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鑰匙
白研良沉默不語,微微扭頭看向車窗外。
明媚的陽光灑向業城的每個角落,似乎連最微小的塵埃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謝謝你,楊叔。”
“說什麼呢傻小子。”楊萬龍終究是沒忍住,叼了一根沒點燃的香煙在嘴角,過過乾癮。
“十年了。”白研良聲音很輕,他安靜地看着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業城已經比十年前變了太多太多。
但,總也有沒變的。
“楊叔,為什麼你始終相信十年前研人的案子和我無關呢?”
白研良終於收回了目光,看向專心開着車的楊萬龍。
“嘖……非要說為什麼的話。”楊萬龍騰出右手撓了撓後腦勺,“應該是我小時候也見過類似的案子。”
“楊叔小時候?”白研良想過很多可能,比如楊萬龍發現了什麼線索之類的,但卻從沒想過這個理由。
這個中年刑警已經四十二歲了,他的小時候至少也是三十年前的事,三十年前的案子……
“嗯,那小子的遭遇和你差不多,但那次,是我親眼目睹的。”楊萬龍終於點燃了香煙,從後視鏡中,白研良看到楊萬龍的瞳孔在微微縮小,像是想到了什麼讓他恐懼的事。
是什麼能夠讓一個見慣了各種離奇命案的中年刑警露出恐懼的神情?
白研良有些好奇。
“那時候,我九歲,家裏窮,上半天學,放半天牛,那天下午,我和往常一樣去山坡上放牛,然後……我目睹了一樁詭異的殺人案。”楊萬龍的手在微微顫抖,顯然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十多年,但那件事不僅絲毫沒有隨着時間流逝被淡忘,反而像是窖藏多年的老酒,還未揭開封泥就已能聞到香氣。
“村裏的楊二娃,在山頭上用手活生生撕碎了他爹楊老成!我現在都還記得他那樣子,滿臉猙獰扭曲,動作也怪異得很,就像是……被鬼附身了一樣。”
說到這裏,楊萬龍滅了香煙,咽了口唾沫,似乎感覺有些口乾舌燥。
白研良也看見他的嘴唇很乾,幹得發白。
“我不知道人為什麼會有那麼大的力氣,竟然能活生生把一個人撕開?楊老成的手腳指頭被楊二娃扔得到處都是,身上的肉也被一塊塊撕扯了下來,我躲在牛背後,嚇得大氣都不敢出,牛都不要了趕緊往家裏跑。”
“後來呢?”
“後來……楊二娃被抓了,他被抓的時候,和你當年一模一樣,神情獃滯,坐在他爹的屍體裏發愣,不會哭,不會笑,問話也不回答。再後來,聽說那小子在監獄裏上吊自殺了。”楊萬龍看了一眼後視鏡中的白研良,卻沒能從白研良的神情中看出什麼。
“所以,楊叔是怕我也自殺,所以才年年抽出時間來精神病院看我的吧?”白研良笑着問道。
“算是吧。”楊萬龍不置可否。
白研良知道楊萬龍想問什麼,人類怎麼可能會有那麼大的力氣撕碎一個完整的人?
白研人的案子雖然在現場發現了一把水果刀,但……單憑一把小水果刀完成這麼惡劣的分屍行為,是一個未成年的孩子能夠做到的嗎?
更何況,從現場的狀況以及後來的屍檢報告來看,白研人的屍體也不像是被利器割開的,而是……被無法抵抗的巨力活生生撕開的……
這和楊萬龍小時候親眼目睹的那件案子幾乎如出一轍,白研良似乎與楊二娃一樣,是那個突然瘋狂,然後殺了自己至親的人。
白研良也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他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
他的腦海里,沒有一點一滴關於當年案發現場的記憶。
“對了,你哥和楊老成一樣,雖然被確認死亡,但腦袋卻不見了。”楊萬龍忽然說到,“直到現在都沒找到。”
楊萬龍似乎地有意無意地看了白研良一眼。
“研人的頭?”白研良卻是不知道這個消息。
“嗯,你們哥倆的出租屋都搜遍了也沒找到,附近好幾條街的下水道,垃圾桶也翻了個遍,沒有任何發現。”
“……”
白研良默然不語。
楊萬龍也沒再說什麼,一言不發地開着車。
二十分鐘后,車在一個比較高檔的小區前停了下來。
“在這兒等我,叔去停車。”
白研良點點頭,拿着行李下車站在了小區門口。
榕園小區。
白研良看了一眼小區的名字,這裏好像是比較繁華的街區,隔壁是業城江北區有名的商業中心,步行街,娛樂城應有盡有。
沒等多久,楊萬龍很快就回來了。
二人提着行李一前一後往一棟三十層高的住宅樓走去。
“就是這兒,你阿姨死的早,一套大房子只有我和兩個閨女住,大閨女在江南區上大學平日不回來,現在家裏就只有我和楊一一那丫頭,今年她也高三了,學業忙,晚上九點才回家。”楊萬龍一邊說著,一邊按下了十八樓的電梯按鈕。
白研良安靜地聽着,說到兩個女兒的時候楊萬龍的語調明顯高了一點,顯然他對兩個閨女寶貝得很。
雖然嘴上什麼都沒說,但白研良仍是做出了儘快找份工作離開楊叔家的決定,畢竟,自己非親非故,楊叔工作又忙,和人家的閨女長期呆在一個家裏太不像話。
“進來吧。”
說話間,二人已經到了十八樓。
楊萬龍打開了房門,按亮了客廳的燈。
“隨意坐,我去把你哥的東西給你。”
白研良點了點頭,打量了一圈這間屋子。
三室一廳,大概一百二十多平米,在寸土寸金的業城裏已經算是很不錯的家庭了。
“給,你哥十年前做的是私家偵探,死之前好像正在調查什麼業務,但與他的案子關係不大,你看看,這是你哥留下的工作資料,還有這個。”一邊說著,楊萬龍一邊遞過來一件東西。
白研良先是接過一份份文件,然後又接住了楊萬龍遞過來的小物件。
他只覺得手心一冷,移開目光看去,竟是一怔。
“鑰匙?”
這是什麼地方的鑰匙?
見他神情疑惑,楊萬龍也是攤了攤手:“不知道,沒人試過它能打開什麼。”
白研良捏着鑰匙,細細看去,它通體銀色,一頭是圓形鏤空雕刻着神秘花紋的握柄,一頭向前伸出,凸起三個小點。
看得出來,它雖然做工很精緻,但看上去有些年頭了,這並不是現代門鎖的鑰匙。
白研良眉頭微皺,不知道為什麼,握着這把精緻但卻異常古怪的鑰匙,他的心底,竟有陌生的心悸感逐漸湧出,像是……什麼被打開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