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反間
“鬧了半天,你就是來跟我合計此事的。”安固道。
閆寸聳聳肩,“查案我行,算賬得看你的。”
安固捋着唇上兩撇須,“這可是一筆關乎你我前途的賬。”
“言重了吧,”閆寸擺擺手,“事成能救人,事敗,大不了我這官兒不當了。”
安固沉默良久,道“要我說,這事兒別再管下去了。”
“為何?”
“你覺得太子怎麼樣?”
妄議儲君可是招惹是非,但也說明兩人關係親密,相信對方絕不會做背後捅刀之事。
閆寸答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太子……並無過錯。”
“哈,並無過錯。”安固耐人尋味地重複一遍,道“眼看四境已安,有個中規中矩並無過錯的儲君,不好嗎?況且你這‘並無過錯’是跟秦王相較的結果。
秦王文韜武略,戰功赫赫,任何人與他相較,能得個並無過錯的評價,就很好了。”
“那秦王府的人就該死?杏花和玄遠就……”
安固打斷了閆寸,“你以為江山穩固是拿什麼換來的?你全家六口的性命可填進去,我家……也不必多說,偏他秦王不可?”
這可太沒自知之明了,草民之性命,怎可跟秦王同日而語。
安固很少這般口不擇言。
閆寸知道他情緒激動的原因,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我知道,人命不值錢,只是……”閆寸嘆了口氣,繼續道“我只是看不慣,一個明明立下了汗馬功勞的人,卻……此事我若不知道,還則罷了……若秦王真的死於這次刺殺,我如何心安?”
“心安就那麼重要?”
閆寸想回答時,有人敲門,他將話咽了下去,向安固做了個暫停的手勢,急急開門,看到不良帥站在門口。
“縣尉,人抓住了,你去審審?”
“好。”
安固問道“又抓人,誰啊?”
“姦細。”
“啊?!”
“幫着魏徵盯咱們的姦細,一塊看看去?”
“好啊。”
安固起身,搓着手,跟上,他對這個人也產生了興趣。
不良帥居住的屋內,一名通傳戰戰兢兢坐在榻上,一旁有兩名不良人看守,長官不在,只聽一名不良人嘲笑那通傳道“我說,陳准,你這名字應該改改,叫陳不準才對嘛。”
“就是,辦事也太沒準頭了。”另一名不良人也道“你說說你,幫着縣令盯梢閆縣尉也就罷了,頂頭上司的命令,能有什麼法子,兄弟們理解……可這胳膊肘往外拐,算哪門子事兒?”
“兄弟,我看他這頭上就長着反骨呢。”
“哪兒?我看看!”
兩名不良人相互使着眼色,其中一人突然出手,一把拽掉了通傳的襆頭,通傳去搶襆頭,另一人又趁機出手,拽散了他的髮髻。
“披頭散髮,陳瘋子!”
“喔!來看陳瘋子嘍!”
門開,閆寸臉色陰沉地站在門口。
不良帥知道手下過分了,罵道“不懂規矩的玩意兒,還不趕緊滾!”
不良人將襆頭丟給通傳,麻溜地跑走了。
閆寸上前一看,倆不良人說得倒沒錯,眼前之人正是被縣令安排盯着他的通傳。
閆寸撿起掉在地上的襆頭,撣了撣土,還給他,問道“你叫陳准?”
通傳接過襆頭,“嗯”了一聲。
“你剛才出門,替縣令送信,剛出衙門不久,就被一名騎馬男子攔下。你們在路旁說了幾句話。”閆寸問道“說的什麼?”
“怎麼?閆縣尉這是報復我?也派了人來監視?”
“不止你,還有跟你說話的男子。”閆寸在榻上坐下,平視着陳準的眼睛,“你們分開后,不良人繼續跟蹤與你說話的男子,發現他飛速馳回了魏冼馬的府邸。”
“那又如何,我難道不能……”
“能,你與誰交往,我管不着,”閆寸打斷他,“可跟魏冼馬的人交往,就得過問。要是魏冼馬沒告訴你原因,我倒可以跟你說說,免得到時候刺殺皇子的罪名降下,你這腦袋掉得不明不白。”
“刺殺……皇子?”陳準將信將疑。
“看來魏冼馬並未告訴你實情。”閆寸丟給陳准一個“被人賣了還要幫着數錢,你真可憐”的眼神。
“貓有貓道狗有狗道,你撈錢,沒人攔着,你拿命賺錢,也與旁人無關,可此事牽扯的並非你一人的性命,萬一事發,禍及縣衙其他同僚,你可不厚道。”閆寸道“既然你不管我們的死活,我們自然不用給你留情面,牢獄裏的手段,你也清楚……”
陳准像是被燭火燙了,渾身一哆嗦。
閆寸沖不良帥招招手,道“帶下去吧,跟牢裏的兄弟們說,不用留情面,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不良帥應了一聲,招呼兩名手下一同上前,上手就去拖拽陳准。
陳准見慣了這陣勢,哪兒會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要親身體會,嚇得抖如篩糠。
他很快想明白了自己的處境。雖說平日大家一團和氣,可他做了叛徒,就別指望同僚顧念在往日情誼。
時不我待,陳准雙手死死摳住門框,沖閆寸喊道“我說,我這就說。”
閆寸對不良帥壓了壓手,示意他們將人放下,又和顏悅色對陳准道“這就對了嘛,只要配合,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
陳准哪兒敢想什麼好處,回到榻邊,坐下,整個人都泄了氣,肩膀垮垮地垂着。
“唉!……其實也沒說什麼,他就是問我環彩閣的杏花抓着沒有,我說沒有。他還問您今早的去向,我說不知道——確實不清楚啊。他就讓我回來打聽,將您今早去過哪兒,見過誰,部署過什麼行動,統統打聽清楚。”
“打聽清楚以後呢?你怎麼將消息傳出去?”
“這個簡單,我手頭壓了兩封不太重要的信函,待我打聽清楚,就以送信為由出去。出了縣衙,自然就有機會將消息傳給魏冼馬。”
“你幫魏徵做事,有多久了?”
“沒多久,今天這是第二回。”陳准哭喪着臉,乾脆一股腦兒全交代了“上回是打聽清河王的案子,他想知道跟案子有關的人都說了些什麼。
我還挺奇怪的,派個人來聽堂審不就得了。不過想想也正常,畢竟涉案的都是權貴,有些事不見得在堂審時公開。我估摸着,既然太子被咬了出來,魏冼馬做為太子身邊的人,來打聽隱情,也正常,便答應幫他辦事……
刺殺皇子什麼的,我可一點兒都不知道,閆縣尉,您相信我啊……”
“我信你,”閆寸點頭,“所以現在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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