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董大成仰脖子將杯子裏的酒飲而盡，道：「我明兒就去宋家莊。」

易家食肆的興旺，趙桐生沒有看見，今兒大早就乘了車去上河村岳丈家了。

趙桐生的渾家趙太太，上河村裡正的女兒。娘家姓章，也上河村有頭有臉的人家。

自打出了林嬸兒那事兒之，趙太太氣之下帶着女兒趙秀茹回了娘家，再也沒有回去。哪怕收麥子打場，也沒回家瞅眼。

趙桐生原本想早點來看看，但趕着收租子收麥子，也就拖到了這會兒。

因理虧，這次又有求人，特特先在集子上買了不少東西，提到了岳丈家。

趙太太縮在屋裏不出來，趙桐生的岳父岳母，章里正和章老太在正堂上坐着，橫眉豎眼，你言我語的數落着趙桐生。

趙桐生自知偷人被抓沒臉，蹲在堂屋地下，任憑兩個老人斥責。

好會兒，章里正道：「行了，二丫頭在裏屋，你去看看吧。到底兩口子，開了，以還要繼續過日子。」

趙桐生曉得岳丈這已經鬆了口，滿嘴答應着，自地下起來，快步往裏屋走去。

到了屋中，趙太太正側身躺在炕上，背對着門，聽見了聲響，也不動彈。

趙桐生走到炕邊，單膝爬到炕上，扳着趙太太的身子，低聲道：「還生我氣吶？」

趙太太瞥了眼，沒好氣道：「找你的老相好去，我才曉得，原來這多年了，才你心坎上的人。」

趙桐生滿臉堆笑，柔聲道：「我就跟鬧着玩，誰曉得你竟然當真了！再了，都死了，你還氣個啥！」

趙太太不由翻了個身，盯着問道：「死了？！咋死的？！」

林香蓮下毒害人，被官府砍頭的事兒，知道的，畢竟爹也里正。但這裏面可沒林嬸兒的事兒，還納悶出了這大的事兒，怎沒聽見林嬸兒的消息。沒想到，居然已經死了。

趙桐生陪着笑道：「對，自己嫌丟臉，條繩弔死了。其實，就沒死，我也打算把給侵豬籠了。」

趙太太突的坐了起來，兩隻眼睛死死盯着，身子竟有些微微發顫，問道：「你啥？」

趙桐生不知道怎了，兀自道：「這寡婦偷人，按照鄉里的規矩，本來就要侵豬籠的。」着，瞧着趙太太臉色不對，不由又道：「咋了，你不高興？」

趙太太瞧着這個跟自己當了半輩子夫妻，近二十年的枕邊人，只覺得股涼意從背脊直躥上來。

點着頭，字句的道：「趙桐生，你可真夠狠的啊。這林寡婦的確不要個臉，但好歹也你姘頭，跟你好了那些年，你掉頭就要殺了？！」

恨林嬸兒不要臉，也恨趙桐生背着勾搭寡婦，然而原先想着的也就讓林嬸兒丟個大臉，把攆離下河村就算了，可從來沒動過殺人的心思。沒想到，趙桐生這個跟林嬸兒私通這些年的男人，竟然打算殺了。

這個男人的心腸，真冷硬狠毒的可怕。

趙桐生壓根沒想過這些事情，林嬸兒死了就死了，原本想着把這事兒告訴了趙太太，能消氣。沒想到，竟然好像還不太高興。

索性就道：「那啥，你回娘家也這些天了，消消氣差不多就帶着秀茹回去吧。我個人在家，怪沒意思的。」

趙太太瞧着這張黝黑的臉，滿臉諂媚也似的笑，頭次讓泛起了噁心。

忽然咬牙道：「趙桐生，我不可能跟你過了，你滾蛋！」

趙桐生哪裏肯答應，道：「那林嬸兒都死了，你還跟我生啥氣。咱倆這都半輩子了，兒女都大了，我還滾啥蛋。」

兩口子正拉扯着，外頭章老太就叫趙桐生去吃飯。

趙桐生答應了聲，回頭了句：「你下午可得跟我回去。」便抬腳出去了。

趙太太照舊倒在炕上，這次卻發起了愣。

天氣熱，飯桌就擺在了院子裏大槐樹底下，藉著樹蔭有點涼風。

章老太給做了兩碗番茄雞蛋鹵子面，曉得這翁婿倆必定有事情商量，自個兒回廚房吃飯去了。

這翁婿兩個喝了兩杯酒，章里正問了幾句今年的麥子收成，便問道：「你今兒來，八成又為了放水的事兒來的吧？」

趙桐生啃了瓣蒜，道：「可不，今年雨水少，這事兒又得跟您老商議了。」

章里正道：「前兒我還，估摸這兩天你就要來了。今年，你村子湊多少，又打算叫我放多少水？」

這上河村之所以叫這個名，就因為坐落在七柳河上游。

每逢旱年水枯，上河村就要設閘攔河存水，下河村難免就要吃虧。往年兩村子為了爭水，沒少械鬥，還出過人命。這幾年，趙桐生娶了章里正的女兒，兩村子姻親往來也不少，這關係緩和的多。趙桐生就從中調停着，到了這該要水的時候，村子人湊些錢糧出來，跟上河村商量着讓放水。

面上這事兒讓辦好了，其實私底下這翁婿兩個裏外做扣，吃拿卡要，沒少從中撈好處。

村子裏有人咂摸出來怎回事，但也沒法，換成別人，章里正不認啊。所以下河村人還認趙桐生，就因為能辦成這件事。

趙桐生咬着牙道：「今年，我想給爹送份大禮。」

章里正聽這話，立馬就猜到意思，斜着眼睛看，道：「我桐生啊，你也別太過了。都莊戶人，身上能有多少油水。逼急了，容易出事。」

趙桐生道：「話不這樣講，爹您不知道，你女婿在下河村都快叫幾個生給擠兌的活不下去了！」着，就添油加醋的將這事兒講了遍。

章里正吃完了面，拿出煙袋鍋子抽着，道：「我曉得你這意思了，反正這事兒也不沒出過。但你不男人厲害，你幹完了，不怕人報復？那子動不動報官，捅到官府跟前，你咋交代？」

趙桐生嘿嘿笑：「爹，您女婿辦事兒，您還不知道？我早打聽清楚了，那丫頭如今還奴籍，弄死了真見了官，頂多也就賠家匹騾子錢。再了，家出了妖怪，村裡哪兒還能容得下。」

章里正不把這事兒當回事的，親手操辦過的，也多了。

翁婿商量了幾句，就把條人命給算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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