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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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很長時間,魯班沒有和郗慧琳聯繫。她以為他不會主動找她的,他在她這裏想要的,郗慧琳都給了他。郗慧琳下定決心,不主動和他聯繫,當然,她有點心疼那三十萬,想想算了,就當打了水漂吧。不主動聯繫,為的是計劃不受干擾。
這天,錢多多說要過來吃飯,郗慧琳去超市買了些吃的,回來時卻看見魯班在樓下等着她。
你怎麼來了,是來還錢的?郗慧琳根本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魯班兩手一攤道,還錢?我已經身無分文了,這次是被小人害了,你想辦法替我弄五十萬,要不然我就死定了。
說得輕巧,張嘴就五十萬哪,郗慧琳問,先前給你的三十萬全賠了?
是的,不光你給的三十萬,我還和其他人借了五十萬的高利貸,也全部賠了。
從魯班的訴說中,郗慧琳知道了大致的情況。魯班剛進股市時,賺了幾萬塊錢,後來聽了一位股評大師的慫恿,又向私人借了五十萬。這五十萬是高利貸,為期一個月,利息五萬,也就是說,借五十萬,實際只能拿到四十五萬,五萬元利息先行扣除。
郗慧琳意識到魯班完了,他惹了大麻煩了。魯班,沒人能救你了。
你不能見死不救呀。對了,錢多多有的是錢,你讓他想想辦法。只要再給我一百萬,我定能起死回生。
你以為你是誰呀?是索羅門?多少比你有能耐的資本大亨,都知難而退,何況你。郗慧琳譏諷道。
你真的不願意幫我?
我無能為力,真的。
既然你無能為力,我就不免強,我去找能幫我的人。不等郗慧琳回話,魯班扭頭就走。
郗慧沒想到魯班會這樣,想去追他,又覺得不妥。回到家裏,發了一會兒呆,想把魯班的事理出個頭緒,卻越想越亂,越想越煩。
最簡單的方式,就是說服魯班用平常心面對現實。可是,魯班能聽她的話嗎?
她心裏沒數。
晚上,錢多多沒來,說有個突發的應酬,可能時間會晚些,太晚就不過來了。
錢多多沒有來,郗慧琳一夜無眠。她的腦子裏總是晃着魯班的影子。因放心不下他,沒到中午她就趕到魯班住的地方。自從魯班開始炒股,就租了一套公寓住。
到了十二樓,魯班租公寓的門開着,郗慧琳有些猶豫,她不知道裏面會不會有其他人。正想着,從裏面出來三個黑衣黑褲的平頭男人,個個像凶神惡煞,他們沒有理會郗慧琳,快速坐電梯下樓。
郗慧琳感覺出事了。她走進屋裏,看見魯班滿臉是血,痛苦地倒在地上。她上前想扶起他,魯班粗魯地推開她,說,看見我這樣你開心了吧?
你怎麼這樣說話?他們是什麼人?
追債公司的。
欠債還錢就是了,他們怎麼能打人呢!
這些人沒有什麼道理可講的。不還錢,我只有等死。
我送你上醫院吧。郗慧琳又一次上前去扶他。
送我上醫院,不如給我點錢。不然我就死定了。
魯班,我真的沒有錢,錢多多就給了我三十萬,我已經都給了你。
沒錢你就走吧,用不着假慈悲。郗慧琳明顯地感到魯班對他的敵意。
兩人再沒有什麼話可說,郗慧琳離開了魯班住的公寓。她可以離開他,甚至永遠不再見他。最難辦的是,她沒有滿足他的**,她想不出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他知道她太多的秘密,他會走極端么?不是說最親近的人,其實是最危險的人。魯班的**太多,期望值太高了。他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十天半個月過去,沒有意外的事情發生。郗慧琳的心稍微平靜了些。她沒再給魯班打過電話,她想讓他們之間的關係慢慢煙消雲散,她對魯班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他不再是校園裏那個生機勃勃的男生了。
魯班沒有出來攪局,郗慧琳即心存幻想,又有些擔心,整天忐忑不安地過着日子
郗慧琳久久沒有懷孕,錢老太太的贈火燒火燎的,以為兒子人到中年,**方面力不從心,她下決心調養兒子的身體。錢老太太雖然沒什麼文化,對傳統的中醫中藥卻崇拜至極。她認為人就要適時進補,才能保持精力旺盛,特別是男人,男人是靠精氣陽氣來支撐的,沒有了精氣陽氣,或是精氣陽氣不足,傳宗接代的事就很難完成。所以,她親自帶着家人拜見了有名的老中醫,開了不少中藥,每天親自熬煎,親自督促錢多多按時服用。
錢多多從小就害怕喝中藥,又不敢違背母親,只能任憑老太太折騰。老中醫的藥方還真起作用,弄得他有空就往郗慧琳那裏跑。
錢多多去得越勤快,許卉就越是害怕。任何事情的改變都不會是瞬間的,總有一個量變到質變的過程。郗慧琳會不會成為第二個許卉?她心裏沒底。為了不被郗慧琳鑽了空子,她想提前實施擬好的計劃。
其實,郗慧琳同樣醒悟了,覺得不能再這樣等下去,時間一長,肯定會出亂子。且不說鬼迷心竅的魯班出來攪局,就是錢老太太她就難以應付。正當她想打電話給許卉時,許卉出現在她的面前。
許卉是給她送醫院的檢驗報告來的。她要郗慧琳儘快將報告遞交給錢老太太。
最初,錢老太太看了報告就懵了,是兒子不能生了,如果是這樣,她老太太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她恨不能就此從樓上跳下去。
開始,錢老太太壓根沒想到不育症是能治癒的。慢慢地,錢老太太恢復了應有的理智。不對呀,不能生育,他不是給我生了四個孫女了么?即便是真有問題,也應該是小問題。有問題就治,現在醫學那麼發達,沒什麼病治不了的。
針老太太要兒子和她上醫院。錢多多說,媽,你別鬧了行不行,我這幾天忙的腳不着地,去什麼醫院,再說我身體好好的。
身體好好的也要去,時間快半年了,郗慧琳還沒有懷上,人家可去醫院檢查了,什麼問題沒有,我看問題就出在你身上,到醫院讓醫生給你治治。錢老太太緊緊抓住兒子的手不放。
行行,明天去,我明天就去,讓郗慧琳陪我去。
晚上,錢多多進門就問郗慧琳去醫院的事。郗慧琳說,是老太太要她去的,老太太抱孫心切,我就滿足她的要求唄。
難道我真有問題。錢多多像似自言自語,又像似對郗慧琳說。郗慧琳緊接話尾,有這種可能,不然我為什麼沒懷上。
老太太要我明天去醫院看醫生。錢多多隨口一說。
去看醫生?你可不能去。郗慧琳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為什麼?
你想想,你在本市是個名人,而且已經有了幾個孩子,專門去醫院看不育症,傳出去會不會——
郗慧琳見機行事的話,引起了錢多多的重視,他認為郗慧琳說得有道理。可是不去,如何向老太太交待?再說,真要是患了不育症,生兒子不就沒希望了。
許卉知道錢老太太要帶錢多多去看醫生的事。她力勸錢多多不能去,她說,沒有面子比沒有兒子更可怕,面子的事無小事,你不能無動於衷。
錢多多聽從了許卉的話,盡量找借口,能拖就拖。反正醫院他是不會去的。
除此之外,許卉對錢多多特別的殷勤,對他不再說些難聽的話,溫柔體貼得像換了個人。錢多多有時會覺得對不起許卉,覺得人家已經為你生育了兩個女兒,自己還在外面胡搞,有沒有兒子其實沒什麼,此生快樂比什麼都強。
拖了一個星期,錢老太太急了,她說錢多多再不去看醫生,她將第三次以絕食來抗議。錢多多隻好讓郗慧琳陪他去,說找個人為他作證。
其實,錢多多和郗慧琳根本沒去醫院,他帶着郗慧琳到臨江公園散步。這時,錢老太太的電話打了過來。
錢老太太問,你在哪兒呀?
錢多多說,我們剛到醫院。
錢老太太又說,是在醫院?
錢多多想,難道她跟蹤了自己,不可能,可是聽她的口氣是不相信他在醫院。他堅定語氣說,是呀,正在候診呢。怎麼,有什麼事嗎?
你告訴我,在哪家醫院?
媽,你這是幹什麼呀?難道我的話,你也不相信了。錢多多有些不高興。
錢老太太支支吾吾,半天沒說一名話。錢多多連叫了幾聲媽,錢老太太才說,那行,你先看醫生吧,看完醫生,你給我打過來吧,把結果告訴我。沒等錢多多說話,她就把電話掛了。
錢多多和郗慧琳沿着湖邊慢慢走着。錢多多說,慧琳,既然我不能生育了,你就不必陪着我,一切按合同辦。另外,你如果沒什麼其他想法,就回公司上班吧,到下面的分公司或者是上海分部都可以。不過,有一點必須做到,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我們的關係,既然過去了,就當沒發生過這樣的事。能做到嗎?
郗慧琳說,那就真的——謝謝了。我會儘力把我的事情做好的。我們雖然相處的時間不算長,只有半年多,以後你就會知道,我是從不拿別人的**當話題的,再說這裏面還牽扯着我本人,今後我還要找婆家的。
郗慧琳的話說得既合情又合理,錢多多點點頭。說,你是這樣心態,我就放心了,我們今後也好相處。其實,我不是怕什麼,我喜歡一碼事歸一碼事。
郗慧琳連忙點頭。她沒想到事情竟然如此順利地解決了,有點像是在做夢。
錢多多的電話又響了,他看了看號碼,說,老太太今天是怎麼了,又來電話。
你還在醫院嗎?老太太開口就問。
錢多多不耐煩了,說,怎麼啦?我不在醫院在哪裏?媽,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有事你就說嘛。
錢老太太在電話那頭沉默着,大約過了幾秒鐘,又問,結果出來了嗎?
錢多多隨口就說,出來了,是我的問題。
錢多多的話音還沒落,錢老太太就喊着,兒子,你想氣死我呀,郗慧琳是不是在你的身邊?
是的。錢多多看着郗慧琳,不知出了什麼事,不然老太太也不會發火。
你們馬上回來,現在,立刻。老太太一連說了幾個。
錢多多和郗慧琳出門后,錢老太太接到了一個神秘電話,打電話人自稱是郗慧琳的朋友。他告訴錢老太太,郗慧琳根本不可能懷上錢家的種,現在不可能,將來也不可能,因為她一直在吃避孕藥物。她之所以這樣,就是想騙你們的錢。
錢老太太不想信,她覺得郗慧琳沒有必要這樣做,她替郗慧琳作着辯解,不過她說著說著,就發現這樣的辯解軟弱無力,甚至不能自圓其說。
放下電話,錢老太太相信了,她恨不能將郗慧琳生吞了。
錢老太太見到郗慧琳就問,有個叫魯班的男人,你應該認識吧?
郗慧琳愣住了,錢多多要她一起過來見老太太,她就感覺到出事了。
錢多多看着郗慧琳,郗慧琳和老太太對視着,房間裏的空氣凝重的就像隨時可能爆炸似的。
郗慧琳知道沒辦法隱瞞下去,乾脆全部都說了。不過,她隱瞞了和許卉商量對策的細節,她覺得此時還不能出賣許卉,也許她能幫她做點什麼。
郗慧琳被錢老太太趕了出來。錢老太太還說,要她一個星期內,歸還三十萬,否則她會找人劃了她那張漂亮的臉蛋。郗慧琳忐忑不安,她拚命壓抑着心頭的恐慌。此時,她對魯班恨得咬牙切齒。看來,愛一個人容易,恨一個人更容易。郗慧琳滿腔的詛咒無法渲泄。魯班——這個無恥的男人,真是個胸無大志的愣頭青。郗慧琳自認為天衣無縫的計劃,竟然被她曾愛過的人斷送了。她真想拿把刀,狠狠地刺入魯班的胸膛。
男人就是這樣的?這樣的男人還有可以依靠嗎?眼下,她只能依靠許卉了。
郗慧琳馬上聯繫了許卉。許卉正好也在找她。
17
這些日子田亦夫和許妍都盡量剋制自己,像許多夫妻的生活一樣,沒有什麼太大的波瀾,過得比較平靜。許妍不再為錢的事和他鬥氣,田亦夫也不再為一頓吃而鬧彆扭。夫妻間本着包容對方的心態,日子還是過得緊巴巴的,但不再那麼鬧心了。
在一個很寧靜的晚上,許妍突然告訴了田亦夫一件事。兒子進入名校快三個月,可是他根本沒辦法和其他的小同學融合到一起。經常一個人獨處,上課的時候,對老師的講課也沒興趣聽,幾次偷着跑出課室獨自在校園裏玩,老師發現后批評他,他就躲在廁所里不肯出來。
儘管許妍敘述的簡明扼要,田亦夫還是看出了她內心的不安和失望。田亦夫安慰說,也許是兒子對新環境的適應能力較弱,時間長了就會習慣的。
許妍嘆了口氣,但願是這樣吧!
安慰歸安慰,田亦夫心裏同樣堵得慌。想到為兒子轉學花巨資買的房,想到目前的窘境,他的心裏就隱隱作痛。儘管他明白,兒子出現的狀況,和轉學沒有必然的聯繫,心裏總會不自覺地往這方面聯想,都是轉學惹得禍。
田亦夫將大多精力投放在兒子的身上,接送他上下學,周末帶他出去玩,他想讓兒子儘快適應新環境。
真是屋漏偏逢連陰雨,兒子的情況沒有多大的改變,田亦夫的父親又住院了。
這天,他去了局長辦公室,局長找他隨便聊聊。說是隨便聊聊,田亦夫很受用,新局長來了幾年,還是第一次主動面對面,單對單和他聊天。
果然,局長先是和他聊了幾句家常,然後就直奔主題。他說,市裡準備創建大工業園區,市政府抽調了幾所大學的有關專家學者,組成一個評估小組,全面評審入住企業的資質。其中對環境保護的評估,被定為重中之重,凡是污染嚴重、破壞性消耗資源的企業,一概要拒之門外。局裏決定讓你參加市裏的評審小組,你是環保方面的專才,希望你不負眾望,鐵面無私,確保任務順利完成。
田亦夫知道此項任務非同一般。他的心情很矛盾,嚴格地說,是在接受和不接受之間徘徊。因為他知道如果接了任務,手中就會有實質性的權力,當今社會,權力和利益是緊緊聯繫在一起,再說局裏將任務交給他,是對他能力的一種肯定。任何事物都有正反兩個方面,大工業園區是舉全市之力興辦的,想進去的企業很多,環保又是重頭戲,能不能把好關,田亦夫連自己都不知道。因為他明白,評審結果最終不是他說了算,他只是個沒有任何職務的小公務員。
田亦夫剛走出局長的辦公室,手機就響了起來,他慶幸手機沒有在局長的辦公室響起,否則局長肯定對他有看法。他以為電話是許妍打來的,卻不是。打電話的是他的母親,母親告訴他父親住了院,要他趕快過來。
田亦夫回處里說了一聲,拔腿就往醫院跑。路上,他和許妍通了電話,許妍正在醫院辦手續。從許妍電話中,田亦夫了解了事情的經過。
田亦夫離開家后,許妍因為兒子田野的事和婆婆吵了起來。田野沒有完成老師佈置的作業,許妍生氣打了兒子幾下,婆婆不幹了。婆婆說,我的孫子不允許你這樣管教他,不是你,田野不會成這樣。
許妍心裏很不爽,她說,你怎麼可以這樣講話,我這樣做都是為了田野好呀!
為了田野?我看是為了你自己。你不就是想住好房子嗎?你看把我的兒子、孫子折騰成啥模樣了。
婆婆的話,一字一句,像刀尖扎在許妍的心頭。幾個月來的委屈一股腦地涌了上來,她扯着嗓子和婆婆打起了嘴仗。公公勸了半天也沒用,沒過多久,公公就像一面突然失去支撐的牆轟然倒地。
許妍終於等到了田亦夫。她說住院要交五千元的押金。
五千?田亦夫愣了愣。家裏僅有五千塊錢,是前天剛發的工資,不過,這錢是要還銀行的,每月還銀行房貸五千塊是鐵定不能少的。
田亦夫正猶豫着。他不能不猶豫,五千塊對有錢人不算多,然而,這是全家每月省吃儉用的全部積蓄。田亦夫問了一句:能不能和醫院商量少交或者緩交?
許妍無言地搖着了搖頭,她說,不交錢醫院根本就不做任何搶救。
一旁的母親不高興了,說,田亦夫,你放心,錢算我借你們的,以後一定還你們。
媽,不是這個意思。田亦夫不再猶豫了,甚至為自己剛才的想法感到愧疚,他很關切地說,你想到哪裏去了,我馬上回去取錢。
田亦夫回家取了錢交到了醫院。醫院是交待了,銀行怎麼辦?銀行的錢同樣是不能拖的。他想到了借錢。在這座城市,借錢不是件容易的事,和單位的同事借,田亦夫張不開口,更怕同事有別的想法;和朋友借吧,他一時又找不出合適的對象。他想到了于濤。他決定去向于濤借錢。說也奇怪,向于濤借錢,他反倒沒有顧慮了,一見面便說,于濤,我想向你借五千塊錢。
田亦夫想好了,如果于濤問他借錢幹什麼,他就老老實實地告訴他,反正房子是他介紹買的,說不定他還從中狠狠地賺了一筆。于濤聽說要借錢,先是一愣,大概不相信田亦會向他借錢,不過他什麼也沒問,便從包里點了五千給他。
田亦夫接過錢時,心裏的感受是複雜的。先是一陣輕鬆,覺得于濤還是很夠朋友,緊接着是一陣酸楚,他看見於濤的包里裝有大疊的錢,少說有一兩萬,想想自己的窘相,竟然憤憤不平起來。
錢的問題暫時過去了,兒子的事,卻讓田亦夫和許妍頭痛不已。兒子的孤僻性格越來越嚴重,許妍決定帶他到醫院做檢查。結果讓他們吃驚,兒子有輕微的自閉傾向。
那晚,他們誰也沒有睡,兩人圍着剛剛入睡的兒子,在寂靜中等待着時間的流逝。房間裏鐘錶的嘀噠聲,格外的響亮,快天亮時,許妍似乎困了,她堅定地說,我寒假帶兒子去北京大醫院看看。
田亦夫沒再說什麼,只是用手捏了捏她的肩頭,一切就這麼決定了。這是個不容易做出的決定,這個決定需要一大筆錢的支撐,他很希望許妍能改變決定,但是,他無法對她說出自己的渴望。
田亦夫父親的病開始好轉,右手和右腳卻不太靈活,日常的起居完全要專人照料。出院后,許妍的婆婆承擔起了照顧他的重任,許妍在幼兒園工作,起早早貪黑,晚上回了家還要幫婆婆做飯洗衣,輔導兒子功課,
寒假一到,許妍就帶著兒子去了北京,事前他們估算了一下,費用約需兩萬元。許妍說,給兒子看病的錢我去借,供房子的錢你去借。許妍的話算是命令了,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許妍帶著兒子走了,田亦夫正式開始了評估組的工作。走之前,局長特地找了他,囑咐他千萬要認真對待,他的一票有着至高無上的作用,環境保護無小事,這方面越苛刻越好。
田亦夫實地考察了幾家即將入住的企業,前面兩家還是不錯的,到了第三家,田亦夫發現問題還不少,於是他連夜起草了整改的報告,要求企業將所列問題整改後接受二次評估。企業對他的意見十分重視,企業的總經理一個星期內,多次上門向他討教整改方案。一個月後,第一批通過的企業開始入住大工業園區,等待二次評估的幾家企業沒能過關。
許妍和兒子回來了,田亦夫滿心歡喜地將他們從機場接回家。許妍的話猶如一盆冷水,將田亦夫心頭的歡喜沖刷的蕩然無存。
許妍告訴他,兒子的病,沒有什麼特別的醫治辦法,只能靠環境改變他。專家建議了幾種方法,其中一種,就是多參加各種課外活動,努力改變兒子的性格。
既然如此,田亦夫必須將心思用在兒子身上。他打算將不合格企業存在的問題寫個報告,然後將他們列入“黑名單”逃汰出局。這樣,他的評估工作可以告一段落。
連續一個星期下班后,田亦夫都帶著兒子,參加少年宮的各種活動。這樣的生活讓他感到心力交瘁。他想,這樣下去什麼時候是個頭,更重要的是經濟上的壓力。于濤的五千塊錢至今無法奉還,當初自己可是許諾儘快還他的。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他接到了于濤的電話。于濤要請他吃飯。他本想回絕的,自己欠的錢還沒還上,怎麼還敢要人家請吃飯。然而,他又不能回絕。他欠于濤的錢,如果連面都不見,顯得太沒仁義了。但是,見了面又如何解釋?按照現時的收入和支出,即使每月再省吃儉用,都很難還清于濤的錢。
錢,錢,命相連。他的耳邊不停地出現這句話。晚上的飯局沒有出現田亦夫擔憂的場景,于濤根本不提五千塊錢的事。田亦夫幾次想解釋,話到了嘴邊又生生咽了回去。這以後,兩人像多年的老朋友,關係近乎了起來。沒過幾天,于濤又把田亦夫請出來聚一聚,還請了專職的老師教他打高爾夫,他們相互之間越來越熟,隔三岔五見一次面。
田亦夫和于濤的交往,于濤的老婆很不高興。她對丈夫說,你發什麼瘋,房子已經賣給他了,你用得着這麼巴結他嗎,錢沒處花了呀?于濤說,你懂個屁啊?田亦夫大有用處,再說又不是花我們的錢。
沒過多久,田亦夫的父親再次住進了醫院,這次是腦溢血。許妍和田亦夫趕到醫院時,父親仍然是昏迷狀態,醫生說要儘快做手術,否則就有生命危險。醫院要求先交兩萬元押金,不交押金醫院就不安排做手術。
許妍從包里掏出三千塊錢。這是家裏目前能拿出的所有的積蓄,她茫然地望着田亦夫,心想禍不單行,福無雙至呀,人要是不順時,什麼煩心事都能讓你趕上。田亦夫是獨生子,沒有兄弟姐妹可以指望,親戚倒是有一些,家境都一般,要拿出一大筆住院費,是不可能的。
田亦夫知道妻子的心思。他說,你先在醫院照看着,我想辦法借錢。
你找誰借呀?許妍知道借錢不容易,她想到了自己的姐姐許卉。
你別管了。田亦夫說。
其實,他心裏同樣是茫然的。他不知道該向誰張口,平時稱兄道弟的人不少,關鍵時刻能出手幫你的不多。他試着打了幾個電話,開始聲音都是高八度的,提到借錢,馬上就變調了。他只能再次拔響了于濤的電話。
于濤,你能再借給我兩萬塊錢嗎?我爸爸病了——病得很重——等着做手術。醫院秘須先交押金才肯做手術,我,我。田亦夫想儘可能讓于濤相信他說得事實,他怕于濤覺得他是在編故事,唉——,怎麼走到了這一步?
行行,你別說了,什麼時候要?他聽到于濤問。
儘快。
于濤很快就將錢送到了他面前。這裏是五萬,夠了吧!于濤問他,樣子很是認真。
兩萬就夠了。
多帶些吧。萬一不夠怎麼辦?病人耽擱不起。
田亦夫哆嗦着嘴唇,卻說不出話來。他感動極了。論感情,他和于濤算不上什麼,但是,他卻能在自己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毫不猶豫地伸出了手,而且出手就是五萬。此舉沒有幾個人能做得到。
謝謝。我田亦夫是知恩圖報的人,我會永遠記住你對我的好。錢,我一定想法還你。以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田亦夫鄭重地寫了張借條交給了于濤。
父親出院了,成了半身癱瘓的老人。田亦夫借的五萬塊錢所剩無幾。欠下的債何時能還清?許妍整日愁容滿面。
有一天,許妍對田亦夫說,我們買些福利彩票吧,碰運氣!妻子的話猶如一道閃電,點燃了他心頭致富的燈。是的,為什麼不可以買點呢?報紙上經常報道有人中了五百萬,應該去試試。一旦有了想法,田亦夫晚上的時間,不再上網或是看書,大多時間用在計算上了。田亦夫對數字沒有特別的敏感,但是,他認為任何事物都有它的規律性,他就是想找出它的規律,從而找出他理想中的如意的號碼——五百萬大獎之號。
當一個人將他的精力和全部希望集中到某件事上的時候,他就會變得如痴如醉。田亦夫把近三個月的中獎號碼全部抄了下來,認真研究起它們出現的規律。
三十六選七,別看只有三十六位數字,想找出這些數字出現的頻率和組合情況,比大海撈錢還難。田亦夫的眼前就像一台不斷跳動的大屏幕,三十六位數字不停地在他面前翻騰,一會是0,一會是10,一會又是36,他有些眼花繚亂,根本無法理出頭緒。
許妍看到他痛苦的樣子,就說別浪費時間了,能不能中大獎完全靠運氣,哪有什麼規律性?
你不懂,田亦夫雖然頭腦裏面亂七八糟,他認為自己已找出些規律性的東西。一份耕耘一份收穫嘛。為了讓妻子相信,他按照總結出的規律,算出了下期開獎可能出現的三組數字。
你有多大把握?許妍問。
田亦夫說,百分之二十吧。
許妍睜大眼睛看着田亦夫,似乎要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些名堂,可是看來看去,嘆息了一聲,說能中個十萬,我就心滿意足了。
是的,許妍明白五百萬隻是夢想,她心裏盤算着,如果中個十萬,先將借的債還了,剩點餘款,可以緩解目前家庭的經濟困境。
於是,她又說,明天就去買吧。
許妍期望突然致富來改變生存狀態,然而,她沒能等來中獎的喜訊,卻等來了追債的電話。于濤的電話直截了當,他說要他們儘快還錢,他等着錢救急,至於救什麼急,于濤沒說。
欠債還錢,自古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于濤追債合情合理,田亦夫能說什麼,只是他覺得于濤的行為怪異。不是么?要債不給他打電話?反而去找許妍。
三天後,于濤又打電話給田亦夫,約他在某酒店的咖啡廳見面。約好是下午五點。田亦夫先到了。五點十分,于濤沒有出現,出現在他面前的是李和平。田亦夫頗感意外,沒等他開口,李和平搶先說,沒想到是我吧?田亦夫心裏哼了一聲。
兩人各自點了奶茶和咖啡。茶點上來后,李和平輕鬆自如地往咖啡里加伴侶和糖,動作熟練快捷。然後,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身子往後靠了靠,目光聚焦在田亦夫的身上,神情很淡定。
田亦夫忍不住了,問他:你找我有事嗎?
李和平打開皮包,拿出一張銀行卡,擺到他面前。田亦夫不解地看他。李和平說,裏面有五十萬。
田亦夫問,是給我的?
李和平說,只要你在我進住大工業園區的報批書上籤上你的大名,裏面的錢就是你的。我知道你很需要錢。
田亦夫看着那張銀行卡,眼神完全模糊了。心跳霎時變得急促起來,錢的誘惑力實在是太大了,特別是對田亦夫這樣缺錢用的人,完全沒有能力壓制不斷上升的慾念。他考慮着該如何應對。
李和平又拿出了他寫給於濤的借據。這是你向于濤借錢的借據,一併還給你,從此你我兩清了。
你和于濤——明白了,再蠢的人此時也應該明白了。田亦夫實在找不出準確的語言來形容他的心情,如果沒有于濤的借據出現,他可能會接受李和平的錢,因為他實在太需要錢。于濤的借據猶如迷底答案,他有一種被人隨意捉弄的感覺。
李和平意識到,借據拿出的不是時候,他借喝咖啡來調整自己的神情。田亦夫更是坐不住了,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傷害,他想立刻離開這裏,然而,他的腿卻不聽指揮。
李和平看出了他的心思,他放下杯子。實話對你說吧,你能代表環保局參加評審組,同樣是我的安排。
田亦夫驚愕得瞪大了眼睛。他更加明白了,其實他就是他們棋局中的小卒。他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悲哀,額頭滲出了一層細細的汗珠。他向服務生要了杯冰水,一口氣喝了下去。他考慮了很久,一咬牙,拿過桌上的銀行卡和借據。
李和平笑了笑,以勝利者的姿態說,你應該知道怎麼做。
田亦夫對許妍說了銀行卡的事。她沒有表態,這個家很需要這筆錢,有了這筆錢,以後的日子就不會過得緊巴巴的。可是,這錢能拿嗎?
許妍眼睛看着別處,臉上沒有表情。
你是不是覺得我膽小如鼠?田亦夫看着妻子。
不,許久,許妍說。
你告訴我,這錢要不要?田亦夫很認真地問。
我不知道,你自己拿主意。許妍說。
田亦夫的心情是矛盾的,他期盼許妍為他拿主意,又害怕她肯定的表態。他無法拒絕錢的誘惑,又無比清楚地知道,拿了就是一條不歸路。因為裏面的錢不屬於他,是李和平用來釣他上鉤的誘耳。如果他貪戀裏面的鈔票,最終可能被這些鈔票害死。
然而,他又怎麼能不貪戀鈔票呢?他的生活里,有太多的地方正等着錢用,還銀行的貸款需要錢,父親治病需要錢,孩子讀書需要錢,用錢的地方很多很多——沒錢寸步難行。
有了這筆錢,能使自己活得有滋有味,至少可能擁有短暫的解脫。然而,拿了這筆錢就是等死。
短暫的快活和永久的死,哪個更值得爭取?他和李和平之間,只有共同的過去,不會有共同的未來,這樣的合作是危險的,最穩妥的辦法,就是儘快了斷彼此的關係。
可是,他不甘心。
沒過幾天,局長找田亦夫談話。局長先是說很多別的事,田亦夫大多沒聽進去,當時他的腦子一片空白。僅有一點,他記住了,局長要他儘快將李和平公司入住大工業園區的事辦妥。
他想向局長做解釋,局長似乎沒有耐性聽他說。局長說,你儘快辦就是,別的就不用想那麼多。
田亦夫明白,他和李和平之間的事,局長全知道。本來還心存一絲貪念的他,現在則完全變成憤怒——
李和平的行為,完全是財閥干涉行政的行為,先是用財力收買,不成就用公權施壓,難道有錢就可以有恃無恐,操縱任何事情?
田亦夫的情緒很低落,幾天沒回單位。他無法在官商相輔的利益集團里混下去,他毅然決定離開。可是,離開后何處又是棲身之地呢?
幾天來,許妍忍了再忍,希望他有所覺悟,沒想到他越走越離譜——他竟然想辭職。
許妍覺得是到了必須阻止他的莽撞行為的時候了。
辭職了日子怎麼過?她問。
我沒想過辭職以後的事。田亦夫說,我只是覺得應該這麼做。
我不希望因你的莽撞,嚴重影響我們以後的日子。
我更不希望被人當槍使。田亦夫的話擲地有聲的,其實內心是恐慌的,他必須承認,他還沒有撐起自己一片天地的實力。
不過,田亦夫最終還是離開了環保局。
18
許卉已經知道郗慧琳的事。
她沒有主動和郗慧琳聯繫,儘管她無法判斷郗慧琳會不會出賣她,事已至此,擔心也沒用。
只過了一天,許卉就接到郗慧琳的電話。郗慧琳說想和她見個面。許卉聽出來,郗慧琳的聲音很低,想必是心情不佳。許卉試探性地問,要不要叫上錢多多。郗慧琳一口拒絕。說不用了,是我們之間的事。
見了面才知道,郗慧琳是來和她談條件的。
郗慧琳沒有任何的掩飾,開口就說,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許卉點了點頭。
你沒有向錢老太太告密吧?郗慧琳先發制人。
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錢多多不僅把我開了,還要追討先前付的三十萬。不過,三十萬已經花完了。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
你吃喝住行都不用錢,三十萬這麼快就沒了?顯然,許卉不相信她的話。
被人騙了。
到底怎麼回事?
你別問了,一兩句話說不清楚。我想你做做錢多多的工作,不要再追要三十萬了,我真沒錢。要不,我給她打工,用打工的方式還錢。如果,你不肯幫我,我就把我們之間的事全部告訴給錢多多。你看——
你威脅我?許卉很生氣。
對不起,我是沒辦法,對於一個走投無路的人來說,任何有用的救命稻草,她都會試着去抓的。
如果?也許?要不然你就為他生個兒子算了。許卉的想法有引起改變。
你——你改變想法啦?郗慧琳問。不,我想過正常人的生活,生孩子事不要再提。
你是說這種生活不正常?許卉的心像似被刺扎了一下,有點痛。
是的,其實,你的生活也是——不正常的。
許卉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雖然是富商的合法妻子,這些年來,她的心病不比郗慧琳輕鬆。錢多多和他母親,為了錢家能延續香火,不斷地挑戰她的忍耐度,絲毫不考慮她的感受。她為了能輕鬆地駕馭億萬財富,只能忍氣吞聲。
她說,好了,我不想和你討論正常不正常的問題。不再追討三十萬,是不可能的,畢竟你沒有兌現約定的事。就打工還吧,我和錢多多說說。
許卉和郗慧琳分手后,來到了多多公司總部,進了錢多多的辦公室。許卉的目的明確,繞來繞去,都是圍繞着生兒子和郗慧琳的事轉。
錢多多同意不再追郗慧琳要三十萬。他說,錢的事,老太太的工作容易做通。難的是,她一定要在有生之年抱上孫子,郗慧琳做假的事,她氣得不得了,這不,今天又在張羅找姑娘呢!
這豈不是正中你的下懷呀,老婆取了一個又一個,你都趕上昔日的昏庸皇帝了。
錢多多不想和她爭出個高低來,嘻嘻一笑,說,我的老婆,我的夫人,我不想這樣的,真的不想這樣的。可我也是沒辦法,老太太——
我看是錢多燒的。沒錢人家的老太太能這樣么?許卉大聲地喊道。
當然,沒錢誰會為你買命。你我爭了半天也改變不了什麼,老太太說了,不任由她做她想做的事,你我就離婚。離婚,你不想,說實在的,我也不想,所以只能隨她去吧。
隨她去?正常點的女人沒人承受得了。沒想到自己精心策劃的婚姻,竟然遇到如此多的麻煩。錢多多說得對,她不想離婚,更無法阻止錢老太太的行為。她想到了許妍,也許她犯了捨近求遠的錯誤。
**似乎都不是刻意的謀划,而是無意中滋生的,而滋生之後就會不斷地膨脹。許妍的生育功能是正常的,何不借她的子宮用用?她和錢多多生的兒子,其實就和自己生的一樣呀!
這樣的慾念頭閃現后,許卉就有點蠢蠢欲動。可是,能不能實現要取決於許妍,還有她身邊的人。比如田亦夫,還有母親許麗華——
要許妍為錢家生兒子,錢多多舉雙手贊同,錢老太太更是喜上眉梢。她說,我早就有此想法,就是不沒敢說出口。許卉的點子得到了兩人的充分肯定。
任務交給了許卉。她不知道如何對許妍挑明。想了許久,用電話約了許妍,說是要她陪自己逛商店。許妍答應了。
許卉開着自己的新款式寶馬車來接許妍。她之所以這樣做,就是為了刺激許妍。換句話說,無非就是用上流社會的生活方式,去誘惑她,
看到許卉開着靚車來接她,許妍心裏確實不舒服。有錢就是好,換汽車就像換自行車一樣。不過,許妍沒有說出來,免得自己難堪。
上車后,許卉一邊開着車,一邊問許妍,過得還好吧?許妍說,沒什麼好與不好,沒錢人的日子天天如此。
許卉感慨道:其實許妍啊,說句實話,錢多多花,錢少少花,夫妻倆感情好才是最重要的。真的。此話一出口,連許卉自己都頗感意外,這不是她想對許妍說的話,難道是自己心聲的真實表露?!
許卉不知道。
許妍說,姐,沒有錢,夫妻倆感情再好,能維持多久呢?。下面的話,許妍沒有說出來。她想,你嫁了個有錢人,不知沒錢人的日子苦,要不咱倆換換,你願意嗎?
許卉卻想,錢多有什麼用,丈夫一樣在外麵包二奶,還非要生個兒子不成。不過她看出許妍有心思,話語一轉說,你和田亦夫吵架了,為什麼事?
許妍把事情說了一遍,最後說道,沒想到他說辭職就辭職。她眼睛無力地望着前方,神情里充滿了無奈。
許卉趕緊勸道,辭都辭了,再生氣也沒用,想想今後的事吧。
許妍的眼睛有點濕潤了,姐,你不知道,他辭了職,家裏就少了一份收入,今後的日子怎麼過——
許卉心中暗喜,認為機會來了。她安慰許妍,不就是工作,不就是錢嗎?許卉一臉的不以為然,我幫你們想辦法。
許妍不知道她說得話有幾分真,在她的印象中,許卉雖然嫁了個有錢的老公,卻不是大方的人,更何況她家的財權在錢多多手裏。她拿不准許卉的真實意思,只得說,救急不求窮,你不可能幫我們一輩子。
許卉藉機說,是呀,要錢多多傾力相助你們,的確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對你意見很大,如果你能幫他做件事就好了。
我能幫他什麼?他要什麼有什麼,怎麼可能有求於我。
許卉欲言又止,她心跳加速。
在商場裏,許卉顯現出了富婆的購買**,看到什麼都想買。許妍仔細瞅了瞅價格,少則幾百,多則幾千,她的心都揪了起來。經過買鞋專區,許卉坐了下來,認真挑選了兩對皮鞋,試過之後,又為許妍挑了一雙,要她坐下來試試大小。
她說,我覺得這雙鞋很合適你。許妍瞟了一眼價格牌,一千八百多。許妍搖着頭。許卉說,你不喜歡?許妍說喜歡,就是太貴了。許卉有些心酸,她對售貨員員說,你開票吧。許卉拿着信用卡結了賬。
許妍拎着那雙皮鞋跟隨她上了商場的五樓。五樓是女性服裝專區,許多女性在選購、試穿服裝,她們的臉上是閑暇愉快的神情,面對幾百上千一件的服裝,好像手裏花出去的不是錢而是紙。
許妍猜想,敢在這裏撒錢的女人,應該是和許卉一樣的人,背後有有錢的人做着後盾。想到目前家裏的處境,想到辭了職的田亦夫,不禁深深地嘆了口氣。同樣是人,生存的境遇卻差別太大了呀。
她們在商場的休息區坐了下來。許卉問她,喝點什麼。許妍說算了吧,這裏的東西貴得下人。
許卉笑道,你不是說我發了嗎,幹嗎還為我省?說完,她就交待侍應生點了幾杯飲料。
許妍,我請你幫我做件事。許卉猶豫再三還是開了口。你,你,你能不能為你姐夫生個男孩兒?
許妍愣住了,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不是在做夢吧,這樣的事你也想得出?
許妍,我沒有做夢,你正處在生育的年齡,生個孩子不是難事。當然不會讓你白辛苦,可以給你一大筆酬勞。
許妍木木地看着許卉,她簡直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我知道你不會同意,仔細想想,實際上沒什麼,生活中這樣的事情時有發生——
別人是別人,但我不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道路,何況我現在已經有兒子——
我知道你有兒子,我不是無法生育了嗎,我那個老不死的婆婆,又在物色為她生孫子的女人。與其讓別的女人生的孩子繼承錢家財富,不如你生一個,至少跟我還有血緣關係。
你太自私了,你只為你着想。你為我想了嗎,為田野想過嗎
怎麼說只為我着想呢?你永遠是孩子的母親,孩子擁有的一切,你同樣有份。這是一舉兩得的好事呀。
許卉說這番話的時候,顯得很自信。許妍感到很不舒服。你說的沒錯,可是你忘了,這是有悖於倫理道德的事。你想過孩子將來的感受嗎?想過田亦夫、田野的感受嗎?
無論許卉如何苦口婆心地勸說,許妍仍然義無反顧的拒絕了。
許卉只好求於母親許麗華。她進門時的表情怪怪的,雖然臉上蓋着一層薄薄的笑,卻掩飾不住笑容後面的憂鬱。
這麼晚了還過來,有什麼事嗎?
許卉目光轉向別處,說,媽,我想讓許妍幫我生個兒子——
許麗華大吃一驚,沒料到許卉說出這樣的話,驚愕之餘問道,你和錢多多之間又出問題了?
許卉將郗慧琳的事詳細地說了一遍,然後又說道,想來想去,我覺得只有許妍為生的男孩子最可靠,她是我的親妹妹,不會和我爭搶什麼,我不想我的後半生,在你爭我奪中度過。
許麗華沉默了。她清楚許卉的建議意味着什麼。她有過預感,沒料到來得如此之快。當時,幹得好不如嫁的好的觀念,左右着她的思維。許卉與錢多多的婚姻,風光無限,可是,富商與漂亮女人組成的家庭,始終缺少共同的基礎,如同諸多的中國家庭,表面上風風光光,夫榮妻貴,實際上卻相互折磨,同床異夢。
如今,年過三十的許卉,為了維持婚姻上的虛假繁榮,哀求地坐在她面前。作為母親,她同樣尷尬,像做錯了事的家長,自責和內疚。
許麗華慢慢緩過神來,剋制住內心的慌亂,面對無助的女兒,她不能自亂陣腳。必須為許卉拿主意。何況,許卉的提議有道理。與其面對別的女人生的孩子,不如面對自己妹妹的孩子。許卉只能這樣選擇。
許妍不會輕易同意的,她不是個容易服軟的人。許麗華了解許妍的性格。
許卉突然跪在許麗華面前。她說,媽,你必須幫我!
許麗華將她扶起來,傻孩子,快起來,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幫你。
許卉道,你去勸勸許妍,她聽你的。
許麗華沒有在許妍的家和她談,而是把她叫了出來。在小區旁的一間冷飲室里。
許妍說,媽,你急着找我,出什麼事了嗎?
許麗華笑道,死丫頭,沒事我就不能來看看你呀?
許妍笑道,我沒這麼說。說著為母親要了杯冰水。
許麗華上下打量着許妍說,又黃又瘦,過得不開心吧。
許妍笑了笑,沒說什麼。許麗華看得出,那是強裝的苦笑。你呀,這樣硬撐下去,何時是個頭?當初不聽媽的話,現在知道錯了吧。
媽,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了。許妍的心情很壞。我不會想那麼多,得過且過吧。
這不是許妍想要的人生。她的人生之路走了不到一半,就如此的心灰意冷,看來,她領悟了沒有錢的艱難。許麗華說,怎麼不提?什麼是好男人,能賺錢的男人就是好男人。你看許卉,早就開上寶馬了,你到現在還騎着輛破自行車,妍兒,你不能總這麼過下去,媽媽必須幫你。
許麗華說著,從包里拿出本存摺。存摺裏面有三十萬,是許卉給你的。
許麗華見許妍滿臉的驚詫,解釋說,你缺錢,姐妹之間互相幫助是應該的,你就拿着吧。
媽,她不會是白給的吧?
許麗華遲疑了一下,說,當然,許卉遇到點難事,你就幫幫她,你能做到的。
許妍把存摺塞回到許麗華手中,心中升起一股怒火,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呀。昨天,許卉用小恩小惠來“勸降”,今天母親又親自用重金來“招安”,真是用心良苦。她們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許妍說,媽,我是缺錢,不過,錢不是什麼都能買到的,你轉告許卉,人無論是幹什麼,不能沒有做人的底線。
許麗華料到許妍會拒絕,沒想到如此堅決,而且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她忽然帶着哭腔說道,妍兒,你們是親姐妹,無論如何,你要幫許卉,她不容易呀。
許妍說,我想幫她,但是。這樣的忙我幫不上。
許麗華拉住許妍的手說,你能幫的,不就生個孩子嗎,女人那能不會生孩子,許妍,你不能見死不救呀!
許妍輕輕地推掉母親的手說,媽,你不要逼我了,人和動物是有區別的。
許麗華嘆息一聲,臉上佈滿了憂慮和愁容走了。
19
田亦夫的父親去逝了。
許妍和田亦夫剛把老人的後事安頓好,不速之客于濤就找上了門。直到這時,許妍才知道,田亦夫前後在於濤手裏借了十萬。
于濤說,你們借的錢是李和平的,你們要儘快把錢還上,不然李和平會向法院起訴的。
許妍晚飯沒有吃,她待在卧室里,不斷地抹着眼淚。田亦夫的母親問他,許妍怎麼回事。田亦夫不敢說實話,只是說她在幼兒園遇到些不順心的事。田亦夫的母親不高興了,說,外邊不順心,回家就不要板著臉,板給誰看呢?
吃過飯,田亦夫趁母親回房的時候,去敲卧室的門。田亦夫勸許妍,你先出來吃點飯,別餓壞了呀。卧室里依然是沒有動靜。
許妍實在沒有胃口。田亦夫的母親從屋裏出來,見飯桌上的東西還沒有收拾,疑惑地看着他說,不想吃就算了,一頓沒吃餓不着。
田亦夫心裏有火,很想頂她倆句,最終還是忍住了。許妍出來了,但沒有出來吃飯,然是叫客廳里寫作業的田野回屋睡覺,以後就再也沒的動靜。
他把剩飯剩菜放入冰箱,涼也沒沖就躺到了沙發上。起初是後悔,漸漸地,又有些委曲。他必須承認,生活是現實的,男女間戀愛時的山盟海誓,根本無力抵擋現實的衝擊,沒有人能不吃不喝地戀愛一輩子。
田亦夫有些憤恨了。
第二天,田亦夫早早起了床,早餐沒吃就出了家門。他要儘快去找一份工作。
田亦夫先去了人才大市場,在這裏呆了一整天,中午只花了五塊錢吃了份盒飯。只一天功夫,悲傷的情緒現次籠罩着他。小小的人才市場,每天有成千上萬的人出入,能找到滿意工作的實屬鳳毛麟角。在這裏,比他學歷高,比他專業好,比他年輕的大學生比比皆是。面對現實,田亦夫流下了悔恨的淚。李和平的錢為何不敢拿?許多貪官污吏不是活的好好的嗎?按局長說的辦,做個順水人情多好。此時,田亦夫的心裏很亂,覺得做人真難啊,人生之路走錯一步,就會步步錯,今後的日子該怎麼過?
田亦夫每天早出晚歸,在外面轉了半個多月,只有兩個建築工地答應可以試工。他徹底失望了。他想過給局長打電話,就是跪下來求他也行,只要同意他再回到原來的崗位,做牛做馬都心甘情願,人窮志短啊。
這天,田亦夫撐着張苦瓜臉,回到家還沒喘口氣,法院的傳票就到了。法官告訴他儘快還錢,否則法院將按有關法律,拍賣現有房產抵債。
田亦夫的母親說話了。我早就知道你們有事瞞着我,借錢買房子,沒那個本事就別逞能。
媽,借的錢和買房子沒關係,你用不着說三道四的。許妍沒好氣地說。
你怎麼跟我媽說話呢!田亦夫瞪着眼。
你想叫我怎麼說話?難道我說的不是實話?許妍大聲道。
狗屁!老太太火了,一旁插嘴說,借錢給他爸治病你不高興呀,許妍,不是我說你,做人要講良心,你也有老的時候。
老太太大概覺得,這句話還不能夠說明問題,又加了一句,如果當初不是你堅持買這套房子,這個家不會變成這個樣子,說來說去,責任都在你身上。
許妍怔住了。一團怒火快速地升騰起來,形成了無法言說的痛楚和感受,她極力地忍着,不想讓這種痛楚感受變成語言衝口而出,可是,她越強忍着越難受,最終還是說了出來:買房子是為了給你孫子買未來,不是為我!要怪只能怪你兒子沒本事,無能。
田亦夫先是愣了愣,隨即追問,你說什麼?你再給我說一遍。
沒本事,無能。許妍想都沒想,完全是隨口而出。她的話音未落,田亦夫的巴掌就到了。
許妍捂着臉,淚水沿着她的手指縫向下流淌。她沒再說什麼,回卧室拿了包,打開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田野在後面不停地叫着說,媽媽,媽媽,——
許妍沒有理睬,快速地衝下樓。
田亦夫獃獃地站在屋子裏,半天沒動一下身子,隨意朝屋外看了一眼,奇怪,外面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雨,而且越來越大,還伴着閃電和雷聲。田亦夫突然間清醒了過來,他後悔打了許妍。大雨天,又這麼晚了,她能去哪裏?岳母家?田亦夫害怕許妍去她母親家,只要是去了,他少不了一頓罵。還有,許妍不會做出什麼傻事來——田亦夫不再往下想了,急忙找出雨傘,開門奔了出去。
雨越下越大,許妍就在大雨的澆注下慢慢地走着。馬路上看不到幾個行人,偶爾有車駛過,濺起一陣水花后,留下的只有沙沙的雨聲。
田亦夫很快就追上了許妍,他為她撐傘,被她推開了,他問她要去哪裏,她說不用你管。田亦夫了解許妍,她沒有消氣,一時半會兒是不會聽他的。他只好折進電話亭,給許卉打電話。
許卉聽說田亦夫打了許妍,許妍又離家出走,現在大雨中遊盪。她罵了田亦夫兩句,問清了地點。她說,我馬上開車過來。
許卉強行把許妍接了回自己家,詳細聽了許妍講了事情的經過後,就暗暗打定主意。她無情地責罵著田亦夫,甚至說他不是男人。其實這個時候,許妍需要的是勸慰,不是火上澆油。許卉的話,使得許妍更加覺得委屈,心裏的怒氣越發高漲。
許妍哭了起來,邊哭邊說,活着真沒意思——
別說傻話,活着怎麼沒意思?是你那個沒用的丈夫,讓你覺得沒意思。沒事的,有困難,大家想辦法。
許卉安慰着她,漸漸地,她心裏竟然湧上了一種開心的感覺。許妍的生活越不如意,她實現目標的機會就越大,她一定要抓住機會,全力打消許妍的顧慮。
當晚,錢多多沒有回來,電話里說是出差去了省城。許卉沒心情管他,她把希望全寄托在許妍的身上。她陪着許妍躺在客房的大床上,兩人各想着自己的心思,久久難以入睡。
田亦夫看着許妍被許卉接走後,他的心平靜了許多。可是,進了家門,愁緒再次籠罩着他。有錢人和沒錢人,對生活的感受永遠不一樣。莫非命中注定要過艱苦的日子——骨子裏自視清高的平民子弟,為何總是不得志——什麼時候能掌控自己的命運呢?
一直以來,田亦夫都是一個理想主義的人,很少考慮這種問題。辭職以後,殘酷的現實迫使他思考這些耐人尋味的問題。
市區有幾個大的在建樓盤,規模都很大,位於市中心區的邊緣。樓盤已接近封頂,估計近期開始發售。他按照別人的指點,走進了售樓處。一個近漂亮的小姐迎了上來。請問你是來看的樓嗎?
不,賣樓。田亦夫把每個字都有說得很清晰。
你?你賣過樓?
田亦夫搖搖頭,沒有。
小姐笑了,她說,看你像是個讀過書的人,你還是去找一份專業對口的事做吧。
你說了算么?田亦夫有了火氣。
不算。你找我們老闆去吧,看看她會不會要你。小姐的口氣是不屑一顧的。
小姐的輕視激怒了田亦夫,他大聲喊道:你告訴我,老闆的辦公室在哪兒?
沒等小姐告訴他,一個長得很標緻的女人從辦公室走了出來,邊走邊問,誰找我?
我?田亦夫迎了上去。女老闆看了他的簡歷后說,年紀大了點,又沒有行業的經驗,你還是到別處看看吧。不過——女老闆遞給他一張名片說,你可以留個聯繫電話,有合適的機會,我會考慮的。
女老闆叫趙小茜,她和藹的態度多少給了田亦夫一些安慰。
田亦夫已經是第三次碰壁。他才三十多歲,老闆們就說他年紀大了,這是什麼世道。不過細想起來也是,和那些二十齣頭的大學生相比,自己是老了。工作沒有找到,他就每天上網海聊,然後就是喝酒。喝多了倒頭睡覺,家裏無論發生了什麼事,他都不理不睬。田亦夫自己似乎覺得他的人生之路走到了盡頭。
他的父母都是下崗工人,沒有過硬的社會關係,想出人頭地,就得靠自己的勤奮。上大學前,勤奮和努力成了他行動的動力。那時,別人說他是書獃子,他只是笑了笑。他心想書獃子有什麼不好?古人早說過,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他堅信,知識或許能改變他的身份和地位。
他追求許妍,同樣是為了證明給別人看,他娶到了全校最漂亮的女孩做老婆。婚姻的成功證明了他的追求,然而,隨着日子的移動,日復一日地為著柴米油鹽,房子,孩子,父母鬧心發愁時,他就覺得日子過得沒意思。沒意思的日子過久了,更使他明白擁有財富比擁有知識重要。財富可以瞬間改變命運,知識是無法做到的。
君子愛財要取之有道。需要錢不等於可以不擇手段,他拒絕李和平,除了自身的良知之外,就是他沒有冒險的膽識。這是許妍給他的評價。他當然知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在政界要想有進步,必須小心規避這些風險。他沒想到,事件會影響他的前途和事業。表面上看似正義的事,卻讓他丟了飯碗。當然,按許妍的話說,你如果不主動辭職,領導不敢把你怎麼樣。許妍說得沒錯,可那樣的日子過得有意思嗎?
但是,現在的日子過得有意思嗎?家庭失去了固定的收入,母親長年需要服藥,兒子田野的病也要用大筆的錢,只靠許妍微薄的收入,如何維持家裏的正常運作。
本着良知做事,卻把自己的生活推到了如此艱難的境地。良智沒用的,生活要靠膽識,要敢冒險。
許卉向許妍提議,叫田亦夫到多多公司工作,有一份固定的收入,就能減輕你的負擔。
許妍認為這樣的建議不錯。但是,田亦夫卻不願意,他說他看見錢多多就反胃,更不會給他當馬仔。許妍說,你不要總是馬仔馬仔的,人家要不要你還兩說呢。
他算什麼東西?不就是有兩個臭錢,有什麼了不起。田亦夫嘴上功夫強硬,內心早就底氣不足。
是,人家沒什麼了不起,可是人家能讓老婆孩子家人過得舒服快樂,你行么?說起來你也是個男人。
許妍的話雖然聲音不高,卻說得很重。他看着眼前依舊那麼漂亮的妻子,心想,她開始嫌棄我了,開始崇拜有錢人。
他說,寧可餓死也不會去求錢多多。無奈,許妍又向許卉借錢,家裏的經濟狀況越來越糟,田亦夫沒有任何妥協的意思,除了上網聊天,就是就着幾顆花生米喝酒,喝完了躺到床上大睡。
許卉說晚間送錢送過來。許妍收拾完廚房,已是八點多鐘了,她進卧室拿睡衣想去沖涼,想想又放下,她想許卉說好送錢過來的,怎麼還沒來。
電話鈴響了。許妍抓起電話,是錢多多。他說許卉叫他順路把錢送過來,他還有事就不上樓了,要許妍下樓去拿。
許妍下樓時,躺在床上的田亦夫迅速騰躍而起,他憑感覺判斷剛才是男人的電話,他想看看是個什麼樣的男人,他來幹什麼。
田亦夫知道,需要錢的女人最容易出軌。現在擺在他面前有兩種選擇,要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她愛找誰借錢,最後用什麼來償還,與他無關,要不就對他進行監控,進行必要的干預,否則任其下去,會不可收拾的。
他選擇了後者,他站到窗邊,許妍的身影在樓下晃了一下,就消失了。他快速穿好衣服,跟了出去。
小區外的入口處,一輛奔馳轎車停在路邊,錢多多站在車的旁邊。許妍上前,與錢多多簡單地說了兩句話。錢多多把一個信封交給她,然後又在她的手上拍了拍。
田亦夫先回到家裏,隨後,許妍也進了門,他不陰不陽的問,這麼晚還出去幹嘛?
和許卉借點錢,家裏沒錢了。
是許卉么?我怎麼看見的是錢多多。
你跟蹤我?
不,準確地說,是對你實施監控。錢多多這隻鐵公雞,竟然會把錢借給你,你和他,不會演變成黃世仁和喜兒的關係吧?
田亦夫,你除了這張臭嘴外,還有啥本事?
我是沒啥本事,嫌我沒本事就離唄。
你想離就離,隨你的便,除了我這個傻女人,沒人把你當寶貝。
兩人越吵越凶,一句追一句,直到田野哭着喊着,要他們別吵了,他們才漸漸平靜下來。
命中注定的波折,想擋是擋不住的。許妍沉默不語,輕聲啜泣起來。
如果當年你和我一樣,嫁一個有錢的男人,絕對不會過現在這樣的日子。別以為,因愛而步入婚姻的人,日子一定過得美滿和諧。其實不是。物質是基礎,沒有物質基礎的感情,是不可能長久的。日復一日的過窮日子,再美好的感情也會凋零。
許卉的話再次在耳邊響起,她還添油加醋地渲染了一些漂亮女人嫁錯郎的悲慘境遇,目的就是想許妍能向錢低頭。
許卉對她說,你再勸勸田亦夫,面子值多少錢,不為自己想想,也得為老婆孩子想想吧。許妍答應了她。人可以不向人低頭,卻不能不向生活低頭。
許妍決定再勸勸田亦夫。回到家,屋裏一片黑暗,田亦夫仍然在睡覺,看樣子下午喝了不少的酒。兒子田野傻獃獃地看着某處,婆婆躺在床上嘴角流着口水,話語含糊不清。
許妍的頭一下大了起來,她先看看兒子,像是又犯病了,而婆婆更是一副中風的癥狀。她急了,使勁地推着躺在沙發上的田亦夫。
兒子和婆婆一起被送進了醫院,兩個人的押金就是兩萬。沒有辦法的許妍,再次向許卉求助。許卉接了電話就趕過來,不僅替她交了押金,而且又給了許妍兩萬。
沒錢萬萬不能的深切感受,使許妍不得不再次回頭,審視自己的婚姻。回到病房,兒子已經睡覺了。田亦夫坐在床邊發獃,好像在想什麼。她問田亦夫,借了這麼多的錢,以後怎麼還?
田亦夫說,你問我,我問誰?他知道許妍是想和他商量,他卻不想和她說什麼。他這樣回答就想激許妍發火。他不知道自己一生錯在什麼地方,怎麼會把生活搞得這樣糟糕。
他想把眼前糟糕的生活改變過來,又不知道從何處下手。一切似乎是因為他的辭職引起的,可是不辭職,一定就有舒適理想的生活嗎?答案是不確定的。
婆婆出院后,許妍去了許卉家,給她的幾個女兒補課。婆婆住院前,許卉就和她談過,問她願不願意到她家,給她的幾個女兒補英語。許妍感到奇怪,小學的英語,你自己可以解決的呀!話一出口,許妍就明白了,顯然,許卉是想藉此幫助她。
許妍想了幾天之後,對許卉說,還是請別的老師吧,她的外語水平不高,再說她還要照顧家。
許卉說,你別有顧慮,輔導小學的英語根本不是問題,再說,你可以把田野一起帶過來。
許妍說,我看還是算了吧。
許卉說,你再考慮考慮。
許妍同意做家,不為別的,單為錢她就必須去。不然,借了許卉十幾萬怎麼還。還有已經癱在床上的婆婆,必須請專門的護工,否則整天拉屎拉尿的,靠田亦夫一個大男人,解決不了問題。
因為要做家教,許妍每天很晚才回家。田亦夫忍了幾天後,終於發作了。他問許妍每天都幹什麼去了,天天這麼晚回家。是不是嫌棄家裏有個癱老太婆和無能的老公,不想回去家。
許妍不想和他吵架,心平氣和的說,我去給許卉的幾個孩子補英語。
給她的孩子補英語。田亦夫的火騰地升了起來。心想,是找借口和錢多多相會吧,你能補的英語,許卉同樣能。你竟然不聽我的,是不是錢多多的主意。自從那天後,他早就覺得,錢多多看許妍的眼神色迷迷的。
許妍讓兒子田野回房做作業,然後進婆婆的卧室看了看。這一看不打緊,婆婆的屎尿弄得滿床。難怪進屋時,她就聞到了難聞的氣味。她帶上口罩打來熱水,用了四十多分才替婆婆收拾乾淨。
田亦夫沒有任何幫手的意思,他黑着臉看着她打熱水,看着她為母親換床單,換衣服。他就是要這麼看着她,這些是她應該做的,就當是對她的一種懲罰。田亦夫竟然心安理得。
許妍知道他在看她,她心裏的委屈和怒火一點點集聚,淚水涌滿了眼眶,她忍着不讓淚水流淌出來。走進廚房,一切都是冰冷的,別說有口熱湯熱飯,就連中午吃的粥鍋碗筷還亂七八糟的堆放着。
淚水再也憋不住,像開了閘的水庫狂涌而出,瞬間,許妍已是淚流滿面。這就是女人,不管長得多麼漂亮,不管有多心高氣傲,如果不能嫁一個好男人,一輩子就毀掉了。她傷心極了。
田亦夫聽到哭泣聲,走進廚房陰陽怪氣地說,喲,還怪傷心的。
許妍沒有理他。
田亦夫又說,你去矮男人家做家教,為什麼不經過我的同意。
許妍說,為什麼要你同意。
田亦夫說,因為我是你老公。
許妍看着他,你還知道你是我老公,你還知道你是做兒子,做父親的人?這些日子,你盡過什麼責任?你看這還像個家嗎?
田亦夫蠻橫地說,這個家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要負全責。如果你不堅持買房子,不給兒子轉學,我父母就不用賣了房子,搬來和我們一起住,兒子就不會得病,經濟就不會緊張——
田亦夫一口氣說了這些,仍然不解心頭之氣,還想說的時候,被許妍打斷了。
許妍說,放屁!作為男人,你有什麼資格這樣說我,如果你有他一半兒的本事,我和兒子就不用過今天的苦日子。
田亦夫跳了起來,是,我是沒有錢多多有本事,不然,你怎麼心甘情願的上他的床。
許妍愣住了。她知道田亦夫嫉妒錢多多,卻沒想到他會這麼下流。她說,你什麼時候看見我和他上床了?你說,你說呀!
田亦夫說,這種見不得人的事,怎麼會讓我看見,做沒做你自己心裏清楚。
田亦夫,你今天必須說清楚。許妍發瘋似的上前拽住他。田亦夫本能地推了許妍一把,許妍向後倒去,頭重重地撞在爐柜上,頭被撞出了一個口子,血涌了出來。
田亦夫手忙腳亂地把許妍送進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