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給我劃了她的臉!

第六章 給我劃了她的臉!

夜深,核桃蜷縮着躺在她房間裏的小床上,一直悶聲抽噎,累了方才暈暈沉沉地睡過去。

花千樹身心俱疲,卻毫無睡意,起身走出房間,坐在院子裏的台階上,無助地抱緊自己,怔怔地望着如水夜色,再一次淚落如雨。

夜幕青的喪心病狂,柳江權的忘恩負義,夜放對自己曾經的情深意重,還有親人的慘死,一幕幕歷歷在目,心如刀絞。

院子裏有散亂堆放的木板,她走過去,挑揀了一塊,用剪刀一筆一劃地刻上親人的名字。

父母雙親,兄長嫂嫂,庶妹,還有慘死的侄兒,每一筆都帶着血的仇恨,猶如刻骨銘心。

最後,她鄭重其事地添加上了自己的名字。

真正的花千樹,已經慘死在了夜幕青三十六根透骨釘之下,如今的她,也只是前世凝聚的一股怨氣,索命的修羅。

隱隱約約,有酒香若有若無地在鼻端縈繞,混合著潮濕的夜氣,沁涼的夜風吹透了單薄的衣衫。

她擦乾淨眼淚,回屋將靈牌包裹在夜放的披風裏,方才和衣而卧。

第二天天色剛亮,兩人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眼皮全都腫成了鈴鐺,抱着膝蓋愣了半晌,俱都沉默寡言。

核桃想到傷心之處,又實在忍不住撲簌簌落下淚來。

有人將院門擂得山響。

兩人趕緊起身,核桃慌忙將門打開,門外站着兩個盛氣凌人的美艷婦人,身後跟着丫頭。

核桃還未開口,兩人便氣勢洶洶地將她撞開,長驅直入,直接闖進淺月的房間裏來。

不由分說一陣翻箱倒櫃,將淺月生前的衣物盡數丟到院子裏。

“晴雨姨娘,您這是......”

晴雨一面指揮着丫頭四處翻撿,一面沒好氣地道:“淺月已經死了,這死人用過的東西太穢氣,趕緊收拾收拾燒了,免得不乾不淨的,大家心裏膈應。還有淺月昨日裏穿過的裙子呢?趕緊一併丟了,藏着掖着招魂兒呢?”

這是京中的風俗,饒是晴雨態度囂張跋扈,核桃也不敢發作,轉身將一套被撕扯了的衣裙抱出來,不舍地丟了。

另一位體態輕盈,唇角長着一顆黑痣的婦人則在妝枱跟前翻撿,花千樹親見她將抽屜里兩枚銀簪塞進了袖口裏,方才扭臉問核桃:“這妝匣上的鑰匙呢?”

核桃搖搖頭:“回挽雲姨娘,這鑰匙一直都是我家姨娘自己保管,奴婢也不知道。”

挽雲冷哼一聲,不死心地一陣翻騰,結果一無所獲,便撩簾穿過堂屋,去了核桃與花千樹的房間。

核桃跟在身後,怯生生地道:“挽雲姨娘,這是我的房間。”

“呸!”挽雲扭臉一口啐在核桃身上:“你的房間怎麼了?姨娘我翻不得?誰知道你有沒有藏私?”

核桃敢怒不敢言,默默地將頭垂得更低。

花千樹上前一步,又不得不將怒火勉強按壓下來。

挽雲嫌棄地一通亂翻,就看到了角落裏夜放的煙色披風。

錦緞華麗,在一堆粗布亂麻中十分醒目。

“王爺的衣裳?”

挽雲一聲驚呼,拿在手裏一抖,裹在裏面的靈牌就“啪”的一聲落在地上。

挽雲應當是不識字,瞥了一眼也未放在心上。

晴雨聞聲,先花千樹一步,跨進房間裏,一腳便踏在那靈牌之上:“這是哪個這樣大膽,竟然在王府里供奉自家牌位?”

狠狠地踹了兩腳。

花千樹見親人靈位被辱,怒火翻騰,不管不顧地上前,一把推開了晴雨,撿起抱在懷裏,怒目而視。

晴雨見她這樣放肆,不由愣了一愣:“原來是你這個賤婢!昨夜裏就見你一臉狐媚之相,不是個安分的。你私藏王爺衣裳不說,這還供奉自家靈牌,以下犯上。今日若是不給你一點教訓,你還反了天了!”

挽雲亦是添油加醋道:“就是,先給她那臉蛋上做個記號,看她還怎麼勾引王爺?”

晴雨挽起袖子,目露陰狠:“來人吶,將她摁住,給挽雲姨娘取剪刀來!”

花千樹明白自己如今的身份,原本是想忍氣吞聲,可是怎麼可能任她們二人為所欲為?

她一聲冷哼,抱緊靈位,驟然迸發出凜然氣勢:“我看誰敢!”

兩個小丫頭頓時被生生駭住,腳下一頓,不敢上前。

“千樹姑娘在嗎?”

院子裏有人揚聲問。

晴雨與挽雲狐疑地對視一眼,竟然齊齊收斂了面上的凌厲,陪着笑臉迎出門去。

“梁嬤嬤,什麼事情竟然驚動了您老大駕,親自過來了?”

來人是一個約莫半百的富態婆子,衝著晴雨二人頷首一笑:“老奴見過兩位姨娘。傳老太妃命令,請千樹姑娘到跟前說話。”

核桃轉身一把捉住了花千樹的手腕,害怕地顫聲道:“老太妃召你過去做什麼?怕不是昨日裏你受我拖累,得罪了嚴嬤嬤,在她跟前胡說八道,要怪罪在你的頭上!”

她如今已經落得這樣凄慘,還有什麼好怕的?

更何況,老太妃她前世里也見過。

她剛被擄來王府,性子剛烈,記掛着與自己有婚約的柳江權,對於強搶自己的七皇叔夜放沒有什麼好臉色。

而老太妃聽多了流言蜚語,對她就頗多不滿,帶人登門興師問罪,對於桀驁不馴的她甚至動了家法。

是夜放關鍵時刻趕至,為了護着她與老太妃起了爭執。後來,便將她軟禁在了四面環水的青玉閣,誰也不能打擾。

在她的印象里,老太妃是專制昏庸而又蠻不講理的。

門外,晴雨與挽雲將花千樹的放肆添油加醋地與梁嬤嬤說了。

梁嬤嬤撩簾進來,對着花千樹並未疾言厲色,相反還蠻和藹:“千樹姑娘,這王府里供奉靈牌原本就是大忌,你是大戶人家裏出來的,相信道理也不用婆子我多講。”

花千樹聽她說話和風細雨,眼眶竟然沒出息地紅了:“回嬤嬤話,我家逢巨變,親人慘死,我作為女兒,一不能為他們料理後事,二不能祭奠,已經是大不孝,今世妄為人。如今就連這身體髮膚,都歸屬了別人,這牌位也不過只是心裏的一個慰藉罷了。”

梁嬤嬤無奈地輕嘆一口氣:“你若是執意如此的話,便隨我去老太妃那裏,聽老太妃處置吧。”

花千樹點頭,另尋一塊粗布,將靈牌包裹了,抱在懷裏,跟在梁嬤嬤身後,去了老太妃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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