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風揚
小姐妹之間拌個嘴是再尋常不過的事,盧老夫人聽林瑾初這麼說也沒在意,點點頭道:“那好,小姐妹拌個嘴說開了就好了。”
“嗯,初兒知道了。”林瑾初前世活到二十多歲,不會跟小孩子一般向長輩告狀,也沒有多解釋什麼,領着鶯兒和眉兒跟着方瓊走開的方向追去
盧家家大業大,光園子就頂的上小戶人家的宅子,好在北方的園子不像江南,疏朗大氣找個人也不難。林瑾初遠遠地瞧見方瓊坐在池子邊丟石子,嘴裏嘟嘟囔囔的大概是在吐槽她,便沒有立刻跟過去,想着等這位表妹消消氣再說,就在附近隨便轉轉。
鶯兒和眉兒也沒催着林瑾初,方家那位姑娘她們也不是頭一回見着了,說真的,兩人對方瓊印象都不怎麼好,實在是那位姑娘從來就喊着沒了爹娘讓人讓着她。今日這事,她們都瞧得清楚,姑娘看戲看得好好的,偏方家姑娘總是逮着姑娘說話,姑娘不過抱怨一句,方家姑娘就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林瑾初順着花圃走,這個季節花開得正好,坐着看戲雖然有意思,園子裏的花也很漂亮,光顧着看花沒注意腳下,林瑾初一個不防就被絆了一下。兩個小丫鬟見林瑾初被絆到,連忙去扶,好在林瑾初身子已經養得好多了,身子晃了晃,並沒有摔倒。
站穩了,林瑾初才低頭去看,卻是一名穿着彩色戲服的男子倒在地上,那斑斕的彩色,加上頭頂的羽毛,一看就是演丑角的,只不知為何昏倒在這裏也沒人找。林瑾初自己生了二十多年的病,對於生病、受傷的人便更多了些憐惜,蹲下想查看對方的情況,卻被眉兒連忙拉住,道:“姑娘,且不說這人來歷不明,姑娘怎麼能隨便靠近一個男子呢!”
林瑾初聞言倒是沒再伸手,只道:“瞧這模樣,肯定是慶春班的伶人,哪裏就來歷不明了?我身子不好,多做善事才有福報啊!”
林瑾初這麼一說,眉兒只覺得心頭一酸,險些掉淚,但想想這些日子主子漸漸好起來,心裏覺得,便是福報了,這樣想着,眉兒也有了做好事的心,道:“便是如此,姑娘別動,奴婢去看看。”
林瑾初知道眉兒愛操心的性格,也知道小丫鬟如今就生怕她行差踏錯半點,影響了名聲閨譽,便點點頭,道:“你把他翻過來,我看看。”
眉兒點點頭,果真將人翻過來平躺着,只見人臉上塗滿了油彩,看不清模樣,雙眼緊閉着,似乎病得很重。眉兒頂多處理點小傷小病,瞧着這模樣,只覺得這人大概病得不輕,卻瞧不出個所以然來,林瑾初卻是咦了一聲,上前蹲下來,伸手從那人的頸窩處抽出一根銀針。
鶯兒嚇了一跳,連忙拉林瑾初,道:“姑娘,不是說只看看嘛!”
林瑾初卻沒顧得上理鶯兒,手指飛快,從另一側又抽出兩根銀針,有些驚訝,道:“竟然真的有人用這種害人的法子!”
“姑娘……”眉兒正想說什麼,只見地上躺着的男子已經睜開眼,不同於看上去有些羸弱的身形,一雙眼漆黑幽深,彷彿深不見底的潭水。那人動了動身子,眉兒趕忙退回來,擋在林瑾初前面,林瑾初倒是沒那麼緊張,慢悠悠道:“我是你的大恩人!”
“……”男子試着運行了一下內力,望向林瑾初道:“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不客氣,我只是好奇,原來世上真的有內力這種東西啊!”林瑾初懂醫完全是因為自己是個病人,不同於許多人病得久了,生出厭世之心,林瑾初自始至終都想活着,哪怕日日都忍受病痛的折磨。人說上帝給人關了門,一定會給他留一扇窗,林瑾初因為天生的心臟病,連學校都沒正經去過幾天,在醫術上卻很有天分,大約是專註一事的原因,甚至比許多專業學醫的還要出色,只可惜,她救了無數人,唯獨對自己的病無能為力。
“還是要多謝姑娘順手相救之恩!”謝風揚從小到大就沒有被人順便過,但經歷了先前幾乎被打入絕境,謝風揚突然覺得,眼前的小姑娘身後飄着金燦燦的光圈。
林瑾初點點頭,道:“這會兒這裏沒有別人,你快走吧!”
“多謝姑娘!”謝風揚點點頭,也沒管身上斑斕的綵衣和頭頂彩色的羽毛,忍着身上的疼痛爬起來,四下看了一眼,朝林瑾初拱了拱手,便尋了個方向走了。
“姑、姑娘,他……”眉兒心細,有些擔心地望着謝風揚遠去的方向,“若是他對侯府不利,可怎麼辦?”
林瑾初看了眼謝風揚的背影,搖搖頭道:“不會的,那銀針別說尋常人,便是醫術高深的大夫也未必瞧得出來,若是不拔出銀針,他連個姑娘家都打不贏,混進來有什麼用!”
“……”似乎也是這個道理,只是總覺得哪裏不太對。
林瑾初覺得,這個人身後多半有故事,尤其看樣子,怕是還來歷不凡,林瑾初倒是沒想着將來能賺一筆,但結個善緣總是好的。
“行了,找了方瓊,咱們快些回去吧,那玉郎的壓軸戲也差不多該上了。”林瑾初對傳說中的玉郎也多少有些好奇,並不想錯過。
方瓊還坐在原來的地方,林瑾初走過去,方瓊抬眼看了她一眼,又撇過頭去不看她。林瑾初扯扯嘴角,道:“好了瓊兒妹妹,我這都丟下戲檯子過來找你了,你就大人大量同我回去吧!”
方瓊哼了一聲,“你這般喜歡聽戲,來尋我做什麼?我就不想看戲,就喜歡擾得你戲都看不成,你管我做什麼!”
“既然如此,那我回去聽戲啦,難得瓊兒妹妹不擾我了!”林瑾初嘆了口氣,作勢要走,方瓊連忙拉住林瑾初的袖子,嘟着嘴道:“哎,我還在生氣呢,你就不能哄哄我!”
“喏,這個給你,哄你開心!”林瑾初笑着,將兩顆糖塞方瓊手裏,“別看它小,這可是江南產的玫瑰糖,我也沒剩幾顆了。”
方瓊往嘴裏塞了一顆,甜甜的滋味叫她微微眯了眼睛,剛才的不愉快也忘了,主動挽起林瑾初的手,道:“走,咱們回去吧,玉郎該要上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