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無奈
皎月當空,習習微風送來陣陣溫暖,男人凌亂的頭髮上散發著汗水與香皂混雜的味道,謝君握着輪椅手柄,步履姍姍,輪子傳來連續不絕的滾動之聲,道路兩旁永遠都是間或而過的人們,永遠都是或高或低的房子、高樓。
“老公,我想好了。”
“嗯,是我不好。”
頭前在飯店時,二人就已在商量,司皿從來也就沒反對,但也沒同意,總覺得讓自己的女人去受累是自己的無能,畢竟還有四萬多的積蓄,足可以撐好久了。
司皿:“還記得咱們之前討論過的話題嗎?”
謝君:“什麼?”
司皿:“那是你第一次做輪椅......”
謝君:“人在虛弱的時候頭腦反而活躍,整天胡思亂想。”
司皿:“四肢發達那跟動物有什麼區別,人會思考,而動物停下只有死亡。”
謝君:“我可不是籠子裏的金絲雀,我是‘人’字兩畫中的那一捺。”
司皿:“傻,不管外面是廣闊藍天,還是無邊黑暗,籠子裏終是安全的,我真的不想讓我的女人被這世俗浸染的太深,男人還好,女人萬一被染,則會通的徹底。”
男人看不見女人被觸動的心靈,彎下腰吻了一下他的碎發:“我心裏的一汪湖水永遠有你,就算我掉入深淵絕域,那裏永遠都是我的凈土樂園。”
男人:“你要這樣想,那我就更加不能同意。”
女人:“不行,我就是要出去。”
男人傳來無奈的聲音:“算了,你比我聰明的多,我瞎擔心什麼呢!”
女人咯咯的笑着:“老公,我想吃烤腸。”
男人:“都這個點了,凈瞎鬧,回去看看小區那攤還在不在了?”
......
沒有電梯,司皿雖然全身無力,但還是可以慢慢的一階一階抬步爬樓,謝君深提一口氣,調動了丹田內所剩無幾的能量,總算把輪椅弄了上來,差點沒累死。
開門,換鞋,女人又好似活了一般箭步射至沙發,往上一癱,嘴裏叫道:“累死老娘了。”
忽而覺得忘記了什麼,趕緊奔了過來放好輪椅,扶着司皿又一併坐回沙發上。
司皿拿出手裏的膠袋,袋子裏是剛才在小攤前買的各種烤串,眼疾手快的女人伸手拿了一根大快朵頤。
司皿自我感覺好了一點,經過剛才六層樓梯,身體反倒好一陣發熱,有力不少。吧枱上拿過玻璃杯倒了兩杯水,一杯輕輕放在她面前:“慢點吃,剛才到底吃飽沒?”
謝君撒嬌到:“好吃的東西永遠都不會飽。”
司皿啞口無言,待她吃完后正色的說道:“謝君,有事跟你商量!”
謝君吃了一驚,這貨怎麼了,怎麼突然喊我的全名:“嗯?怎麼了?”
司皿面無表情,又似款款深情,然後緩慢的單膝跪地,掏出自己的身份證,置於右手慢慢抬起:“謝君,嫁給我吧,我將與你相伴餘生,有生之年,能與你相戀十年,此情此愛,無可比擬,我甘願化為木梳,任你驅使,絕世容顏下一頭精緻秀髮;我甘願化為雨傘,任你差遣,自信高貴下一襲潔凈霓裳;我甘願化為綠蔭,任你停留,晶瑩剔透下一眼清逸飄飄。謝君,嫁給我吧,與你相識,與你相知,與你相守,我一生無悔。”
謝君半晌沒有一句話,雖然想過各種情節,描畫過各種地點,但這身份證是鬧哪樣啊?千算萬算,還是沒想到這一點。女人是感性的,雖然理性想過,但此時此刻扔感動的一塌糊塗。沒有法子,答應了吧!
謝君摟着他的脖子,又哭又笑:“便宜你了!”
司皿繼而趁熱打鐵的說道:“四天之後就七夕,我們去領證吧?!”
謝君倔強的說道:“不好。”
司皿詫異的問:“為什麼呀?”
謝君:“算上今天明明五天後才是七夕。”
司皿恍然大悟,后又重重舒了一口氣:“嚇死我了,還以為你不願意呢?”
謝君傲嬌:“哼,嚇死你!”
......
之後晚間時刻是女人照例的打坐時間,兩個小時后,已將近午夜,隨之洗漱后攙扶着司皿去了卧室,夜安然。
至於戶口本,兩人早已心心相印間備好,只不過一直等待罷了,清晨照料好司皿后,女人輕描淡寫的一副薄妝便出了門,只留司皿在家裏與貓咪作伴。
鹿谷地方不大,但最近幾年可謂飛速發展,工作機會自然多了起來,但人才市場依舊門廳冷清,後天周五是政府特別組織的人才交流活動鹿谷巡迴站。很久沒工作了,謝君計劃來這裏認認路,還是老地方,只是建築物一派欣欣向榮之景。嘴裏自言自語:“後天就開了,怎麼還關着門?看來急急忙忙中佈置才是正常的工作態度,哼,倒是我心急了。”謝君悠然自得的在街上散步,想到司皿還在家裏,忽然又有了緊張之感。
今天出門就兩個打算,第一則是來這裏看看,第二便是看看商場裏有什麼好點的衣服,用來拍照。司皿勸她,就一張免冠照,買什麼衣服?可她卻不以為然。也許在她心中,儀式具有神秘莫測的崇高之感吧,一定要認真、慎重,馬虎不得。
商場裏,一眼望去全是自己不喜歡的款式,謝君的高跟鞋在鋥光瓦亮的地面叮叮作響,無視導購員的七嘴八舌,只相信自己親眼所見,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找到了在網上精挑細選出來的那款,幾句唇槍舌戰後,壓了幾分,順利付款走人。後來又尋到自己中意的衣裳,從商場出來時,已經快中午了。
天氣多雲,太陽時不時的被遮,大地不至於被高溫烘烤,不過照舊熱浪襲人,女人的額頭粉汗涔涔,端莊的外表下心急如焚的順手招了一輛出租車,無心閱覽路上光景,一心牽挂獨自在家的男人,倒不至於擔心會有什麼危險,但畢竟他這有氣無力的身體仍舊癱瘓着,着實有些不放心。
回到家裏,只見司皿端坐於茶几下的地毯邊沿,在安然打坐,女人沒有打擾他,換上拖鞋,躡手躡腳的來到他身邊,彎下腰肢席地而坐,望着他的肩頭,突然有想靠上去的衝動,最終忍住了,真的不想打擾到他,“沒想到我的男人這麼厲害,這才堪堪過了多久,看上去就已恢復的差不多了。”
男人明亮的眸子轉了過來,與她四目相對:“回來了也不叫一聲?”
謝君:“不想打擾你嘛!恢復的怎麼樣了?”
男人:“還好,十去五六吧,我也沒想到會如此神速。”
兩個人就這樣面對面坐在地板上,忘記了起身,司皿也有點疑惑:“雖然身上還會隱隱作痛,但大體上已無大礙,難道我真的天賦異稟?”
女人由衷的開心:“老公,快起來,看看我買的衣服怎麼樣?”
男人隨着女人的視線來到吧枱邊,看到上面的包裝袋,拆開來看,沒什麼審美細胞的司皿‘認真’看了幾眼假裝說:“挺好,老婆選的東西的我都喜歡。”
怎能瞞過女人的法眼,只是不想揭穿他而已。后又問:“老公,你說我找個什麼樣的工作好呢?”
男人:“你想呢?”
女人抓狂:“我就是沒主意才問你的嘛,我要是有想法還用徵求你的意見啊?”
男人:“得了吧,徵求我的意見?我一直讓你考公務員,你怎麼不考啊?”男人看着對面不善的目光,又轉移了話題:“工作就是為了掙錢,當一份工作的利潤空間不大時,就得綜合其他方面的因素來整體評價它的價值,所以啊,寶貝兒,不要找那些太累的活,有個錢掙就可以了,不要太累,更不要晚班,其它的因素嘛你看着辦就行。”
人總要是幹活的,而幹活最簡單的標誌就是工作,雖然司皿很努力,但女人不希望自己真的成為累贅。歇夠了,總要爬起來繼續,這就是生活在這個世間最大的無奈,不能停,時間是無聲的鞭子,並不會真真正正抽到自己身上,若敢無視它的存在,那麼它的懲罰在自己身上卻體現的明明白白。
過了一小會,男人、女人一起在廚房忙活了起來。
司皿手裏不曾停歇:“後天我陪你一起去,不準推卻我。”
女人激動的心情下,外表是一副不情願的表情,然後‘哦’了一聲。
......
面試官:“你的簡歷中只寫了一份工作,可以試着展望一下未來。”
謝君:“作為一個女人最重要的還是家庭,工作上未來期望沒怎麼想過,我來面試這份工作是因為我能勝任,並希望能長期幹下去,穩定也是一種期望吧。”
面試官:“為什麼離開原公司?離開后還與原公司同事聯繫嗎?”
謝君:“酒店前台太辛苦,調整職位又得不到批准,所以就辭職了。原公司同事嘛,關係好的偶爾聯繫一下。”
......
初步面試了幾家公司后,本身所面試的崗位大同小異,所以謝君選了一家離新房子比較近的單位。司皿全程作陪,多次為她操心捏汗,而她卻‘死不悔改’,諸如:面試十問十答、面試語言技巧等等,在女人眼裏全是垃圾,真當面試官好哄似的,與其這樣那樣,還不如據實相告,再加上自己本身無欲無求的模樣,也真是難為了司皿。
約定了上班時間后,司皿的心總算落地,而當事人謝君卻跟沒事人似的,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雲淡風輕的態度,多次嚷嚷着要去吃包子。
打不得、罵不得、說不得的女人,讓司皿無計可施,當祖宗一樣供着。多虧司皿留意了下地址,要不然這貨到時上班恐怕連路都找不着。
“三天後就要上班了,做好準備沒?”
女人:“好久不上班,委實有些恐懼,再說吧,又不是什麼豺狼虎穴。”
男人:“你沒明白我的意思。”
出租車後排的女人依偎在男人懷裏:“先就這樣吧,以後有能力了再談自由。”
男人沉默以對,似乎默認了她的說法,司機師傅一直送到他們家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