞬之後，歐陽籬與浩雪化為一團璀璨紅光，疾射向東方仙子，最終融入東方仙子體內，於此同時，其氣勢暴漲，一瞬間便超越了廷師了修為，達到了太一帝與那魔神的同等境界。

“邪魔歪道。”魔神不齒的冷笑一聲，人類真不愧是令人厭惡的種族，它心中儘是鄙夷，卻不敢大意，右手緊握那把神魔之劍全神貫注。

“劍嗎？”東方仙子看着那把漆黑魔劍，輕笑一聲：“我也有一把。”

話音剛落，一道凌厲劍氣從天上天洞穿了天幕穹頂，如銀河瀑布般朝人間傾瀉而下，其中是一把素白長劍最終懸浮於東方身前，劍尖直指天幕穹頂。

魔神面色凝重異常，手中那把以億萬同族為基，百萬修士屍身血祭，淬鍊百年方才出世的無上魔劍，哪怕較之那四個廷師的劍也是碾壓，他覺得唯有那把東皇劍才能與之一較高下，此刻面對那把看似普通的白色長劍，手上魔劍與那四把劍的位階差卻彷彿在重演了。

“我東方初雪，唯有一劍。”東方初雪聲音很輕，卻無比清晰，是在身處魔窟穹域每個生靈的心境中響起。

東方初雪伸出纖纖玉手握住劍柄，在那一瞬間氣勢直指更巔峰，彷彿一劍就破開了境界上的桎梏瓶頸，到達了從未有先輩領略過的巔峰風光，天下劍道此刻因我而更高！

劍氣直衝天幕頂，唯有一劍碎天地。

這一刻大地被驚動，蒼天亦被震撼，整座雷池城都顫抖不已，萬米高牆不住有磚石脫落，何止魔物，是連同整座穹域都在瑟瑟悲鳴，天上金月黯淡，群星退避亦不敢遙望。

“你瘋了！”魔神憤怒不已，黑霧被迫散去，裏邊露出的模樣與人類無異，極其英俊的臉龐此刻撕心裂肺的怒喊，卻無濟於事。

一劍揮下，看似綿軟隨意，然而這不知千萬里寬距的魔窟穹域，在這一瞬間，天與地一分為二，首當其衝的魔神早已化為煙塵，宣告了一座穹域的終結。

這一劍波及的範圍足有數百公里寬，其距離更是直至世界盡頭。

這一劍連同這座穹域的虛空邊界一同斬斷。

這一劍威勢無可阻擋，無法形容，在所有在場修士心間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迹。

最先清醒的一位老修士眼睛都彷彿要瞪了出來，在空中做了個跌坐在地的模樣：“完了…完了…全完了…天地，怎麼連虛空邊界都斷了，全完了，這座穹域要完犢子了！”

下一刻，這位除了陣亡的四位廷師外最具地位的太一元老猛地跳起來，怒目圓瞪：“東方！你他媽是瘋了嗎？”

老修士猛地望向那天與地斷開的起點，哪還有什麼東方仙子的身影，在那一劍揮出的瞬間，佳人一襲青絲已如雪，風一吹便消逝在了這片天地中。

“他媽的。”老修士無比憤怒，但腦子還算清楚，看着這座瀕臨崩潰的這座穹域，已是末世終結，天地法則都已開始混亂，果斷下令道：“魔窟穹域要完了！浩渺穹域所屬，全部退回浩渺穹域死守，不允許走漏任何一隻魔物進來。”

這一天，寒武2000年大年初一，在浩渺穹域付出了千萬修士的生命，終於殲滅了整座魔窟穹域連同所有生靈，僅僅如此，再無所獲。

空間通道要封閉了，最後的那位修士悵然若失，望向通道封閉前的魔窟穹域的最後一眼，

仿若看見了一道虛無縹緲青絲的身影，再眨眼時，通道封閉，他已分不清那是思念還是願景。

魔窟穹域內，雷鳴、狂風，岩漿漂浮在空中，天與地在一絲一寸的崩潰，唯有一把白劍仿若亘古，劍身光芒黯淡至極，彷彿只是一把普通的劍。

虛無縹緲無人聽見的聲音，仿若思念般孤獨的回蕩着。

“一千年…一萬年，我都不會忘記你的模樣，有那麼一天，會再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