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寒波生煙
南朝皇宮,輝煌壯闊,春暖花開時節到處瀰漫著沁人心脾的溫婉,宮廷長廊,靜穆莊嚴,有各宮的宮娥們走過,見到前方走來的身影,人人跪拜行禮。
清風霽月煙水漠漠,男子身姿玉立,於宮影長廊間步履從容,淡紫衣衫翩躚如夢,寬襟廣袖自成一派桃花風流。
宮娥們恭敬低首,花顏粉色,等男子走過她們遂才起身,人人不禁臉紅窺看。
南朝三大公子之一的丞相蘇陵風,姿容驕卓且清心寡欲,權傾朝野盛名蓋世,乃當世數一數二的絕佳好夫婿,奈何性情寡淡不近女色,至今未娶府中更無任何姬妾。
玉闕長廊的另一頭,一道天水青的身影向這邊走來。
男子清幽淡雅,一身青衫彷彿隔絕於塵世之外,看似溫淺,實則疏淡,閑庭信步之間雅緻飄然。
淡紫身影和天水之青於這宮影里驀然相逢,兩人步履閑適,蘇陵風神色淡漠,白灼華寧靜柔和。
兩道身影愈來愈近,同一時間,步履停駐。
“蘇相。”白灼華輯手作禮。
“少君。”蘇陵風回禮。
兩人言語禮貌淡靜,互相問禮,謙謙君子的好涵養展現得淋漓盡致。
都說絕頂男子之間各相爭鋒競妍,縹緗榜上的兩大公子時隔多年相見,言談舉止皆是和氣。
白灼華不愧是從小錦衣玉食,近乎嚴苛的奢侈和禮制養就的貴公子,對任何人都是面帶微笑,即便對方天生不苟言笑,“蘇相這是剛從紫陽殿過來嗎?”
“剛與陛下商議完秦州的災情,沒想到在此遇到少君大人,多年不見,別來無恙。”蘇陵風從始至終神色平常。
“算算時間是有七年不見了,今早爺爺還跟我說,丞相大人為國為民常為陛下解燃眉之急,秦州一帶的洪災多虧了大人的治水方案才沒能導致災情擴散,丞相身在中樞還不忘體察民情,倒讓我們這些身在高門府苑的臣民着實汗顏。”
白灼華禮貌的低了低首,隨即抬頭與辜嬰淡淡對視,心平氣和的兩人同處於宮廊間,任人遠遠一看都覺得是一幅賞心悅目的美人圖。
“少君說得哪裏話,身為朝臣之首體察民情皆乃分內之事,一切都詣自陛下的鴻福,臣子不過是盡了綿薄之力,倒是少君你,剛回京就已忙着朝政之事,真是辛苦。”蘇陵風清俊的臉上是漠不關心的冷淡。
寒玉公子的名頭可不是空穴來風的。
世人都說丞相蘇陵風長着一張欺霜賽雪的玉容,奈何性情冷如冰,彷彿這世上沒有什麼人什麼事能讓那張臉有半絲情緒。
而白灼華溫潤超脫,乃皇朝第一斯文之人,對人對事皆是謙遜有禮,脾氣好得沒話說,至今從未有人見到他生氣黑臉過。
“可不是嗎?在下一向懶散慣了,對於朝政之事當然沒有蘇相這般得心應手,日後在下若是有疑難之處,還望大人不吝賜教。”他半是說笑半是認真道。
蘇陵風淡然開口,“好說。”
“那在下就不叨擾大人了,陛下還等着我前去回稟呢,巡衛營掌制權這事可半分耽擱不得,否則這天子腳下若是出了什麼事,那在下就罪過了。”
蘇陵風聞之此言目光微暗,不過一瞬便恢復過來,李扶卿始終淺笑靜好,只是向來清澈的眼底似捲起波瀾淡淡瀰漫。
他隨意的說完便舉步向前,蘇陵風也在同時抬起步子,兩人身影擦肩而過,一切風平浪靜,只不過蘇陵風沉黑的眸這一刻深不可測,嘴角罕見微勾,詭譎之意難以捉摸。
白灼華含笑面容良善無害,逐漸被幽霧籠罩的眼一剎間,寒波生煙。
兩道身影在長廊里逐一走遠。
今夜楚王府的朝雲殿那可是絲竹管弦聲聲悅耳,絕色美姬傾城一舞,風雅無限,而我們的楚王世子自然紙醉金迷,醉卧美人膝。
有美人盈盈笑聲,舉杯輕飲,再將未喝完的酒水送往了那妖媚男子唇邊。
男子笑意魅惑迷醉,眼神若有若無的瞄向了身旁不遠處溫順端莊的一丫鬟身上,那丫鬟正是君枳。
瞧見她看過來的目光,他笑意更深,攬着懷裏的美姬,將杯盞里的酒水一飲而盡。
君枳面容溫雅,瞧見那般情景不禁低頭微微一笑,並沒有什麼別的反應。
沈訣闌妖詭狹長的媚眼危險的一眯,映襯眉間硃砂如染了血般艷麗,他細細看着君枳。
女子嫻靜的站在那裏,恭敬溫順,一身素凈白衣,與這尋歡作樂的風月場景格格不入,卻自有清高風骨。
隔着不算遠的距離,他似乎還能看見她莞爾低首的溫柔淺笑,在他故意作了一場與女人親密的戲后,她還能,在他面前笑!
頓時一股氣悶煩躁之意湧上心頭,尤其瞧見那女人低着頭嘴角勾着的那一抹弧度,讓沈訣闌越瞧越不順眼。
“過來”他的聲音很輕,卻是不可抗拒的命令。
君枳本低着頭,聽他一喚,有些不解的看着他,向來他風流多情尋歡作樂時可都是不屑搭理她的,今晚吃錯藥了?
見她遲遲不動,沈訣闌臉色一沉當即將懷裏的美姬推開,“我叫你過來。”
再三確定他就是在叫她,君枳這才慢吞吞的移了過去,被他推開的美姬幽怨的瞪了她一眼。
“世子有何吩咐?”君枳輕聲問道。
沈訣闌懶懶的往後一靠,“倒酒。”
君枳聞言只好執起酒壺為他滿上,心中不停地暗罵,喝不死你。
面上依然心平氣和,將杯盞雙手執上遞於他,一剎間對上他的目光,他並沒有立刻接,只那樣看着她,看得她渾身難受,那目光細密,如一張網,正逼近她。
她手微一抖,他已經接過杯盞,心底驀地鬆了口氣,下一刻還未來得及收回的手猛的被他抓住,君枳心下一驚,他用力一拉,她身子向前傾去,已經跌在了他懷裏。
君枳有一瞬間的大腦空白,等反應過來時,沈訣闌已經仰首喝下那一杯酒,她正要起身,他另一隻手緊緊箍着她,臉已經逼近了來。
男子身上的魅香氣息無處不在,尤其他笑容風流嫵媚,目光翻湧着層層妖氣,正一點一點的靠近她。
“沈訣闌……”她忽然慌亂之時已經喚上了他名字,一隻手推在他胸前。
男子的臉已經停在了她更近前,“你怕什麼?”
喑啞的聲音帶着勾人心魄的尾顫,沈訣闌好以整暇的瞧着她,終於看到了她風平浪靜的臉上出現了慌亂的情緒,終於,也不再是他一個人的心神不寧。
“怎麼,怕我吻你?”他再次靠近,這次直接停在了她唇畔,曖昧在氣氛中纏繞不清,他的笑意更是危險又迷離,像是尋到了獵物隨時都能吃拆入腹。
好在君枳慌亂之後逐漸鎮定,涵養好得出奇,得體的笑了笑,知書達理,“世子,她們都看着呢,可別惹得美人們傷心。”
殿內的美姬們個個幽怨的看着她,那目光簡直讓君枳冰火兩重天。
可沈月白不但沒有鬆開她去憐惜那些美人花,反而笑得讓君枳毛骨悚然。
“吃醋了?”他柔聲細語,直直瞧着她的神情。
君枳覺得這人病得不輕,不宜跟他講理,只推了推他,忽然,唇上一涼,她不禁瞪大雙眼,看着眼前放大的人臉,與他雙眸直直相對。
唇上的觸感由涼轉溫,雙唇相碰,他並沒有其餘動作,她怔愣,他似乎也怔愣。
就在這詭異氣氛間,他的唇動了動,然後就那樣,咬了她一口,唇瓣,火辣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