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者
蘇未望着夏也離去的方向,有些出神。
那張面容,似曾相識。
為什麼,你會等了我兩百年?
蘇未看着手中的雲譎,眉頭緊鎖。
片刻后,一個中年男子領着兩女一男走了進來。那個中年男子蘇未認識,叫喬銘,是老師的同事。
“喬叔。”蘇未對着喬銘點了點頭,將雲譎收起來套在手腕上,站到一旁。
“小凡他沒事吧?”喬銘進門后便匆匆蹲到柳明凡身邊,為他把了把脈。
“沒事,他只是撞暈了。”蘇未站在一旁,看着那名青衣女子將兩枚丹藥給林宇和陳月服下,止住了二人的顫抖。
蘇未認識她,叫徐清染,是喬銘的徒弟。
“給你介紹一下,這個我師兄的徒弟,叫司歌,山字脈的,清字輩。這個是相字脈的,阮清墨,是你恭叔的徒弟。”喬銘站在蘇未身側,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有些得意,“這個呢是蘇未,柳非玄的弟子。”
“你好,我是阮清墨。”男子扶了扶眼鏡,臉上掛着微笑,對蘇未伸出了右手。
“蘇未。”蘇未沒有和他說什麼客套話,他不想說,也不喜歡說。
“司清歌。”司歌本來不想理會蘇未,但是聽到柳非玄這個名字的時候,不禁放緩了對蘇未的態度。
那是一個傳說中的人。
蘇未沒有計較於司歌的傲慢,而是看着卧倒在地上的柳明凡,有些猶豫。“喬叔,明凡他,剛剛好像進入內觀世界了。”
“什麼!”喬銘音量陡然飆升,語氣之中滿是震驚。
“剛剛數百幽魂侵入了明凡的識海,我本想等明凡暈倒后再出手,可是沒等我動手,那些侵入明凡體內的幽魂就全都消失了。然後明凡也清醒過來,並向著獨谷發出攻擊。明凡醒來的時候,我感覺到了燭龍的氣息。”蘇未看着從柳明凡衣領滑出來的掛墜,語氣有些無奈。
有些事,終究是瞞不住的。
“你先把他送回去,剩下的事我來處理吧。”喬銘靠在課桌上,揉了揉眉心。
“嗯。”蘇未默默背起柳明凡,離開了。
他沒有告訴喬銘關於陌塵子就是饕餮的事。
他不想。
因為夏也的那個眼神。
阮清墨看着離去的蘇未,皺了皺眉。
柳明凡醒來的時候,感覺整個人都像是要散架了,脊背上傳來一陣陣的疼痛。
“啊呵,我這是,活過來了嗎?”柳明凡翻了個身,感受着身下柔軟的被子,昨天夜裏的事就好像做夢一樣。
夢?等等!
柳明凡一把抓過床頭的鬧鐘,從床上跳了起來。
“啊啊啊啊,遲到了!蘇未蘇未!”柳明凡顧不上全身酸痛,噌噌起床準備換上校服。
“今天周日。”蘇未的聲音幽幽地從頭頂傳來,柳明凡才發現他居然是睡在蘇未的床上,而蘇未睡在了他的床上。
除此之外,自己苦苦沒找到的校服正套在自己身上。
“阿未,你是不是知道昨天發生了什麼。”柳明凡站在床前,仰着頭看着蘇未。
“嗯。”蘇未沒有再隱瞞,但也沒有解釋。
“那陳月她怎麼樣了?還有林老師。”柳明凡敲了敲自己的額頭,努力回想着昨天晚上發生的事。
就像一場夢一樣。
“她們沒事。”蘇未自上而下一顆一顆扣着扣子,一絲不苟。
“那,獨谷呢?”柳明凡死死盯着蘇未,緊緊攥着拳頭。
蘇未沒有回答他,自顧自整理好床鋪,輕輕跳了下來。
“喂,你回答我啊!”柳明凡看蘇未沒有理會他的意思,一把抓住蘇未的胳膊。
“明凡,”蘇未沒有反抗,任由柳明凡抓着自己的胳膊,但他也沒有回身,就那樣子背對着柳明凡。“如果有一天,你會殺了我嗎?”
“啊?”柳明凡愣了愣神,他突然有種自己未曾認識過蘇未的錯覺。
“沒什麼,”蘇未輕輕地抓住柳明凡的手,回身輕輕抱了抱他。“不論如何,我都不會傷害你的,你們,是我的家人。”
柳明凡被蘇未抱着,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他突然有些害怕,害怕蘇未因為自己探尋的真相而離開。
“走吧,和我去見一個人。”蘇未放開柳明凡,理了理襯衫,回到了之前樣子。
但他知道,再也回不去了。
蘇未帶着柳明凡打車到了郊區的一所老宅子,徑直走了進去。
柳明凡就這麼跟在蘇未身後,打量着周圍的人,還有這套宅子。
宅子很大,有點像四合院,但是房子的結構又像老式的單位房。院子角落有一張石桌,幾個老大爺正抱着茶缸和一個啃着冰棍的小蘿莉下象棋。另一邊則是一群人正圍着一些柳明凡從未見過的花花草草神神叨叨地說些什麼。還有幾個禿頭和尚在院子裏打拳,或者幾個青衫道人在打太極。
就像一個精神病院。
“哈哈,小未明凡你們來啦!”喬銘從中央大堂大步走出,身上穿着一件滿是口袋的衣服,口袋中插着各種奇奇怪怪東西。
“嗯。”蘇未一如既往的沉悶,輕輕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倒是柳明凡,看到喬銘時險些叫出聲,被蘇未及時制止了。
“喬叔叔……”柳明凡把心中的疑問說出來,就被喬銘打斷,拽進了大堂。
“明凡,這些話呢,本來我是這輩子都不想讓你知道。你父親把你託付給我,我不能讓你接觸到這些,我不希望你走你父親的老路。”喬銘從上衣口袋抽出一片乾枯的葉子放進桌案上的香爐里,坐在椅子上,深深看着柳明凡。“你父親走的時候和我說,他希望你可以擺脫你們老柳家的宿命,能實實在在地為自己活一次。我沒想到你居然能查到這些,也沒想到正巧不巧的你接觸到了獨谷,也許這就是命吧。
我最後問你一次,你真的要知道真相么?”
柳明凡低着頭,深深洗了口氣,又吐出來,如此往複。蘇未就坐在他身邊,右手雲譎上撫摸着,沒有說話。
“喬叔叔,您說吧,我都能接受。”柳明凡沉默了很久,終於抬起了頭。
“好,這是你父親留給你的,你自己看吧。”喬銘取出一個早已準備好的木盒,放在柳明凡面前。
柳明凡沒有迫不及待地打開木盒,而是輕輕地撫摸着木盒上的花紋,他記得它,是燭九陰。
他聽見了心底的嘆息。
來吧,柳明凡在心裏說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