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夢

第一章 夢

生而處於光明的人怎麼會知道黑暗的絕望。

------《山海臨城》

“你又何必與她爭,你明明知道她是不會理睬你的。”略微幽暗的樓道里,站着兩個男孩。

一個略微矮一些,靠着牆,一臉的不耐煩。另一個很清秀,站在他對面,手裏拿着兩聽可樂。

他叫蘇未。

“她憑什麼就覺得我看書是不務正業?人不能有自己的愛好嗎?只是因為到了高三,她就能剝奪我看書的權利是嗎?”柳明凡拒絕了蘇未遞過來的可樂,指着教師辦公室的方向,絲毫沒有克制自己音量的意思。

他真的很憤怒,但也很無奈。

他和蘇未今年已經高三了,班級里貼滿了衝刺高考的標語,但他一點也不緊張。

因為他並不在乎。

柳明凡很慶幸,慶幸自己有一個開明的母親,從來不會去干涉他的思維,也不會強迫他去做些什麼。

“如果喜歡,那就去做吧,只要以後不會後悔,那我便一直支持你。”每當他告訴母親一些在其他母親眼裏可能是“叛逆”的想法時,母親從來沒有對他說過不能,不允許,而是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然後對他說這句話。

哪怕到了高三,母親也不會逼着他學習,而是在他整天沉浸於古書中時,為他端上一盤水果或者一杯茶。

但是,這只是他的母親。

這已經是第五次因為看閑書被叫家長了,也是他第五次和班主任林宇爭吵了。

“一天到晚就知道看這種書!都要高考的人了!怎麼還這麼不知死活?”林宇高高地舉着他的《山海經》,臉上滿是鄙夷。“這種神話書看了有什麼用?能幫你多拿一分還是兩分?有這種時間拿來浪費,怎麼不好好學習?我看看你這次能考多少分!”

“考考考,分分分!在你眼裏我難道只是一個考試機器?我為什麼不能有自己的愛好!你說這些書沒有用,有多少歷史是從這裏面找的依據?這一切你知道么?”柳明凡猛地站了起來,狠狠地踹了一腳桌子,雙手激動地揮舞着。“而且,我是在課餘時間看的這些書,什麼叫課餘時間?那是屬於我的時間!我怎麼安排,你管的着嗎!別以為自己是老師就可以肆意妄為!”

林宇被他這番話氣的渾身發抖,狠狠地指向門外,“你給我出去!今天把你家長叫過來!”

“艹,叫就叫!”柳明凡重重地帶上門,一個人站在了外面。

就這麼站了整整一下午。

“你就不能剋制一下自己的脾氣嗎?非要和她吵,害得師娘又得來學校。”蘇未輕輕地責怪了柳明凡一句,便強行將可樂塞到他手裏。

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柳明凡什麼脾氣他很清楚,無非就是家裏自由慣了,所以受不得別人約束。

柳明凡剛想張嘴反駁,蘇未便將剛給自己開起來的可樂堵在他的嘴上,示意他不要再說了。

柳明凡狠狠地灌了一口可樂,看了看教室辦公室的門,終是不再說話。

兩個人就這麼等着,直到辦公室的門開了。

何珍埋怨的看了一眼柳明凡,無奈地笑了笑。

“你說你怎麼就知道給我惹禍呢,就不能學學小未。”何珍說著就挽着蘇未的手,把柳明凡拋在身後。“小未啊,今晚想吃什麼呀,師娘給你做。”

“額,這個……”蘇未猶豫地看了看柳明凡,看着柳明凡希翼的眼神,小心翼翼地開了口,“還是紅燒肉吧。”

“行呢,那就清炒蝦仁吧,師娘知道你喜歡吃清淡的。”何珍拍了拍蘇未的手背,看了看比自己足足高了一個半頭的蘇未,笑了笑。

都比我高這麼多了啊。

“要不,還是紅燒肉吧?”蘇未感受到背後柳明凡那灼灼的目光,又提議了一次紅燒肉。

“那哪行,紅燒肉太膩了,還是清炒蝦仁好。你說是吧,小子。”何珍回頭看着柳明凡,笑得那是一個燦爛。

“是啊是啊!紅燒肉那麼膩,真不明白你怎麼會想吃那種東西,清炒蝦仁多好啊!就清炒蝦仁!你居然喜歡吃紅燒肉,蘇未我瞧不起你!”柳明凡感受着何珍的微笑,立馬變臉。

於是晚上何珍真的只炒了一大盤蝦仁,然後柳明凡啃了兩碗白米飯。

他對蝦仁過敏。

晚飯後,蘇未主動申請去廚房洗碗,留下了柳明凡和何珍兩個人。

他知道何珍有話想對柳明凡說。

“明凡,為什麼還不肯放棄?”何珍將《山海經》遞給柳明凡,看着他。

“爸爸還沒死。”柳明凡接過古籍,快速地翻閱着,直到發現沒有缺頁才鬆了口氣。

“我知道你放不下你爸爸的事,我也很想他,可是他已經死了!”何珍抓着柳明凡的手,眼眶有些泛紅。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柳明凡感受着何珍掌心的溫度,咬了咬牙,“喬叔叔說了,爸爸只是失蹤了!他還沒死!”

柳明凡脫開何珍的手,從胸前取出一個暗金掛墜,中間鑲着一顆透明的寶石。“我去研究所化驗過了,這顆掛墜根本不是什麼工藝品。這暗金色的部分,它的成分是氨基酸和角蛋白,還有膠質。換句話說,這根本就不是金屬,而是一塊鱗片!而這上面的也不是寶石,是一滴眼淚!我查遍了《山海經》和《鬼谷子》,最終找到了它,燭龍。”

“看這裏,”柳明凡抽過《山海經》,迅速翻到《大荒經·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不食,不寢,不息,風雨是謁,是燭九陰,是謂燭龍。他們都說《山海經》的異獸都只是神話,但是這個掛墜,是最好的證明,除了洪荒神獸,沒有什麼生物的骨骼能達到這種程度。”

“最後,也就是我這次研究山海經的原因,我知道父親去了哪裏了。”柳明凡頓了頓,“我看見了爸爸的日記,九二年故宮宮女事件,九三年廣九鐵路事件,九五年成都殭屍事件,零二年華航空難事件,零五年青藏怪獸事件,以及十年前重慶的紅衣男孩被殺事件,爸爸都去了。其實,爸爸他根本不是考古學家,對吧?我看見他最後的日記,是松花江墜龍。”

“你,你給我住嘴!”何珍一把搶過《山海經》,“以後不要看這些書了,這些事也不要再想了,到此為止吧!”

“我一定會把爸爸找回來的!”柳明凡沒有暴怒,也沒有失落,反而很冷漠,也很堅定。

像他,又不像他。

“收手吧,我已經失去了你爸爸,我不想再失去你了!”何珍緊緊地抱着柳明凡,痛哭出聲。

柳明凡沒有說話,只是抱着何珍,手搭在她的後腦上,就像小時候何珍抱着他一樣。

“師娘睡了?”蘇未遞給柳明凡一顆桃子,又給自己洗了一顆,輕輕咬了一口。

他吃東西總是這樣,小口小口的。

“嗯。”柳明凡沒有吃,而是在手中不停地來回拋。

“還在想老師的事嗎?”蘇未慢慢地咽下嘴裏的桃子,看了看房間裏,小聲地問。

何珍在房間裏睡著了。

“嗯。”柳明凡沒有抬頭,目光始終在雙手間。

“放棄吧,不要查了。”蘇未的語氣很輕,卻又有點凝重。像是在勸慰,又像在告誡。

“其實,你們都知道我爸爸的事,對吧?除了我,你們都在瞞着我。”柳明凡將桃子放在一邊,眼神有點陰鬱。

“……”蘇未低着頭,沒有說話。柳明凡知道,蘇未心虛了。

“阿未,你知道的,這麼多年我一直把你當親兄弟,你就像我的哥哥一樣。可為什麼,你也要瞞着我?”柳明凡一把抓住蘇未的領子,狠狠地把他抵在牆上,“你說啊!為什麼!”

蘇未面對着柳明凡的質問,沒有迴避,卻也沒有回答,只是平靜地看着他。

“你說不說!”柳明凡揚起拳頭,惡狠狠地看着蘇未。

但是蘇未只是靜靜地看着他,連眼神也不曾改變。

“艹!”柳明凡一拳狠狠地砸在蘇未身邊的牆上,腳下一軟,癱坐在地上。

“我也很想老師,”蘇未整了整衣領,坐到柳明凡身旁,右手搭在膝蓋上,左手扶着柳明凡的肩膀,“零五年的時候,我的父母都死了,是老師把我帶回來,把我養大。”

“其實我們那孤兒很多,有很多孩子都是被買進去的。那些人對待這些孩子就像對待牲口一樣,幾乎每天都要毒打他們,飯也不讓他們吃飽。我當時真的很害怕,我害怕老師領養我以後也會這樣子。可是我不得不跟着老師,因為村裡沒有人願意收養我,他們認為是我剋死了我的父母,都覺得我是災星。”蘇未輕笑一聲,嘆了口氣。

“後來,我在這裏有了家的感覺。老師和師娘從來沒有把我當外人,你也是。就好像,我生來就屬於這個家,這種感覺,真的很好。”蘇未拍了拍柳明凡的肩膀,“老師對我來說,就和父親一樣。

但是,放棄吧。”

說完,蘇未扶着柳明凡的肩膀站了起來,回身對着柳明凡伸出了手。

“你們到底,瞞了我什麼?”

柳明凡自己站起了身,回了房間。留下蘇未一個人,對着空氣伸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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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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