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山有木兮(上)
君枳心猛的一沉,盯着沈闌訣半晌都說不出話,白日裏的焦躁不安皆被這句話帶出一股異樣的情緒來,不禁然一閃而過那人溫柔帶笑的臉。
沈訣闌本就直直注視着她,媚眼細細眯起時毛骨悚然之意油然而生,此刻,君枳被圈在他懷中,他勾起她下巴的手指一遍一遍的撩着。
“怎麼?捨不得?”他尾音勾出動人心魄的顫,眼角餘光卻晃動着詭異的暗影。
君枳對他的目光不避不讓,牽動唇角,笑了,“楚王世子在說笑吧?”
“你以為呢?”他佯裝一副天真的神情讓君枳手心微緊。
隨即她道,“白灼華與世子有仇嗎?”
沈訣闌答得輕飄飄,“沒仇。”
“既然沒仇,世子又何故要他命呢?”
“哦,看他不順眼罷了。”
君枳心中冷笑,這人一向惡劣根性,不僅睚眥必報那心也是黑得無可救藥,要她殺白灼華,且不說暗殺天君府少主會引起多大的軒然大波,到時皇室與天君白家聯手,別說南朝,恐整個天下都會成驚弓之鳥。
白家勢力縱橫天下,無人可望其項背,又與皇室同氣連枝,乃南朝立朝百年以來第一世家,其中各方暗涌盤相交錯,勢力牽扯甚廣,要想生白家的事,那簡直是以卵擊石。
而白灼華這個人更是非同小可,表面溫潤有禮的斯文公子,其心機手段暗藏於無形,無以莫測心深幾許,再加上他身邊高手如雲,而他自己又是天樞道尊座下關門弟子,其修為功力恐以臻登峰造極之境。
要她去殺這樣的一個人,他還真的是看得起她,恐怕到時她劍還有出鞘,自己已經命喪黃泉了。
“怎麼樣,考慮得如何?”沈訣闌還好言好語的提醒着她,那語氣隨意得彷彿不是去殺天君少主,而是尋常之人似的。
君枳沒有回答他,只微笑道,“世子,男女授受不親,你這樣讓我無法思考其中之利弊。”
兩人離得很近,彼此呼吸糾纏在一起,沈訣闌儼然一副風流姿態,好以整暇的看着她,時不時魅惑一笑。
她倒在他懷裏沒有一絲尋常女兒家該有的羞澀,一如既往淡然沉靜,微勾的唇角藏着淡淡譏誚。
她的表裏不一道貌岸然他比誰都明白,不愧是京城名門第一閨秀,裝模作樣的功力還真是爐火純青。
“你這女人,真不懂得情趣。”他索然的搖了搖頭,但還是沒有將她鬆開。
“可不是嗎,我這女人向來無趣得很,又怎能與世子那些紅顏知己相比。”君枳自認為自己回答得很謙遜有禮。
沈訣闌垂眸看她的目光微動,隨即他竟“呵”的一聲笑了出來,男子本就瑰姿艷逸,這一笑更是萬種風情。
如此美色之下,試問哪個女人還能把持得住不被他勾魂攝魄,尤其他還神光離合的盯着她,盯得君枳莫名其妙,但表面還是一本正經,心裏卻暗自嘀咕着,“有病”。
男子低頭了,眉梢輕挑,君枳警惕的看着他靠近,右手暗運內力。
最後他停在她唇畔之遙,低聲道,“吃醋了?”
君枳差點被氣笑,趁這期間一把推開了他,她用了內力,沈訣闌又像是沉迷在某種情緒里,自然而然就讓懷中人逃脫了去。
“世子今夜來此就是來玩這套把戲?”君枳坐在圓桌前,給自己倒了杯茶水。
沈訣闌轉過頭看她,“非也,我只是來完成你我之間的交易。”
“要我殺白灼華?這於我而言百害無一利,我為什麼要答應你。”君枳執起茶杯淺淺一品。
“看來你承諾的那個條件也沒什麼用處,我還以為你當真能為了這麼一顆破珠子赴湯蹈火呢,原來也不過爾爾。”沈訣闌晃了晃手裏的玉珠吊墜,笑得分外興味。
君枳嘴角勾了勾,面色無波,只是捏在茶杯的手指微抖,“世子你想多了,人活在當下又何必在乎那些身外之物,世子若是喜歡改日我還能再送你百來顆。”
“那如果我毀了呢?”
“隨便。”君枳答得滿不在乎,讓人看不出絲毫破綻。
沈訣闌目光變得詭異起來,指間的玉珠在光影下反射的幽藍色澤與他漆黑眸色交相輝映,他笑着,將玉珠收了回去。
這時有敲門聲響起,“君姑娘。”
熟悉的清潤聲音,如東風琳琅,君枳下意識站起身,“是白灼華公子嗎?”
“嗯,君姑娘歇下了嗎?”那人的身影映射在房門上。
君枳看了看沈訣闌,見他慵懶的卧在軟榻上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還笑得一臉奸詐。
“哦,我……歇下了,公子有何事嗎?”君枳覺得對白灼華撒謊讓她沒來由的十分心虛,不禁在心裏嘲笑自己何時變得這般扭捏,對一個相識不久的人還能有如此情緒。
白灼華靜默了一會兒才道,“這樣嗎?也沒什麼事,既然君姑娘歇下了,那我就不叨擾了。”
門上的影子走了開,君枳心裏頓時鬆了口氣,沈訣闌瞧着她的神情眼睛一眯,“怎麼,你怕他誤會我們之間的關係?”
君枳懶得跟他扯,“楚王世子,你該走了。”
沈訣闌挑了挑眉,“君枳,你脾氣見長了。”放她出來一回這以前的毛病也跟着帶出來了,看來他果真還是太仁慈。
君枳心裏想將這人狠狠的扔出去,面上嘛依舊掛着溫順死人不償命的笑意,“世子,天色已經很晚了,我要歇息了。”
沈訣闌今夜來此本就出乎她意料,她可不會相信他是真的要白灼華的命,天君府與楚王府向來井水不犯河水,若是白灼華一死於楚王府而言也並未有任何好處,反而麻煩還甚多。
朝堂上楚王與丞相爭鬥不斷,兩派黨羽分庭抗禮,多年來勢力各相牽扯,於中的天君府身在輔權之位也成為牽制兩方的權術制衡,若是天君府一亂,於當下時局而言不少有心人士皆會暗中推波助瀾,到時朝政必定大亂,這對於楚王和丞相而言不是什麼好事。
除非,楚王府想造反,可丞相還在,這兵行險招的事在如今尚未成熟的時機無疑是引火燒身,沈訣闌和楚王可沒那麼蠢。
君枳想得有些入神,怎麼也思考不出沈真正訣闌的用意來,這人一向行一步謀十步心思變幻多端,無法以常人來推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