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苦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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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鐵生怎麼也沒想到,許卉主動請他吃飯。
實事求是的說,許卉還是第一次請應鐵生吃飯。許卉嫁給富人錢多多后,他們之間就沒再聯繫過,應鐵生覺得他們不屬於同一階層的人。雖然之前有過幾次同學聚會,但是,應鐵生並沒有參加。
前一次,因袁仲凱的關係,他們見過面,中間有過聯繫,全都是由袁仲凱中轉,他們兩人沒有直接聯繫過。
現在,許卉主動約他吃飯,應鐵生感到有些蹊蹺,但轉念就不多想了,無非就是催案子的事,沒幫上什麼忙,也不會對不起她。因此,他放棄了打電話和袁仲凱通氣的想法,到了下班時間,他換了件便裝,就前往赴約了。
許卉果然有事求他。這次沒有談案子,而是說了多多公司做假帳,偷稅漏稅的事。許卉是要應鐵生替她出個主意,怎麼樣才能利用假帳的事搬倒錢多多,至少要他老老實實地歸還她應得的財產。
接下來,許卉就談了她的想法。
這件事辦起來並不複雜,只需要找一個稅務局的熟人,把情況通報給他們,然後再由他們找許卉,是否去查實處罰追究錢多多的責任,就不需要應鐵生操心了。
應鐵生利用他的身份和關係,很快就為許卉落實了此事。
幾天後,稅務局來了三個人。帶隊的叫歐陽志強,他們找許卉了解了詳細的情況。
對於許卉所做的事,錢多多一點都不知曉。他按照王秘書長給的上市時間表,步步為營地做着準備工作,自認為是滴水不漏。按計劃明天是新聞發佈會,他為此做了大量的準備工作。
第二天一早,錢多多異常興奮,他不僅穿了一套價值萬元的西裝,而且還打上了紅色的領帶。
會議室的佈置是在他的親自監督下完成的。會議桌上不僅擺放着鮮花,水果,還多了一台聲控投影設備,是為了介紹公司情況而特意準備的。
錢多多向本市幾大新聞媒體送了請貼,會議室的門口有幾位記者在閑聊,這些記者中當然有了柳青青的身影。他走過去對記者們說,發佈會馬上就開始,請記者們先拍拍照,然後隨便參觀,中午一定要留下來吃飯。記者們都點點頭說謝謝。正說著,助理將他拽到一旁,耳語了半天,只見錢多多黑沉着臉,一言不發地走了。記者們你看我,我看你,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
沒過多久,助理就出來對記者們說,錢總有緊急公務需要處理,新聞發佈會改期舉行。
稅務人員的出現使錢多多非常驚訝,他絕對沒有料到許卉會幹出這樣的傻事。當然了,做假帳的事許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早已經請高手進行了必要的修補。
錢多多冷靜安排財務部門的人接待了他們,然後又迅速地約見了稅務部門的朋友。
朋友很快就把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弄得清清楚楚。錢多多的確沒有想到法院的應鐵生參與了此事,直覺告訴他,儘管假帳的事高手做了修補,如果認真查下去,難免會出事。
他對朋友說,假帳的事他會配合稅務部門查清楚的,問題是公司正處在關鍵時期,事情張揚出去,擔心會影響公司的發展大計。
錢多多說完后,就眼巴巴地望着朋友,希望他幫助想出解決問題的好主意。
朋友想了想,自古民不告官不理。目前,只要沒有人再追着這件理不放,事情就好辦多了。依據他的經驗,與其花精力對付稅務部門,不如擺平控告者。因此,錢多多必須搞掂應鐵生,他畢竟是法院的人,認真起來,稅務部門不好硬頂。
錢多多頻頻點頭,他認為朋友說得有道理。可是,如何能擺平應鐵生呢?
他不知道該不該和許妍商量。她說過,以後公司無訟出什麼事,馬上就告訴她。現在還真出了問題,不管她有沒有辦法,都應該對她一聲。
在別墅的卧室里,錢多多把應鐵生和許卉揭發公司做假帳的事全盤告訴了許妍,末了還問了一句,應鐵生怎麼和許卉攪在一起?
許妍默默地聽着,一直在告誡自己不要生氣,心裏卻像堵了一大包的棉花,極其不爽快。她當然清楚背後的操縱者是袁仲凱。
你不仁別怪我不義。許妍聽完錢多多的話,心裏就盤算着一個嚴密的計劃。她說,應鐵生的事,你就不用管我,我來擺平他。稅務局帶隊的人叫什麼?
錢多多說,叫歐陽志強。
行了,交給我吧,你什麼也不用管。許卉很自信。
你真有辦法對付他們?錢多多用懷疑的目光看着她。
許妍說,當然了。
你認識應鐵生?
許妍白了錢多多一眼,說,我認識他,他不認識我。
錢多多顯得很失望,噢——那有什麼用?
許妍很肯定地說,應鐵生這邊,我肯定可以擺平,至於歐陽志強,你再找找人,看看有沒有認識他的,或者是認識他身邊的人的,找到了告訴我一聲。
錢多多當然知道這件事的份量,他說,你去辦吧。我說過,只要你掃清公司上市的障礙,我就按商定的股份給你——
不,是給我們的兒子。許妍糾正道。
許妍只用了兩天的時間,就和歐陽志強的老婆朱莉混熟了。朱莉是個很容易相處的人,她很少出入高檔場所,許卉帶她去了水療俱樂部,為她辦了張金卡,享受了一次頂級的服務。出來時,朱莉直喊:這才是人過的日子。然後,許妍又帶她到了服裝專買店,挑了兩套合身的衣服給她,光兩套衣服就值上萬元。
就這樣,許妍和朱莉就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不過,許妍沒提任何要求。這是她早想好的,只要歐陽志強沒查出問題,她絕不會先開口,免得造成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效果。
擺平了朱莉,許妍就轉向對付袁仲凱,她沒有直接到司法廳見歐袁仲凱,這是袁仲凱的要求,關鍵時期,不想其他人對他有想法,。他要許妍將車停在司法廳旁邊賓館的停車場裏。許妍沒有下車,用手機將車的位置和車牌告知袁仲凱。
袁仲凱很快下來了,許妍沒有下車去迎候他,她就是要給他一種威懾力。
袁仲凱同意見許妍,應該說是顧及許卉的面子,他不知道許妍說的急事是指什麼,但他想到一定跟許卉有關。
袁仲凱上了車就對許妍說,有什麼事就在車上說吧。
許妍沒說話,而是將裝在信封里的照片拿給了袁仲凱,說是某個重要人物托她轉交的。
袁仲凱看了照片后,突然沉默了,臉色陰沉的令人不安。他完全明白許妍的用意,他感到了人性的可怕和悲哀。許卉和許妍可是親姐妹呀,她們為了錢財,竟然互相殘殺,而且用了最卑鄙的手段,壓根不考慮手足之情。
許妍又說話了。托我的人說了,只要你不再干涉錢多多的事,照片就自然不存在;托我的人還說,你如果不管不顧,就別怪他不給面子,只要將這些照片,附上簡要的說明,寄往省委組織部——
袁仲凱不禁想如果許妍不是女人,那麼他肯定會抽他幾個耳光,再把他扔下車去。世間怎麼還有這樣的人呢?可是,他忍住了。許妍的話,他不得不認真考慮。據可靠消息,省委已通過了他副廳長的提名,只等公示后正式下文。這個時候如果有人把照片送上去,無疑是顆重磅炸彈,其後果不堪設想。
許妍沒有再說什麼,把球完全踢給了袁仲凱。她說,我還有事,你自己想一想吧。
許妍給袁仲凱下了逐客令。她的直覺告訴她,袁仲凱肯定是不知所措了,而且會馬上按她的要求付諸行動。
果不其然,袁仲凱離開許妍后,立刻給應鐵生打了電話,要他無論如何來趟省城,他有要事相商。
有人說,大男人要有權,小男人要有錢。按照這樣的理論,既沒權又沒錢的男人,恐怕算不上男人了。
袁仲凱偏偏想做大男人,在等待應鐵生的時間裏,他非常的矛盾和擔憂。
許妍已經明確地警告他必須放棄許卉,可是他又不忍心看着心愛的人受苦。然而,袁仲凱同樣擔心他的官位不保,漂亮的女人到處都有,陞官的機遇只能有一次。說實話,兩者袁仲凱都想得,他躲在辦公室里挖空心思地琢磨,最終也沒有想出兩全其美的辦法。
袁仲凱沒有回家,是在小酒館裏接待的應鐵生。應鐵生接了袁仲凱的電話就往省城趕,這一點令袁仲凱感動了很久,在什麼都是利字當頭的年代,能有這樣的同學和朋友實屬難得。
應鐵生在來的路上就猜出了大事,否則袁仲凱不會着急地要他往省城趕。
幾杯酒一喝,袁仲凱竟然哭了起來。男兒有淚不輕彈,那是未到傷心處。看來,袁仲凱真是傷心至極。
袁仲凱簡單地將許妍找他的事說了以後,應鐵生感到意外。他當然知道照片對袁仲凱意義重大,抓住了照片就等於將袁仲凱的政治命運攥在了手裏。放棄許卉,當年她可以為了金錢而犧牲愛情;袁仲凱同樣可以為了官位放棄許卉。即便有了這樣的結論,他還是打算先徵詢袁仲凱的想法,這樣更尊重他。
袁仲凱接連喝了兩杯酒,想了一會兒,然後鄭重其事地說,他打算答應許妍,只有這樣,才能保住即將到手的官位。應鐵生贊同袁仲凱的選擇,然後提醒他幾個注意的事項。
袁仲凱的轉態,許卉毫無所知。
本來,她想要袁仲凱周末過來住兩天,她叫保姆把住的房間都收拾好,袁仲凱沒有答應。
隔了一天,袁仲凱又接到了許卉的電話,她說想到省城去看他。
袁仲凱推說要出差,拒絕了她。他明白許卉的心思,可是,越是這樣,他越是不敢接近她。下個星期就要公示人選了,他怎麼敢和她在一起。再說了,他和錢多多之間的事還未了結。他之所以沒有明確說明,是擔心她沉不住氣,再惹出什麼亂子。
經歷了錢多多和田亦夫兩個男人後,許卉對男人的看法發生了質的變化。她更相信校園愛情的真實性和純潔性。她能明顯地感覺到,每次和袁仲凱重逢,她的神經都處在無比亢奮的狀態,就像袁仲凱是她身體的發動機,沒了他,她什麼也提不起精神,甚至覺得連身體的新陳代謝都停止了。
事情的發展再次出乎許卉所料,多多公司不僅順利完成公司上市的所有程序,而且許妍竟然出現在公司董事會的名單上。
許卉將結果告訴袁仲凱,袁仲凱無奈地說,沒辦法,我已經儘力了。
幾天之後,許卉裝得什麼也不知道,再次去找錢多多,要他把兩千萬先付給她,她想用這些錢去做點生意。
錢多多大搖其頭,說此一時彼一時,公司現在是上市公司,要接受廣大股民的監督。再說,現在的公司已經不是他個人說了算的,用錢必須經過董事會。
許卉碰了釘子,氣得生了病。病床上,她無意看到省電視台的新聞,得知袁仲凱升了副廳長。她撥通了他的電話,恭喜他升了官,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
袁仲凱安慰了幾句,順便為她出了個主意。他說,我們可以再請律師,跟他打官司,我就不信,他們再有錢還能買通所有的法官。
許卉正為這事愁眉苦臉的,聽了袁仲凱的話,不禁眼睛一亮,但很快又沒信心了,她搖着頭,說,錢多多的關係很廣,連應鐵生都沒辦法,再說打這樣的官司需要很多的錢,我總不能把住的房子賣了去打官司吧,如果輸了——
袁仲凱說,不打怎麼知道輸贏?這次我替你找一名更好的律師,另外我再和中院的朋友說說,要他們幫幫忙。
許卉眼睛望着別處,嘆了口氣,說,我是怕將來連個遮風避雨的地方都沒有了呀。
不會的。可以先付些定金給律師,等官司打贏再付餘下的,律師應該會同意的。
許卉換了手拿電話,很認真地說,如果輸了呢?——
袁仲凱沒有馬上回答,過了許久才說,不會的,應該不會輸的。
仲凱,我是怕輸,不過,我不是為了我自己,官司輸了,我就一無所的了,孩子怎麼辦?你能和我在一起嗎?仲凱,你知道我愛你嗎?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
聽了許卉的話,袁仲凱覺得心被什麼東西砸了一下,不過,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不,無論輸贏,官司都要打,不能就讓他們這樣悄然無息地搶走了本屬你的財富。
好,我聽你的。你說打就打。許卉堅定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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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妍即定的目標實現的如此之快,比預想的要順利得多,而且袁仲凱沒有再製造其他麻煩。興奮之之餘,她又想到了另一張牌,她要用法律的形式確定下來,使許卉不再有機會翻案。她不失時機地向錢多多提了建議:逼迫袁仲凱慫恿許卉和多多公司打官司。
開始,錢多多認為她瘋了,打官司等於是再次將借腹生子,做假帳,財產分配的醜事放到公眾視野底下。
許妍說,總認為老謀深算,我看你連小女子都不如。許妍是這樣考慮的:憑許卉手裏的證據,想打贏官司是不可能的,只要法院判了,許卉再想生什麼是非,就是違法。另外,庭審時,可以要求法官與財產分配無關的事不提,這點小事你應該做得到。
這個女人不能小看!這是錢多多在聽完許妍的想法后,產生的第一個結論。正是有了許妍和錢多多的對話,才有了前面袁仲凱慫恿許卉打官司的情節。
許卉自然不知其中的內幕。事實上,袁仲凱對許妍用他和許卉的婚外情,威脅他的做法非常反感,他想借許卉的手治治許妍。當許卉再次向他請教辦法時,他對許卉說,你要想辦法,讓上面的領導知道多多公司偷稅的事,最好的辦法是請柳青青出面。
許卉思索片刻,明白袁仲凱是要她去說服柳青青——那個曾拒絕她多次的女記者,用她的特殊身份把錢多多的事向上捅。不過,許卉不清楚袁仲凱為什麼會想到她,袁仲凱是知道柳青青的事的。
許卉猶豫地地問:柳青青是有辦法,不過,她不會背叛錢多多的。
我相信她會做她該做的事的!袁仲凱很自信。他親自給柳青青打電話。
袁仲凱先是主動報上姓名和職務,接下來,袁仲凱沒有拐彎抹角,而是直接談了多多公司偷稅的事,然後又談了記者的社會責任——
柳青青等袁仲凱說完,微微笑了笑。
說實在的,她從沒有喜歡過錢多多這類商人,她覺得這些商人既奸滑又小氣。要知道,柳青青一直是個富有正義感的人,只是為了何文走了些彎路,因此,她倒是非常願意看到錢多多倒霉。想到這裏,柳青青說,只要你能提供確實的證據,錢多多是罪有應得!
不到一個星期,柳青青就將許卉提供的材料寫成了內參,由合法途徑送到了當地高層領導手裏,批示很快轉了下來。
錢多多很快得到了消息,他感受到巨大的壓力。
許妍和錢多多商量后,一致認為是許卉做的。他們決定分頭行動,錢多多去找關係,看能不能大事化小。許妍去找朱莉的老公歐陽志強。
許妍馬上跟歐陽志強打了電話,沒想到歐陽志強卻在電話裏面打官腔,說有關部門正在討論,如果真像內參上說得那樣,問題就大了。許妍覺得歐陽志強說話的語氣不對,沒敢再多問什麼,馬上將電話掛了。
錢多多聽完許妍的描述,更感到陣陣的恐慌。因此,他認為此時更需要穩住歐陽志強,要他像訓練有素的警犬那樣聽話,如果歐陽志強撒手不幫他了,多多公司就當真要陷入泥潭了。
錢多多對許妍說,他打算讓歐陽志強配合稅務部門的工作,不能出現任何波折。然後,上面的事,他會去想辦法擺平,他的辦法就是用錢開路。
想一想,錢多多覺得心裏沒底,他要許妍再次與朱莉取得了聯繫。在見到朱莉時,許妍淚流滿面。朱莉沒見許妍這個樣子,嚇了一跳,趕忙問出了什麼事。
許妍流着淚訴說了許卉的種種不是,特別是趁她危難之機,強迫她為錢多多生孩子的事,當然對錢多多與許卉離婚之說,她是按自己的需要解說的。她說錢多多為了不讓惟一的兒子,出生后就沒有母愛,才和許卉離婚和她結婚的。這是沒有辦法的選擇。
朱莉沉默了。她知道內參的事,不僅影響了多多公司,還可能牽連到自己的丈夫歐陽志強。採取什麼補救的辦法,要等歐陽志強回來商量了再說。
許妍就在朱莉的家等着歐陽志強,歐陽志強回來后,簡單地和她打了個招呼,並沒有提內參的事。
許妍不敢主動問什麼,她注意了歐陽志強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憂。她把求助的目光移向了朱莉。
朱莉為他倒了杯水,歐陽志強喝了兩口,放下杯子,靠在沙發背上,仍然沒有開口,好像根本沒有許妍這個外人似的。
志強——
歐陽志強突然站了起來,罵道,真他媽的缺德。
你罵誰呀?老同學問。
你說還有誰?
歐陽志強沒有指名道姓,卻用了反問的方式,顯然他知道在座的兩個女人都應該知道他罵得人。
許妍很自然地將這個人引到了許卉的身上。她擦着眼淚,一副無奈無助的樣子,說,同胞姐妹,為什麼要這樣無情,難道就是為了那些身外之物?真得令人難以置信呀。
歐陽志強聽了這話,原本對許妍的責難和疑慮轉變成了同情,他說,你確定是許卉乾的?
許妍又抹了抹眼淚,說,她是知情者,只有她有這樣的條件。
歐陽志強來回踱了幾步后,突然把話題轉向了他的孩子身上。他問許妍,錢總在人事部門有沒有朋友?
應該有吧,你有事?許妍很機敏地回答了歐陽志強。她和錢多多在人事部門沒有朋友,但她不想這麼回答,她肯定歐陽志強不是隨便問的,他一定有事要辦。
果然,歐陽志強說,他兒子歐陽平安馬上就要參加公務員考試,今年的竟爭更加激烈,很多隻招一個人的崗位,報考者少則幾百,多則上千,不找關係根本沒有希望。
了解到歐陽的想法后,許妍大包大攬地說,這樣吧,平安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雖說現在招考公務員的工作越來越透明,不過還是可以想辦法的。她回去后馬上找人辦。
朱莉插話說,許妍,你盡量想辦法吧,你知道志強很重視兒子的。
直到這時,歐陽志強才開口說多多公司的事,他說,內參都是上邊領導過了目,經常督辦的大事。不能不重視,如果不儘快平息,事情會越來越複雜啊。
許妍說,老錢正在想辦法找關係,稅務部門這裏——
歐陽志強說,我會儘力的。
臨走時,許妍將一個大信封放在桌子上,裏面有準備好的五萬塊錢。
歐陽志強看見后,拿起來退回給她。歐陽志強說,許妍,你用不着這樣,錢我是不會要的,也不敢要,只要你幫平安進了公務員隊伍,我就萬分感謝了。
錢還原封不動地退了回來。
錢多多動員了所有的關係,很快物色到一位關係通天的人——金太陽。據說他的父親做過高級幹部,雖然已經離休,但關係網還在。不過,金太陽開始並不理會錢多多。他聽完錢多多的訴說后,說,上了內參的事,不是你說擺平就能擺平的,風險大的事我是不會做的。
錢多多費盡周折總算說服了金太陽,條件是錢多多為他籌措五百萬人民幣,當然,金太陽的名義是借款,錢多多明白,這筆錢是打了水漂了。
他奶奶的,我以為是個刀槍不入的傢伙,原來心眼比我還多。錢多多個子矮,坐在椅子上總是仰視着金太陽。既然有了金太陽做後台,錢多多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錢多多又一次用錢化解了出現的危機。可是,這個世界上還真有人不認錢的人。公務員考試中心的主任方正人就是這樣的人。錢多多對許妍說,歐陽志強不收錢也好,就用那五萬塊錢跑他兒子的事。五萬弄個公務員指標應該是夠,反正花多少算多少,買飛機的錢都花了,還在乎機油錢。
聽得出,錢多多有些無奈。他想和方正人搭上關係,一開始就很不順利。
錢多多先是找了許多朋友,沒想到眾多熟人中竟然沒有和方主任有關係的,經過朋友的朋友介紹,找到了方主任的一位遠房親戚。他叫蕭邦。
蕭邦不是很願意做這樣的牽線人,他說,方主任是個原則性很強的人,你們這不是為難我嗎?
最後,蕭邦架不住錢多多等人的苦苦相勸,答應替他們約方主任,至於辦成辦不成,他就不管了。看得出,這位80后的年輕人,身上沒有被俗套的東西所污染。許妍真有點羨慕他。
蕭邦約方主任見面吃飯,方正人說吃飯就不用了,找個地方喝茶聊天就行。
蕭邦和錢多多、許妍先到茶館,坐下沒多久,方正人就到了。蕭邦將他們介紹認識,連茶都沒喝一口就說有事要先走。臨走前,將方正人拉至一旁,再三解釋此次約會非他本意。
方正人猜出錢多多他們的意圖,卻不點破,既然蕭邦跟他們只是點頭之交,他們想辦的事,方正人完全可以拒絕,不用留什麼面子。
方正人是自己開車來的,錢多多被拒絕後,死死地跟在方正人的車后,硬要將事前準備好的禮物送給他。方正人堅決不收,甚至為此翻了臉。錢多多這輩子不知送了多少禮,絕沒想到在方正人身上碰的灰頭灰臉。禮沒有送出去,事情就等於宣告失敗,如何向歐陽志強交待呢?
回到家裏,錢多多對許妍說,事情是你攬下來的,你就想辦法搞掂姓方的吧,我不會再用熱臉去碰他的冷屁股了。
錢多多當了甩手掌柜,許妍只有華山一條路了,她必須頂上去,不然,不但被朱莉看不起,可能還會出現其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晚上,許妍和錢多多又是分床睡的。其實許妍心裏明白,她和錢多多之間沒有多少感情因素。儘管理智告訴她,她控制著兒子,就控制着錢多多,然而這樣的控制代替的了女人的幸福?不是嗎。如今,她擁有了無盡的財富,可是感覺卻是多樣的,有時甚至是痛苦的。她多次在夢中見到田亦夫,夢境全是他們以前幸福片段的回放。然而,她已經不可能再回到從前了,對於誤入華貴生活的女人來說,再回到昔日貧窮,簡直無法想像。過去的幸福片斷,只能成為生活的一種回憶了。
朱莉兒子的事,許妍還得硬着頭皮辦。那天以後,她又幾次約方正人。電話通了以後,方正人不是忙着開會,就是說準備出差,反正不給她多說話的機會,弄得許妍一點辦法也沒有。眼看招考工作就要結束,她拿着一袋錢堵在方正人的家門口,她就不信方正人不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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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稅的事沒能搬倒錢多多,沒想到許妍又主動找上門來。許妍先是滿懷真情地感謝袁仲凱,接着又誇讚了多多公司上市后的光明前景,最後還神秘兮兮地透露了錢多多和金太陽的關係。還說,袁仲凱如果想在仕途上發展,她可以為他做引見,讓他和金太陽搭上關係。
袁仲凱想,自己是低估了錢多多。這種人最好不要得罪,相反應該充分利用。袁仲凱抬出金太陽只是個幌子,她一定有事求他。果然,許妍再次提到慫恿許卉打官司和找律師。
袁仲凱當然明白許妍的意圖,但是,他並沒有表露任何的想法,只是笑了笑。
這就是許妍為許卉——自己的親姐姐周密地,悄悄地埋下的禍根。
袁仲凱為許卉找的律師叫陳飛揚,在臨港市有些名氣。陳飛揚在電話里答應儘力而為,不過,他說許卉的官司挺麻煩,讓他考慮考慮。
其實,陳飛揚是想婉言拒絕袁仲凱。陳飛揚在臨港雖然是個名律師,卻是個極其懂得行規的律師,這就是他拒絕做許卉律師的主要原因。許卉對錢多多提起訴訟,表面上是夫妻間因離婚而爭奪財產,實際上是兩股勢力的爭奪。許卉的身後有袁仲凱,應鐵生;錢多多的身後有劉全德,還有紀大龍。說實話,這些人物,陳飛揚哪個都不想得罪,哪個都得罪不起。
事實上,律師就是靠人際關係吃飯的。陳飛揚靠着良好的人際關係,使他打贏了多場官司,因此他成了名律師。不過,陳飛揚喜歡接民告官,或是官告民的案子。民告官且能被法院受理的多數是小案子,即便官方輸了,也不會損害任何掌權者的利益,而且媒體會給予高度的關注,這樣的案子,最終都以皆大歡喜而告終。官方輸了,是依法治國的具體體現,平民百姓終於可以告官了;打破了過去民不與官斗的誓言。官告民就不用說了,更是名利雙收的案子。
陳飛揚要去出席省律師協會代表大會,袁仲凱是省司法廳的領導,肯定要出席代表會。陳飛揚有點發醋,不知道見了袁仲凱怎麼交待。實際上,許卉在袁仲凱之前曾經找過他,開始他要價很高,同意接許卉的官司。後來,當許卉把簽了字的委託書交給他的時候,陳飛揚反悔了。他對許卉說,你還是別找別人吧,我手頭上案子太多,需要花很多的精力去做,我怕耽誤了你的大事。
原來,陳飛揚向他的所長李俊峰彙報后,李俊峰當即勸他不要接,他說許卉的官司十有**是輸的,而且還會給你本人和所裏帶來許多麻煩。
陳飛揚聽從了李俊峰的勸告,沒有接許卉的官司。當省司法廳的袁仲凱找到他,他不好當面拒絕袁仲凱,只能再次向李俊峰彙報。李俊峰認為,不能當面拒絕,沒有必要得罪袁仲凱。李俊峰要他先接過來,見機行事。
會議開始前,袁仲凱和省廳的幾個領導接見了全體代表,袁仲凱特意和陳飛揚握了握手。事後,協會的秘書長問陳飛揚,是不是和袁廳長很熟?他透露說,是袁廳長提的名,他才進入了協會領導層的大名單。要他好好感謝袁廳長。
協會秘書長透露的情況,出乎陳飛揚的預料,覺得袁仲凱給足了他面子,他不能沒有點表示。於是,他找了個恰當的機會,主動和袁仲凱談起了許卉的案子。
袁仲凱的一句話,使陳飛揚心裏的擔憂全消。他說,你只要把案子接過來,結果如何不重要。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作為律師,陳飛揚當然理會了話里所包含的全部意思,他底氣十足地點着頭。
對此,許卉自然不知情況,她不斷地通過電話和袁仲凱交換意見。袁仲凱告訴她,陳飛揚勝算的把握很大,除開他是本地律師不說,他還是我介紹的人。現在打民事官司,除了打錢,就是打關係,只要有了關係,有了錢,本應輸的官司,照樣能打贏。
對於袁仲凱的分析,許卉先是說有道理,但想了想后又說,事情恐怕沒那麼簡單。她的意思最好從省里找律師,換句話說,就是不能把寶押在陳飛揚身上,必須兩條腿走路,甚至應該將重點放在省里。雖然省里找的律師沒有本地律師的人際關係,但他和上層的關係可能更直接,比如說省高級法院,必要時可以通過省法院施加壓力。
省里找律師費用會更高。袁仲凱說。陳飛揚是可靠的,你就放心吧。
許卉說,既然你都這樣說了,我就聽你的。不過,要打這場官司,我必須把別墅抵押出去,否則,單靠手上的這點錢,沒人敢接這樣的官司。
許卉的抵押別墅的想法,正好就是許妍需要的。因此,袁仲凱表示全力支持。
陳飛揚從省里回來后自己上門找了許卉,並且接受了她的委託。他要許卉而心等待,他要全面準備。之後,就再沒有露過面,好像消失了一樣。
許卉打他的電話,始終在秘書台的狀態,去律師事務所找他,總是有人告訴她,陳律師很忙,過段時間再來吧。
許卉很急,如果陳飛揚真的沒時間,她必須通過袁仲凱趕快找別的律師,她拖不起。
又過了幾天,許卉又找袁仲凱討主意。袁仲凱說,他剛巧接了陳飛揚的電話,陳飛揚的確很忙,他手頭上的兩個案子,這兩天就有結果,等忙過這兩天,他就會主動找你的。
她真是這麼說?許卉怕自己聽錯了。
袁仲凱說,是的。你就再等兩天,陳飛揚還不至於和我耍滑頭吧。
實際上,陳飛揚是在等李俊峰與錢多多商談的結果。這樁交易既關事務所的生意,又事關錢多多財產的分配。李俊峰需要藉助多多公司的財勢維持事務所的運作,而錢多多需要藉助事務所的人際關係擺平官司。
因錢多多出差,商談的時間推遲了兩天。晚上六點,李俊峰帶着陳飛揚來到了“天上人間”,一進包房,陳飛揚就看見了矮矮胖胖的錢多多,他身邊還站着個二十齣頭的姑娘,姑娘無論個頭,還是長相都無可挑剔。
陳飛揚的心跳有些加快。錢多多和他們倆人握過手后,及時地將姑娘作了介紹。她叫陳菲菲,大學剛畢業,能歌善舞。接着,又把李俊峰和陳飛揚介紹給了陳菲菲。
事後,陳飛揚想起陳菲菲,還感觸頗深。他對李俊峰說,領導,有錢就是好,你看錢多多,其貌不揚,可人家身邊的女人,個個都如花似玉,陳菲菲暫且不說,就說被他拋棄的前妻許卉,雖然三十好幾了,還是那麼令男人動心。
李俊峰笑了,他說,你過去是不願意和有錢人打交道,怎麼,接觸一次看法就改變了?
陳飛揚點着頭,按照以前的想法,陳飛揚是瞧不起錢多多這樣的人的。他形容他們窮的只剩下錢了。事情經歷多了,他慢慢覺得富人的日子才是人過的日子。漸漸地,他開始與富人交朋友了。
點好菜,錢多多說,給你們每人找個女伴吧,要不就顯得不和諧了,現在什麼都要講和諧嘛。哎,叫你們老總來一下。
如今高檔的地方都設有“營銷代表”。所謂的“營銷代表”,其實就是陪吃、陪喝、陪唱。前後來了三批“營銷代表”,李俊峰先挑了一個大波妹,他說他就喜歡波大的,因為他老波的太小了。
陳飛揚沒有看中一個。他拿陳菲菲的標準來衡量這些人,當然一個都看不中。他對錢多多說,算了吧,我有酒喝就行了。錢多多是何等人,他看出陳飛揚口不對心。於是,又將老總找來。他說,把你們最漂亮的小姐找來,只要陳老闆滿意,小費加倍,一千大洋。
錢果然有魅力,來了一位眉清目秀,而且身材不錯的小姐,陳飛揚總算滿意了。
小姐一坐下,陳飛揚就用手攬住了她。錢多多開心地笑了,任何男人都扛不住金錢和美色的攻擊,除非他性功能不全。飯桌上,三對六人只顧喝酒調笑,正事一句沒談。
李俊峰有些心神不定,他是錢多多公司的法律顧問,合作的期限快到了,他曾經透露過想再和多多公司延續合同,錢多多沒說行,也沒說不行。今天,錢多多約他吃飯,還叮囑要帶上陳飛揚,他心裏就更沒譜了。這幾年,當律師的人越來越多,眼瞅着一些同行,靠着不正當的手段賺錢,過着揮金如土、紙醉金迷的日子,而自己則憑着信譽,規規矩矩的收費,心裏開始失衡。去年,好不容易攀上了多多公司這棵大樹,收入還算可以,他當然不想輕易失去。
他想知道錢多多今晚請客的目的,不然,這頓飯就白吃了。
機會終於來了。吃完飯後,錢多多說,到上面的KTV唱歌吧。菲菲,你帶着他們先上去,我和李所長有些事要談。
好,我們走吧。陳菲菲溫順的像只小貓。這點又讓陳飛揚感嘆不已,女人即漂亮又溫順聽話的實屬鳳毛麟角。錢多多的確是走了狗屎運,好事都讓他佔盡了。
錢多多將門關好,從公文包里拿出一個信封,說,裏面有一張兩百萬的支票,是你明后兩年的顧問費,你收好。
李俊峰接過信封,抽出支票看了看又放回去,小心地將信封放進自己的大公文包里,說,錢總,我就愛跟你這樣的人合作,守信,爽快。
錢多多喝了口茶,說,另外還有一件事,你要認真對待,當然,你就不要出面,由陳飛揚去辦。
好,錢總交待的事,我一定竭盡全力辦好。
一言為定。我們也上去吧,別讓他們等急了。
41
許卉感到了四面楚歌。
陳飛揚對她說,官司可能要輸,法院裏有錢多多的人,更何況從現有的證據看,沒有贏的條件。
該死的狗律師!
許卉不禁在心裏惡狠狠地罵著陳飛揚,早聽說律師是吃了原告吃被告,以前不大相信,現在確信無疑。雖然許卉感到陣陣恐慌,擔心陳飛揚兩頭收好處,卻不出力,擔心買通了當執的法官,擔心官司輸了她將難以收場。當然了,儘管有諸多的擔心,許卉還不敢立刻和陳飛揚翻臉,更不敢再找別的律師,否則事情會更加複雜。
現在,許卉迫切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找人“施壓”,既然打官司是打關係,那麼關係硬的就能贏。因此,許卉還是想到了袁仲凱。袁仲凱當了副廳長,只要他盡心儘力,還是有辦法的。
她違背了袁仲凱的盡量不見機的“約法三章”。許卉來到了省城,找到賓館住下后,就給袁仲凱打電話。
已經很長時間了,袁仲凱沒有接到許卉的電話,他有一種如釋負重的感覺。沒當上副廳長時,許卉的電話像強心劑,每次和她通完電話,他就會全身舒暢,幸福指數快速飈升。然而,時過境遷,此時,袁仲凱感覺許卉的電話,猶如正在向他逼近的猛獸,有的只是恐慌和害怕。
袁仲凱在感到恐慌的時候,同樣有過內疚和不安。坦白地說,如果江山和美人可以同時擁有,他不會這樣絕情的。現在,他的仕途正如日中天,他似乎看到了廳長、乃至副省長、省長等高官厚祿正向他頻頻招手,他需要的是穩定的婚姻來鞏固他的官位,並非虛無縹緲的愛情。
妻子邱蓉雖非所愛,但她多年如一日地支持他,甚至幫助他研究官場職位升遷的技藝和竅門,孜孜不倦地為他升職鋪路。還有可愛的女兒,就讀於省城的重點中學,學習成績總是排在班級的前幾名,這些足以讓身居小縣城的鄰居們羨幕不已。
誰又能說他不幸福呢?袁仲凱是幸福的。幸福其實就是一種心態,只有正確穩定的心態,對周圍事物的感知方能正確。
袁仲凱正在家裏歡歌笑語地和太太女兒吃完晚飯,正欲看看電視,他的電話響了。他看了看來電顯示,是許卉,他的心提了起來,故作鎮靜地接聽了。
電話里傳來許卉嘶啞的聲音。她說法院很快就要判決了,據說情況很不妙,因此她必須馬上見到他,要和他商量對策。
許卉的電話讓他有些不知所措,不過,他很快就保持了鎮定,他必須同意和她見面,否則許卉有可能讓他一夜不得安寧。
今天應該和她有個了結,剛剛上任,關鍵時候可不能出現後院起火的事!他看了看邱蓉,腦海里飛快的盤算着。然後,他找了個借口,快速溜出了家門。
他沒有要單位的車,出門攔了輛出租車,飛快地趕到了賓館。上了七樓,輕輕敲了兩下門。
許卉早在屋裏焦急地等待着,看到他進來,立刻撲到他的懷裏。袁仲凱驚出一身汗,趕忙回身將門關上。
袁仲凱實在是害怕,強力壓抑着心中的恐慌,裝作想她的樣子親吻了她。坐下后,他本想直白地對她說,不要再來找他了,他現在的處境很不方便。可是,許卉卻淚水漣漣地說著她的事。
他只好騙她,說他找過省高院的領導說情,情況不會像她想的那麼壞,讓她回去等消息。
許卉不讓他走,甚至要求他留下來過夜。
袁仲凱急呀!真是急得不得了。他沒想到她會提這樣的要求。如此的心境,袁仲凱根本沒了男人的**,他只想着如何找借口離開,儘快的離開。
這時,電話響了,是家裏的電話,他更加驚慌,以為他的行蹤被邱蓉察覺了。電話里傳來的是女兒的聲音,女兒問他將她的英語詞典放哪去了。
袁仲凱鬆了口氣,他想起來,前兩天借了女兒的詞典用,然後就放在書房的桌上了。掛了電話,袁仲凱對許卉說,廳里有急事,省長明天要到我們單位視察,我必須馬上趕回去。官司的事,你還是回去等吧,有時間我會催促他們儘快辦理。
袁仲凱頭也不回的走了。
袁仲凱第二天親自開着車,趕到了臨港市。和應鐵生在法院的海邊療養院見了面。
袁仲凱要應鐵生想辦法儘快了斷許卉案。應鐵生撇了撇嘴,似乎不解他的用意。袁仲凱說,我現在不關心許卉會怎麼想,我只要儘快了斷。只要案子結了,她就不會再煩我了。
應鐵生知道許卉為案子的事不斷地去煩他,可是,案子結了並不等於所有的事都能了結,官司輸了,她會更加——
你是說讓官司輸掉——
袁仲凱揚了揚手,說,你有辦法讓她贏?當然,他的口氣是否定的。
應鐵生有些尷尬,藉機喝了口茶水,避開了袁仲凱有目光。袁仲凱又說,你是知道的,緋聞對於平民百姓沒什麼,而對於你我這樣的官員就不同了。
應鐵生點點頭,表示贊同袁仲凱的說法。不過,他還是說,一審輸了,她還可以上訴,豈不是更有理由找你幫忙?
袁仲凱突然陰險地笑了一下,然後用非常平淡的口氣說道,凡事都有兩種結果,或許她就此不再上訴了呢!
行,有你這句話,我就知道該怎麼做,你就放心吧!應鐵生答應了他。彼此都是同學關係,為何會厚此失彼,關鍵還是利益在起作用。當今利益已成為一些人的行動指南。
錢多多同樣等不及了,不斷地追問李俊峰官司進展的情況,李俊峰的總是回答,快了,快了。可是,一晃就是一個星期過去了,把錢多多拖得心裏直冒火。
錢多多不知道,李俊峰何常不想早點把官司了結掉?主審法官拖着不審自然有他的道理。法院的正副院長都十分關注這個官司,既關注又不對案子做任何明確的指示。況且,這個案子可贏可輸,他的確不知道應該如何判。惟一有效的辦法就是拖,拖到不能再拖的時候,結果自然就有了。
當然法院拖着不判,同樣給了李俊峰機會。他藉機再向錢多多討價。他曾暗示過錢多多出錢,他出面,只要法官收了錢,事情就好辦了。開始,錢多多裝作聽不明白。他不是不肯出這點錢,幾十萬對他來說不算什麼,他是心裏不平衡,李俊峰是他聘的法律顧問,出現法律糾紛,他自然應該去擺平,至於用什麼辦法,不需要他過問。
不過,他被許妍搞得不耐煩了,決定用錢消“災”。他越來越認為女人是禍水。
下午,許妍直接進了他的辦公室。她越來越以主人自居了,進他的辦公室也不敲門,這讓錢多多心裏很彆扭。
許妍來到了他的辦公室,往錢多多對面的轉椅上一坐,開口就問:法院的事,你還要拖多久?
錢多多說,話不能這麼說,,我又不是法院院長,能左右得了法院嗎?
許妍站了起來,說,我聽李俊峰說,你不願意多加些錢,所以案子拖了下來?
錢多多心裏直冒火,你以為法院是銀行,有錢就行。他本來想說她幾句,一想到兒子還小,便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說,晚上,我和李俊峰見面,你再等等,很快會有結果的。
許妍撇着嘴,說,那好,你抓緊點。轉身走了出去。
開始,李俊峰以為錢多多不會掏錢,只好求助於陳菲菲,陳菲菲直截了當地問李俊峰,如果錢哥給了你錢,你一定能儘快搞妥?陳菲菲用了“一定”這個詞。
一定。李俊峰十分肯定的回答。
通過幾次接觸,李俊峰看出來了,陳菲菲在錢多多的心目中,絕非“三陪”的角色,她時時刻刻在扮演着“第二夫人”。
確實,錢多多此生經歷了不少女人,光老婆就娶了三任,還有包括類似於陳菲菲這樣的准老婆似的女人。對於女人,他是即真心又存着戒心。真心,凡是漂亮的女人,他都想付出真心,都想納出懷中;戒心,他對所有愛他的女人,都存在着警惕,他覺得漂亮的女人準是奔錢來的,因為他實在長得不怎麼樣。
可是,陳菲菲卻讓他刮目相看。換句話說,陳菲菲與他以前遇到的女人都不一樣,起初,他也只是把她當作消費的對象,相互滿足各自的需求后,就可以分手了。而陳菲菲在滿足他的性要求同時,不斷地變換着角色,有時像情人,有時像老婆,有時母親,又有時像女兒,每次角色變換的時機都恰到好處,特別的有靈性。
錢多多開始有些離不開她了。菲菲是個難得的女人。
陳菲菲開始沒想和錢多多保持長期的關係,她只想在沒找到合適的工作前,有人養着她,供她吃喝玩就行。第一次接觸,她就對錢多多說,我有男朋友。錢多多說,有男朋友好啊,有男朋友,你就不會纏着我。此番對話充分反映了兩人的心境。隨着兩人交往的次數增多,陳菲菲慢慢發現,錢多多其實挺可愛的,不但有錢,還會體貼人。有一次,陳菲菲生病了,錢多多知道后,連夜趕到她的住處,將她送去看醫生,還在身邊守了一夜,這是很多的已婚男人做不到的。
男人能這樣,實屬少見。陳菲菲想。
錢多多重視陳菲菲還有另一層意思。陳菲菲不會把錢看得很重,她覺得一個人錢太多了肯定不幸福,沒有錢也肯定不幸福,所以,她既需要錢,也不想太多的錢,按她的意思,就是她需要什麼,能有什麼就夠了。
錢多多給過她一張銀聯卡,裏面有五萬塊錢,陳菲菲沒有要,她說,我不需要用錢,缺什麼,你幫我買就是了。
同是女人,心境卻不一樣。經歷了許卉許妍兩姐妹后,陳菲菲的做法更令錢多多欽佩。用心換心,彼此真誠相待。陳菲菲和錢多多通過一段時間的交往後,兩人都有了相恨見晚的感覺。
錢多多對李俊峰說,既然菲菲都替你說話了,我就再給你五十萬,至於你拿去幹什麼,我不管,我要的就是結果,兩個星期內必須有結果。
錢多多想通了,一審勝訴並不等於官司就贏了,許卉還可以上訴,還有二審。絕不是天下的法官都能用錢買通的,他必須提前做好工作,他可以再支付五十萬。至於李俊峰怎麼做——怎樣去疏通關係,怎樣使法官站到他為他做事,他就不管了,他只要結果。
半個月後,錢多多接到了李俊峰打來的電話,告訴他法院的判決書下來了,他馬上就送過來。
李俊峰到多多公司的時候,錢多多和許妍已在辦公室等着他。拿到判決書,看到他們勝訴的結果,兩個人興奮不已。特別是許妍竟然樂得不停地大喊。
錢多多的腦子卻很清醒的,他問,許卉上訴了沒有?
李俊峰說不知道,估計她不會就此罷休。錢多多說,你要提前做工作,免得到時被動。
李俊峰點頭稱是。
許卉知道判決結果后,有些驚慌失措,她沒有料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當陳飛揚對她說官司可能要輸的時候,許卉還不完全相信,她認為有袁仲凱在背後支撐着,結果不應該壞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沒過幾天,應鐵生又對她說,要做好思想準備,判決結果會很不理想。聽了應鐵生的話,許卉感到問題嚴重,當她再次向袁仲凱尋求幫助時,驚訝地發現,袁仲凱的手機變成了空號,家裏的電話號碼也更改了。
到底是怎麼啦?
關鍵時候竟然沒有人願意幫她,孤獨和恐慌讓她感到異常的痛苦,她想還有二審,二審或許能還她公道。然而,許妍的電話使她徹底絕望了。
許妍說,你也許至今不明白你為什麼會輸吧?告訴你吧,所有一切的操縱者就是我,包括錢多多,田亦夫,還有你的初戀情人袁仲凱,他們均參與了整個騙局——其實,從一開始,你就是輸家。
許卉有了窒息的感覺,猶如被人推入了萬丈深淵裏。兇手不是別人,而是和自己同生共長的許妍,還有自己曾經愛過的人。
幾年來,她與錢家費心盡心機的搏弈,最終演繹成同胞姐妹爭鬥,戀人之間相互欺騙,這樣悲慘的故事該結束了。
許卉跌坐在沙發上,努力抑制住內心的痛苦。她決定不上訴了,她有了新的想法。
她把兩個女兒送到母親那裏,看到母親身體不太好,就說自己要去省城幾天,然後說起兩個女兒在學校的事,並說老師表揚了她們。母親聽了很開心地笑了。
回到住處,痛苦的心漸漸地平靜了,她的想法更清晰了。她要做一件大事,一件足以了結自己心中怨恨的大事。其實,她在等待判決書的時候,不止一次有過這樣的想法。如果官司輸了,她一定會這樣做,她覺得不這樣做,不足以擺脫她心頭的痛恨。下決心的時候,她萬分的痛苦,然而痛苦過後,更激勵了她行動的決心。
她給袁仲凱打電話,辦公室一直沒人接。她想問袁仲凱,他的心是不是肉長的。歲月流逝了,往事卻無法消逝。和錢多多結婚後,她幻想着生活會像鮮花一樣開放,沒想到,痛苦黑暗的日子來得那麼快,那麼猝不及防。她認為自己很失敗。
後悔已無濟於事,一個個難以割捨的面孔又不斷地閃現出來:母親、兩個可愛的女兒,還有令他咬牙切齒的錢多多,許妍,袁仲凱——她不想死,但這一步邁出去,就必須想到死,她知道此行又是一次賭博,就像十年前她用青春賭明天一樣,不過,她不能再失敗,再失敗就是一條不歸路,她是不會被押上警車的,她要毀滅的不僅僅是她個人,還有那個與財富緊密相連的錢鑫——許妍的兒子。
電話響了起來,打斷了她的思緒,她想了想,伸手拿起聽筒,是應鐵生打來的。田亦夫知道判決結果后,怕她想不通,打電話過來安慰她兩句。
許卉說,你放心吧,我沒什麼。
接完電話,她隨便弄了點吃的,然後關了手機,撥掉了座機的電話線,她要仔細推敲明天的行動方案。
42
田亦夫正和趙小茜商量着生意上的事,電話鈴聲他嚇了他一跳,他抄起電話,話筒里傳來了許妍失常的聲音:亦夫,許卉綁架了錢鑫,你快來呀!
田亦夫滿臉的驚愕,問,什麼時候的事?
許妍道,剛剛發生的事,她把錢鑫帶上了一座大樓的頂層。
田亦夫迅速地穿上外套,說,你別著急,我馬上就趕到。他出門攔了一輛出租車,急速地向出事地點奔去。
正是晚間下班高峰,滿街的人流車流,出租車剛轉了個大彎,就被堵住了,田亦夫急得滿臉直淌汗水。他想,許卉綁架錢鑫,明顯是想逼錢多多,只要答應她的要求,許卉應該不會傷害孩子,孩子畢竟是無辜的。
半個小時后,田亦夫趕到了大樓的前廣場,廣場上聚集了很多的人,有警察在維持秩序,還有消防警在鋪着大氣墊。許妍被兩個女警攙扶着,她的精神狀態非常差,見到田亦夫后,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哭着說,亦夫,快想辦法救錢鑫,許卉想害死他。田亦夫安慰着她,然後大致了解事情的經過。
錢鑫是在幼兒園放學的時候被許卉接走的。幼兒園的老師誤以為許卉就是錢鑫的媽媽,沒有任何懷疑地將錢鑫交給了許卉。錢鑫離開幼兒園后發現不是媽媽進,已經晚了,許卉把他帶上了大樓頂層的平台。她用手機給許妍打了個電話。
田亦夫問許妍,許卉提出過什麼要求嗎?許妍說,她要我把她的財產還給她,否則,她就和錢鑫同歸於盡。
你就答應她吧,救孩子要緊。錢財散盡還復來,錢算什麼東西?田亦夫說。
許妍說,現在她又反悔了。她要我不準報警,警察的出現使她情緒很不穩定。
田亦夫想了想,對警察說,我上去見見她。警察了解了他和許妍以前的關係后,經過緊急的協商,同意田亦夫上去見許卉。上去之前,田亦夫向樓頂監視的警察詢問了上面的情況。監視的警察通過對講機告訴他,到目前為止,許卉還沒有做出傷害孩子的舉動,不過他提出要見錢多多。
田亦夫問許妍,錢多多知道嗎?
許妍說,他正在來的路上。
田亦夫到了樓頂平台,看見警察已經把許卉逼到了平台的角落,許卉只要一轉身,就可以將孩子扔下樓去,情形非常危急。田亦夫從來沒有遇到這樣的場景,但是,他全然沒有了緊張的感覺。他往前走了幾步,對許卉說,許卉,我知道你為什麼綁架孩子,你有什麼想法,現在可以提出來,他們會儘力滿足你的願望。許卉,我希望你保持理智,你知道孩子是無辜的,千萬不要傷了孩子!——
許卉沒有回應,但看出她有些心動。
田亦夫繼續說著,——也許,你是被逼無奈才做出這樣的錯事,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停止犯罪,放過孩子,為自己留條的生路!
是的,我知道我的行為是在犯罪,可是,他們的行為難道就不是犯罪?我提醒過許妍不要報警,她不聽我的勸告,她只能付出代價了。許卉的嗓子有些啞,可說出的話字字清楚。
田亦夫說,計卉,不要做傻事,你還年輕,今後的路還很長,千萬——
許卉打斷了田亦夫的話,她說,今後的路?我還有今後的路?我的路全部被你們堵死了,我之所以走上這條不歸路,完全是讓你們給逼的,明明理在我這邊,法官卻向著有錢的人,許妍不是想要錢么?我就讓她變成個窮光蛋。
錢多多終於趕到了。
田亦夫將他拉到一旁,對他說,你要盡量答應她的要求,等她情緒穩定下來再想辦法。
沒等錢多多說話,許卉先出聲。她先是哈哈大笑,然後說,錢多多,看見了吧,你兒子在我手裏,只要我抱着他往下一跳,你應該知道結果是什麼了吧——
錢鑫看見錢多多后,拚命地掙扎喊着爸爸,聲音凄慘。
錢多多的身體晃了晃,田亦夫扶住了他,田亦夫看見他的眼睛紅了,他大聲喊着,許卉,你別難為孩子,有什麼事和我說。
許卉又笑了,笑容其實非常凄慘。她說,我現在已經不想說了,你不是把兒子看得比命還重要嗎?今天我就成全你,讓你親眼看着你的兒子變成肉餅。
就在大家愣神的空隙,許卉抱着錢鑫縱身跳了下去,伴隨着兩聲沉悶的響聲——
田亦夫的心頭一緊,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錢多多的身體癱了下去,一直拿在手裏的三星手機掉在了地上,電池和機身分成了兩片——
當田亦夫扶着錢多多來到樓下時,兩具血肉模糊的屍體已經被白布掩蓋上——
許妍被兩個人扶着,雙目直直地看着兩具屍體,看見田亦夫和錢多多,彷彿不認識似的沒有任何的反應。
在醫院躺了幾天,許妍掙扎着離開醫院,來到母親許麗華的住所看望她。許麗華的身體有所恢復,氣色比前些日好多了。許妍為母親煎好了中藥,默默地放在她的面前。
這些天,許麗華內心有一種莫名的恐懼與緊張。
許卉說去省城兩天,可是一個星期過去了,她還沒有回來,也沒有任何的音訊。頭兩天,她還沒有想得太多。這兩天,依然沒有許卉的消息,而且手機也關機,許麗華開始擔憂起來,非常害怕她會出什麼事。
所以,她要許妍儘快找到許卉,她要和許卉說話。
進門后很少說話的許妍,臉上突然掠過痛苦的表情,迅速地躲開了母親詢問的目光,將頭扭向一邊。
許妍的表情使許麗華的心揪了起來,她焦灼地望着許妍,問是不是許卉出事了——
許妍點了點頭,痛苦說,許卉跳樓自殺了。
整個房間的空氣似乎凝固了起來,許麗華怔怔地看着許妍,隨着淚水的湧出,她大聲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說,是你害了她呀!是你害了她!
媽,是我害了許卉,我有罪!我有罪!
許妍的腦袋麻木了,神經麻木了。我有罪,我有罪——嘴裏不停地說著這三個字。此時,也許只有仁慈的上帝,才能夠真正救贖她那顆懺悔的心靈了。
許麗華髮現她的目光不對,想安慰安慰她,許妍卻狂笑起來,許麗華上前制止她,她根本不理會他,一個勁地大笑——
許妍瘋了。
一個星期後,許麗華打電話給田亦夫,許麗華說,許妍住進了精神病醫院,情況比剛進來時好些,希望他有空帶着田野去看她。
田亦夫猶豫着去不去?趙小茜說應該去的,她畢竟是田野的母親。
田亦夫帶着田野去了。一路上,田亦夫對許妍的結局既不憐憫,更不悲傷;反而有一種解脫的感覺。是的,隨着孿生姐妹故事的結束,田亦夫又重新找回了自我,因家庭婚姻變故而滋生的許多**,如今變得異常的淡薄,趙小茜說得對,平平淡淡的生活才是平常百姓應該過的日子。
半年以後,許妍和錢多多離了婚。許妍離婚是對的,現在錢家根本沒有了她的位置,她必須接受殘酷現實。
許麗華得知,錢多多離婚後,旋即和陳菲菲結了婚。聽說陳菲菲是帶着錢多多的血脈走進錢家別墅。
知情人透露,陳菲菲懷的是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