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不能
雲想容是一位初級藥師，平時趁着閑暇會兼職做做戶外主播賺賺外快。
因為長得漂亮身段好，而且喜歡運動、時常油膩，她在逗魚上頗受歡迎，也有一群狂熱擁躉，一開播就吸粉十好幾萬。
這回她直播的內容，是川蜀道首府重都到津門之行。
為了這次直播，她從早上七點多化妝到現在，差點錯過登機時間，多虧了司機師傅一路風馳電掣，再加自己拖着箱子一路小跑，這才將將趕到。
進了機場過完安檢，雲想容這才算緩了口氣。
雖然是兼職主播，但既然能做到這麼大，她對粉絲心理顯然是有不少研究。
剛剛從下了車一直到小跑着進機場過安檢，她都一直舉着自拍桿開着直播。
直播間裏的粉絲們看着雲想容氣喘吁吁的模樣，紛紛露出舔狗本質，一條接一條的跑車飛機消息在屏幕閃過，各種噓寒問暖層出不窮，好像她再多跑兩步就要進ICU了似的。
聽着小錢錢進罐發出的叮鈴鈴響，經常鍛煉的雲想容雖然沒有那麼累，卻在粉絲的動力下硬生生憋出一頭冷汗，口中輕喘不斷，引得直播間裏一群狼友直呼我好了。
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賬戶里就進了小几千塊，都頂的上她半個月工資了。
雲想容對錢倒沒什麼概念，她家裏本就是開公司的，無論是藥師還是主播都只算是興趣，每個月賺得加起來還沒家裏給的零花錢多。
之所以喜歡做這一行，只不過是自我價值的實現罷了——沒有舔狗追捧的女神，算什麼女神？
她長得這麼好看，別人不知道該多可惜啊！
不過這點小心思，只有她自己知道。
“好了好了，其實沒有那麼累啦。”
雲想容梗着嗓子微笑道，這樣會讓她的聲音顯得更空靈，剛好符合她希望的御姐女神路線，
“重都機場真的好漂亮啊，放眼望去一片銀灰色，看着就有種外星科技的感覺......”
一手拖着時尚旅行箱，一手高舉自拍桿，雲想容遊刃有餘的微笑着和直播間裏的各路土豪舔狗談笑風生，腳下習慣性的邁着貓步。
高挑身影走過，靚麗的外形和一身搭配得當的衣服吸引了周圍一片眼球，雲想容心裏暗自得意，笑容也顯得越發自然。
直播間屏幕上刷過一連串的‘女神prpr’。
不過光這麼跟人家尬聊肯定是不行的，戶外主播最主要的眼球吸引點還是戶外交流。
無論是找路人開個玩笑，還是拽個帥哥要個微信，只要主播顏值智商雙在線，都能讓直播間的人氣炒起來，這也是雲想容的拿手好戲。
粉絲們想看的就是主播們出糗和尷尬的表現，當然，如果能讓路人尷尬那就更有意思了。
正漫無目的的尋找着目標，雲想容不經意間瞥過一個角落，心臟咯噔跳了兩下。
在候機室咖啡廳邊緣的座位，一個皮膚白皙、身材高挑的男人正坐在沙發上玩手機。
透過機場玻璃的陽光打在他身後，穿過額前碎發，彷彿組成天然的背景光，為本就俊朗秀氣的平靜面孔上添了幾分陽光似的燦爛，瞬間死死抓住她的眼球。
就他了。
“大家能看到前面那個小哥哥嗎？有點帥啊，咱們去要個微信吧。”
雲想容臉上帶着自信的笑。
自信於自己的魅力，也自信於辛苦鍛煉的身材。
直播間裏人氣立刻炒了起來，一波接一波的打賞連綿不絕，評論里的舔狗們發了一串大哭表情。
這種於雲想容而言都是常規操作，估計搭訕完能收到幾個火箭。
只是不知怎麼的，越走，她的腳步越慢。
心臟咚咚咚止不住的跳。
雲想容自認是個自信的女人，雖然沒有過男朋友，但搭訕撩漢稱得上手到擒來。
可今天不知怎麼回事，越是走近眼前的男人，心裏越是有些忐忑不安，就好像自己兩年前第一天開始直播時那般，緊張得手心都冒着汗。
認真思考了三秒，為了不在直播里出醜，雲想容決定採取保守戰術。
繞了個大大的彎，雲想容從那男人背後走近，腦袋悄悄湊過去，男人正帶着耳機，他手機上有三個動畫片女孩在跳舞。
這男人則用一隻手在屏幕上運指如飛，將屏幕上所有曲折綿延的線段點掉，屏幕上的女孩也隨之熱烈起舞。
似乎是類似勁舞團的那種音樂遊戲。
雲想容皺了皺眉，她從十二歲之後就沒再碰過遊戲，更沒接觸過拿動畫片女孩當女朋友的死肥宅。
在她看來，那都是小孩子玩的東西，玩物喪志。
不過抬頭看看男人的臉，雲想容猶豫了一下，悄悄修改了一下自我判斷——這遊戲......看着似乎挺好玩的。
偷偷從側面舉起自拍桿，在屏幕前裝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雲想容輕輕伸出手，在男人肩膀上點了點，自己則面向手機，始終讓粉絲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
直播間看到雲想容的動作，頓時飄過一片評論：
“阿偉死了！”
“女神好可愛啊！”
“你們看看他的手機！是個神仙啊！”
雲想容嘴角一挑，在舔狗們的幫助下又一次自信起來。
可等了一會兒，男人卻沒反應，雲想容有些奇怪的扭過頭。
‘不會是被女神搭訕，驚到說不出話了吧？’
她心裏暗笑。
轉過身，就見男人頭也不回，只輕輕抬手，伸出食指，在唇前比了一下。
“噓。等一會兒，我再陪你。”
另一隻手依舊在手機屏幕上運指如飛，左上角的分數已經打到了SSS。
雲想容卻沒注意到這一點，目光全聚在男人的側顏上。
帶着溫潤磁性的聲音瞬間穿透心房，小臉騰的一下脹紅起來，心裏壓抑着的那種緊張感彷彿忽然爆棚，口中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
看着男人白皙的面龐，雲想容心裏不自覺想起一句話：
公子只應見畫，此中我獨知津。寫到水窮天杪，定非塵土間人。
當然，這麼文藝的話是後來想的，她的第一反應就一個。
——好帥啊啊啊！
雲想容腦子裏正在那放煙花，卻忘了自己的自拍桿還沒放下來，白皙小臉瞬間脹紅的一幕自然也被直播間錄下來，一群舔狗瞬間發出心碎的聲音。
“容容女神！醒一醒啊！”
“完了，容容女神淪陷了。”
“卧槽這男的明明還沒我帥呢！”
“樓上滾粗，我一男的差點都被掰彎了。”
“我滴媽你們倒是看看那哥們的手機啊！單手十倍速隱藏關卡！！大魔導師手速啊！”
雲想容卻什麼都顧不上了，只覺眼前美景溫柔了歲月。
多想時光定格在這個瞬間。
韓白衣卻不知道她心裏想啥，單手完成九星最高難度十倍速的少女綺想曲，這才摘下耳機。
還沒來得及回頭看，就見羊小雨蹦蹦跳跳地從前面咖啡廳大門走進來，左手拎着熏制豬蹄，右手啃着德州扒雞，高馬尾隨着小步子一搖一擺。
看得出來，應該是吃得很開心。
羊小雨正準備和韓白衣打招呼，抬頭一眼就看到他身後舉着自拍桿的那個女人，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眯，立刻小狗護食似的衝過來，嘴裏叼着的煙熏雞腿差點飛出去。
韓白衣頓時有些疑惑的回過頭，看到身後的陌生女人，眉頭皺了皺。
他剛剛還以為是羊小雨呢。
“白衣......她是誰啊？”
韓白衣自己也一臉迷茫。
看着身後一手自拍桿一手記事本，張着嘴流着口水不知道想幹什麼的女人，他似乎想到什麼，恍然大悟，搖着手說道：
“不好意思，沒有零錢。”
他很煩這些四肢健全，還四處裝聾啞人要錢的騙子，不過臉上還不能表現出來。
委屈屈。
再說了，身上打扮這麼新，連土都沒有，誰給你錢......怕不是新來的吧？一點都不專業！
羊小雨在韓白衣旁邊拉過沙發坐下，眼睛直勾勾盯着雲想容，嘴裏一口雞腿一口豬蹄，嚼啊嚼啊嚼，看得韓白衣都餓了。
“我也吃。”
韓白衣張開嘴。
“就一口哦！”
羊小雨面上閃過一絲不忍。
然後韓白衣就在雞腿上狠狠咬了兩口。
如果吃貨女友可以分你一口好吃的，那你們肯定是真愛了。
一邊餵食，羊小雨一邊斜着眼看雲想容，齜了齜小虎牙。
喀啦啦——
雲想容看見羊小雨餵食，整個人跟凍住了似的，胸膛左側不知道是個什麼器官發出了玻璃碎裂的聲音。
腦子裏突然升起了打家劫舍的衝動。
直播彈幕里則是風雲變化不斷。
“哦呼，吃貨少女我粉了！”
“容容女神天下第一！！”
“容容趕緊撤吧，人家有女朋友了。”
“哇，吃得好香啊，我餓了，我也要女朋友喂。”
“醒醒，你沒有女朋友！”
自羊小雨來了之後，評論立刻由開始的X絲統一聲討戰線變成兩極分化，雲想容的路過吃瓜眾和淺信徒們紛紛倒戈相向，被羊小雨豪邁的吃相俘虜，從跪舔容容女神，轉變成跪舔吃貨少女——主要也不是多能吃，就是因為人家好看。
真是個吃果果的顏值世界。
太真實了！
直到連續不斷的粉絲打賞提示音響起，雲想容才堪堪回了神，想起自己過來的目的。
自拍桿一轉，雲想容插到韓白衣兩人座位中間，用身子把兩人隔開，聲音甜絲絲的，全然沒有平日裏面對舔狗們的清冷空靈，眉頭彎彎，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小哥哥，能幫個忙嗎？”
韓白衣抬頭看她一眼，又看了看她剛好把自己三人拍進去的手機。
伸手指了指，示意她未經同意，這樣很不禮貌。
雲想容立刻反應過來，抱歉的笑了笑，把自拍桿挪了一小下。
韓白衣抿着嘴，直接勾着手指把自拍桿挪開——把正在吃零食的小雨從手機屏幕里挪出去。
他看見底下的評論了，不太高興。
雲想容拿着手機的動作略微僵硬。
看到伸到最長，離着小雨足有八丈遠的手機，韓白衣這才很勉強的點點頭：
“什麼事？”
雲想容微微一笑：“請問能要一下你的微信號嗎？我在做直播呢，幫幫忙嘛~~”
韓白衣突然掏了掏耳朵：“你說什麼？”
雲想容一愣：“能要一下你的微信號嗎？”
韓白衣：“不，上一句。”
雲想容怔了一怔，努力回想：“能，能幫個忙嗎？”
韓白衣點點頭，示意就是這句。
然後就見他面帶正色，語氣平靜的答：
“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