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輕薄
司露微剛剛洗了頭、洗了澡,身上帶着很清淡的香皂味。
她頭髮濕漉漉的,被她掖到了耳後,露出她小巧的耳朵,陽光下有點透亮。
沈硯山同她說話,她態度冷淡:“你也看到了,他沒鬧什麼。”
他則微微眯了眯眼睛。
不知是不是真醉得厲害,他心裏恍恍惚惚的,很想摟抱住司露微。
司大庄在廚房喝水,沈硯山也沒真這麼做,否則司露微會撓他。他只是猶豫了下,俯身親了下她的耳朵。
只是嘴唇碰了下。
那耳朵的柔軟觸感,倒是落到了他心裏,他有點燥熱,很想要吻吻她的唇。
司露微猛然站起身。
她臉上的顏色褪得乾乾淨淨,一張臉原本因為熱有了點紅潮,此刻全部不見了,唇色都慘白。
她這個樣子,沈硯山心中一痛,清清楚楚的明白:她一點也不害羞,而是恐懼。
為什麼要怕他怕成這樣?
他這麼親密的舉動,她不是應該滿臉通紅嗎?
“小鹿。”他也慢慢站起身。
司露微後退兩步。
她用眼睛看向了站在廚房門口的司大庄,既像是求助,也像是譴責。
司大庄一臉莫名其妙,只是遠遠瞥見了司露微,看清楚了她的臉色,很是驚訝:“你怎麼了,臉白得像個鬼!你是不是中暑了?”
沈硯山被他這一句話戳中心窩,差點吐血。
他的拳頭握緊又鬆開,來回好幾次,也不能讓自己的心情恢復正常,他心裏的無力感那樣強烈。
小鹿,為什麼不喜歡他?
為什麼這樣憎惡他?
司露微則一轉身,躲回了自己房間,衣裳也不洗了。
司大庄看了看沈硯山,又看了看司露微,隱約明白他妹妹是被五哥欺負了,可他又沒瞧見五哥怎麼動手的,傻大個一時間很茫然。
沈硯山也回了房,重重關上了房門。
他躺在床上,腦子裏亂糟糟的,甚至起了邪念。
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挫敗感。
既然已經這麼糟糕了,還不如索性把她收在房裏。他有她的賣身契,她能逃出他的手掌心不成?
除非她死。死也要是他沈硯山的人。
他躺了半個小時,越想越氣,索性起床,叫上了司大庄,兩個人出去了。
他沒有回營地,今天沒什麼要做的,他還是很自由的,除非是要集訓。
他想找個地方撒火。
於是,他把目標對準了杜家的三少爺。
杜少爺一點也不清楚自己被惡鬼盯上了,依舊毫無防備四處浪,於是他和他的三個隨從就被人打了悶棍。
等他有神志的時候,面前站了不少人,那些人都是笑嘻嘻沖他指指點點。
他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和三名隨從被人剝光了,胸口寫着“一夜二十文”的字樣,吊在他家門口的那株大樹下,半個腳掌離地。
此刻剛剛天亮,杜家尚未開大門,可販夫走卒們早已活動起來了。
起早的趕了個大熱鬧。
杜少爺氣瘋了,大喊大叫。
杜家的下人聽到外面動靜,開門來瞧,然後忍笑忍得差點抽筋。
杜三少雙手被吊了好些時候,解下來之後酸痛難當,又受此大辱,整個人都要發瘋,發出豪言要抓到背後暗算他的人。
不成想,第二天杜縣長的院子裏,被人扔了半院子死雞、死貓、死狗,到處都是毛和血,污穢不堪。
杜縣長也氣瘋了。
接下來一連好幾天,杜家都在鬧事。全是小事,拿到枱面上講,也講不出大道理,但實在叫人噁心。
杜縣長知道自家兒子惹了禍,對方既不想鬧大,卻又要故意叫他們家害怕。
這樣缺德,杜縣長一時間還真想不起是誰,南湖縣有這麼個人物嗎?
他為了防止再出意外,把兒子禁足了三個月。
杜少爺還想再去溫家酒樓,可被這些事纏得沒心情,後來又被父親禁足,徹底失去了自由。
徐太太和掌柜的都擔心杜少爺沒完沒了,卻沒想到解決得如此順利,不免感嘆。
只有司露微知道,這樣陰損的招數,肯定是沈硯山想出來的。
沈硯山最會折騰人,又最清楚分寸。叫人難受又不至於豁出去拚命,就要把握一個度——他也這樣對付司露微。
他那天輕薄她,司露微心裏恨,恨不能捅死他。
可又想到他幫她解決了後顧之憂,不免生出幾分感激。
對他的感情,仍是很複雜,不是單純的恨或者敬佩。
她猶豫了兩天,決定給沈硯山做雙鞋。
司露微是個持家的好手,洗衣做飯打掃很麻利,做衣裳、做鞋也是亦然。
她進了沈硯山的房間,找到了他一雙布鞋,然後描了鞋底,又量了量鞋幫的大小,目測了下,心裏就有數了。
她用麵粉熬了點漿糊,開始糊鞋底和鞋幫的大樣子。
打好了樣子,她就開始納鞋底、走鞋幫。她做事很快,飛針走線的忙碌開,兩天之後,一雙青緞面綉祥雲紋的布鞋就做好了。
沈硯山好幾天沒回家,可能是住在營地,也可能是出去鬼混。
這天回來,推開房門就瞧見桌子上一雙嶄新的鞋,他愣了足足一分鐘。
他伸手,輕輕撫摸着那斜面上的祥雲紋,想起司大庄鞋子上也有這樣的綉活,是司露微做的,他又呆了好幾分鐘。
他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
光照進來,心中又亮又暖,他不由笑了,酒窩深深露出來。
他看到司露微在廚房,就走了過去。
“小鹿......”他站在合適的距離,沒有靠得太近,“怎麼給我做鞋?”
司露微背對着他,正在調紅薯粉,準備做餅子,放在紅燒肉里。
聞言,她沒有回頭,輕聲道:“感謝你的。那個杜少爺,好些日子沒出門了,館子裏清凈了不少,太太和陳叔都念叨着感謝,我一併替他們送了。”
沈硯山就笑了。
他走到了她身邊,壓低聲音問:“知道是我做的?”
司露微點點頭:“我猜的,太太他們還不知道......”
“你很了解我。”沈硯山笑道,“小鹿,了解越多,越是會覺得我好。我等着你。”
司露微手裏用熱水調粉,有一點濺到了她手背,燙得她有點疼。
她依舊低垂着頭:“五哥,你一直很好。只是,我跟徐風清認識很多年了,你的好我接不住。”
沈硯山的笑容斂去。
他靜靜看着她。
固執的女人,真叫人頭疼。
司露微默默僵直了很久,直到沈硯山走了出去,她才慢慢透出一口氣,驚覺自己手腳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