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心悸
弈川迎着掌聲走上了台,他站在正中央,恭恭敬敬不卑不亢地朝人群鞠了個躬,再抬起頭時,眼神不自覺地在近千人里搜索。
烏壓壓的人頭,一模一樣的校服,放眼望去根本看不清人臉,可弈川不相信,憑他對何依的了解,她應該仰着頭,閃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他站得筆直又隨意,滔滔不絕地分享他學生時代的經歷,同時不放過任何一個類似的身影。
何依低着頭,獃獃的聽着周圍震耳欲聾的掌聲,聽着他們低聲討論那人怎麼怎麼有氣度,怎麼怎麼看着很優秀,她還是沒骨氣地心跳加速。
她聽着弈川說話,一個字都沒落下,又似乎一個字都沒記住,慢慢地陷入回憶里……
那一年弈川和她都不高,每天放學弈川都會給她一袋愛吃的片片魚,會拉住和羅辭吵吵鬧鬧不看路的她,也會冷着臉教訓她。
那一年弈川會給她送來護身符,溫柔的告訴她,這是他替她求的,那個護身符,她一直放在身上。
那一年弈川會獨自把她從髒兮兮的柴堆里小心翼翼的抱出來,她睜開眼的瞬間,祈禱時間靜止,歲月定格。
何依感覺徹底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了,可她不能出聲,不能動,她不能把這一份脆弱剝開來叫人取笑。
於是任由着頭髮遮住臉頰,甚至與淚水沾在一起,糊在臉上。
“他……有沒有喜歡過我呢?”
青春期的脆弱,敏感,孤獨,彷徨,是絕大多數普普通通的人們躲不開的魔障,想要用力掙扎,又害怕作繭自縛,想要囿於現狀,又埋怨自己自甘墮落。
直到講座結束,會場的人走了七七八八,何依才擦乾眼淚,隨着程溪離開。
程溪並沒有催她,只是安靜地坐在一旁,安靜地讓何依誤認為她不在乎在這裏呆多久。
何依想着弈川應該已經離開了,又擦了擦通紅的眼睛,想要假裝若無其事的離開。
程溪看不下去了,拉過她的手,“依依,你要真的難受……就別憋着……”
說實話,她看到弈川跟一個女孩子一起離開的時候,心裏也是驚訝的。
何依搖搖頭,扯出一個玩笑,語氣微顫,“沒事。”
她是不可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哭出來的。
“依依……”程溪還想說什麼,還沒說出口就被打斷了。
“你幹嘛?我急着回家呢,再不回教室鎖門了看你怎麼辦!”
何依大步往前走,看起來似乎真的沒受什麼影響,程溪卻低嘆了聲,不動聲色地跟上,其實她想勸何依放棄,但是考慮了一下,又覺得不妥。
她應該尊重何依的選擇,不管結果是什麼樣的,她相信何依能夠承擔,不會輕易被打垮。
夏日裏天色暗得晚,何依頭一次不想早點回家,之前她都期待回家能看到弈川,如今,她害怕回家會碰見弈川。
她想和程溪商量一下,在教室里寫會作業或者去操場散散步。
不巧的是,何依在教室門口看見了羅辭,看他那個樣子,大概是等了很久,何依拽着口袋裏的紙條,淡淡地站在羅辭眼前,不輕不重地拍了他一下。
羅辭立馬換上悲痛欲絕的表情,抱着胳膊跳出兩米遠,邊跳邊嚷嚷:“你這人好狠的心吶,虧我上刀山下火海逃課接應二哥來找你,結果倒好,沒得獎勵還被揍,你好狠的心吶……”
何依被吵得頭疼,揉了揉額頭,掏出口袋裏的紙條遞給羅辭,“你說的是這個嗎?”神色冷清。
羅辭正打趣着想接過紙條,他不介意掃了一眼何依,又猛地瞪大眼睛仔仔細細看着她。
“你哭了?你哭了!”
何依毫不在乎地翻了個白眼,轉身收拾書包去了,羅辭看着她的背影,微微揍起眉毛。
他回到自己的班級,也就是何依隔壁班,湊到程溪跟前就想問話,程溪眼都沒抬一下,淡漠地說:“我不知道。”
這與何依如出一轍的態度,驚了羅辭一下,平時這兩個人一個外表高冷內心逗比,一個內外都逗比,怎麼可能給他甩臉色。
他開始自我懷疑,難道自己又不小心做了什麼惹人厭的事?
不應該啊……
程溪收拾好東西,發現何依在門口等她,二話不說提着包就往外走,羅辭想攔住她,可惜慢了一步,沒成功。
在走出教室的那一刻,程溪回頭,嚴肅的看着羅辭,“下次,請不要用那種無聊的東西耍我們,這次信了你,下次就不一定了。”
說完跟着何依揚長而去。
留下徹底懵逼的羅辭,他到底做錯了什麼?今天一整天,除了替弈川給她們帶了個話就沒有別的什麼交流,按理說何依應該高興才對。
可現在何依紅着眼睛不理他,程溪也莫名其妙地冷漠。
又回憶起程溪離開時說的話,“耍她們”“下次不會再相信他”
難道說,弈川失約了?羅辭拍拍腦袋,恍然大悟,過了一會兒又覺得冤枉,關他什麼事啊,為什麼要讓他做替罪羔羊?
殊不知何依和程溪以為這個紙條只是羅辭單方面的惡作劇,她們不相信弈川會爽約。
而此時,弈川躲在衛生間,正努力想要擺脫沈落粘人式的跟隨,他需要自己的個人空間,而程溪,雖然他確實需要照顧她的情緒,可自己也是無辜的!
他不應該為了她的病而委屈自己,他現在只想去找何依,可是折騰了這麼久都沒能甩掉那個女生,還狼狽地逃進了衛生間。
這個時候弈川多麼希望何依能擁有一部手機,在學習這件事情上,何家對何依十分嚴格,手機這種可能會威脅到學業的東西,是絕對不會出現在何依身上的。
他決定了,接受教授提出的商業計劃案,說白了就是自己做生意。
完全不顧教授的對他的殷切期盼和深謀遠慮,一心想着賺了錢能替何依買一部手機,最好是只能打電話的智能機……
至少在兩年後,他參軍之後,也能聯繫得到她。
思緒回攏,弈川呆在學校大樓的衛生間裏,這是無樓,即使窗戶是開着的,他也不能跳下去,更何況……窗戶外有一層鐵網格。
也只能出去和沈落好好溝通了,雖然不指望她能回學校,但至少離他遠點,他有事的時候主動消失。
弈川眼眸暗了暗,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