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城不宜久留
夜幕的陰影籠罩着松樹林,這群劫匪感覺與世隔絕起來,籠罩在墳墓之中。
今晚打劫的這兩位爺屬實太厲害了些,比的上城裏那些大門大派的少爺了。
這一批劫匪原本打算去城內找個樂子,順便待到明天看一看傳說中姜家的小姐,聽說那可是沉魚落雁,貌若天仙,反正就是詩詞上所有美好的詞都能用在姜家小姐身上。
這伙劫匪紮寨在五雲山上,平時雖然橫行霸道,都認為自己很厲害,但其實也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頂多是嚇唬嚇唬過路人,搶幾兩銀子還是正好夠今日花銷的數量,絕不多搶,很有原則。江南本就山林較少,不像西北邊境兇險萬分,在江南稱王稱霸就是過過書上說的綠林好漢的癮,保不準山寨里的某個兄弟是附近哪座城裏的少爺公子。經過千年的發展,江南早已不是蠻夷之地。更別說是這座臨安城附近。
臨安,相傳是當年某朝國君被西北境外的蠻子從汴京城一路敗退途經建康城,仍是因為各種原因,敗退至當時的杭州郡,改名為臨安,以表達將此地為最後的底線,奮起反抗收復失地的信心,不過由於當時主上昏庸,奸臣當道,臨安城也被戲稱為臨時安居享樂之所,昏君貪圖一時享樂,臨時安居在此,不思進取,滅國亡種不久矣。
雖然當時名將帥才紛紛出世,但國之氣運早已不在,逆天之事,連諸葛先生都辦不到,這世上便無人可以辦到,那一年,蠻子踏平了中原,在一片狼藉的中原之上建立起了屬於他們的帝國。好在中原保住了火種,直到當朝高祖降世,將這群蠻子打回西北邊境之外。
如今的臨安城早已不是皇權之下的臨安,也不是貪圖享樂的臨安,富裕安居之餘,臨安從來沒有一刻忘記自己的恥辱,江南士子多出臨安,臨安有最大的學宮,有最多的學士。天下學術盡出江南,江南學術盡在臨安並不是空穴來風。
所以這群劫匪還真是善良的有文化的劫匪,一遇到這兩狠角色瞬間就知道自己倒了大霉了。
劫匪首領心中狠狠地罵著自己,怎麼就出門不看黃曆,踩到這兩坨……
他現在只有不停的祈禱對方年輕初出江湖,不敢下死手,而且這是臨安城,多少得懂點當地的風情。
很快他的耳邊就響起天籟般的聲音:“要我饒了你們可以。”吳月生故意停頓了一下,劫匪們咕咚一聲都吞了口口水,吳月生接着道:“但你們總得付出點什麼,我師傅說了,這就是混江湖的規矩。”
“那是那是,少俠說的對,我們兄弟伙身上帶的銀兩全都給少俠,所謂混江湖就是今朝我做主,明朝你來當家一樣,既然少俠贏了我們拿點回報是應該的!”劫匪首領趕緊獻殷勤:“小朱快把銀子給這位少俠。”
“好……好,是老大!”說著名叫小朱的劫匪便把身上大把的銀兩都拿出來要交給吳月生,這可是今晚他們一夥兄弟去瀟洒玩樂用了,心疼之餘還是有點慶幸的,畢竟錢還是身外之物,哪有小命重要。他急着要把這燙手的錢兩交出去,想不到吳月生拿手擺了擺:
“我只需要一點就夠了,多的你們拿去救濟窮人,我不管你們會不會私藏,明日黃昏我會親自去城外龍井村的大叔大嬸家去問,要是被我問到有一家不曾受到過你們的救濟,我就拿你們是問,至於要是有富餘,就當你們走了運。明白了沒有。”說完他真的就取了幾兩銀子,揣在懷裏。
“是!全聽少俠吩咐!”只要還能說話的劫匪全都齊刷刷的喊道。
吳月生覺得自己這一刻帥呆了。蘇源覺得自己看到了傻子。
不過蠻有意思的。
……
柴桑城外,山林之間有一道士弔兒郎當背着個酒壺,衣衫有點襤褸,顯然之前有過一場大戰,但是看不出受傷的樣子。
除此之外,他如一個普通人一樣,哼着小曲,念念叨叨。
奇怪的是他一會走的晃晃悠悠,一會就出現在數米之外。
高空鳥鳴打斷了他的自娛自樂,他從地上撿起一塊小石頭,想要砸天上的鳥兒,但終究沒有如願,氣得他在地上破口大罵。
罵了許久,或許是累了,尋一處潺潺而流的溪水邊坐下,望着清澈的溪水,邊喝酒邊數魚,古話說,水至清則無魚,可這江西道的溪水異常清澈卻也有魚兒在其中存活嬉戲。
忽然間,道士抬頭望了望天,手指在心口間快速捻動,嘴中仍是念念叨叨的。
微微聽見好像是:“看這天象,我這半個徒弟應該是進臨安城了,臨安城雖不似當年破敗不堪,我這徒弟初出江湖,卻也不至於受了欺負。”
又喝了一口酒,他倒是突然笑了起來。
“不過我這半個徒弟不知道自己多厲害,初出江湖應該會吃點小虧,我可沒坑過他,誰讓這小子老是一副自己太蠢太笨,巴不得日夜修鍊的樣子。”
獃獃的望着清澈的湖水。
“江湖氣象已經清澈多年,有魚無魚,魚的多少大小已經多年未變了,什麼都被摸清了,是時候給這江湖大河增加點有意思的東西了!”
“倒是那群人煩人的很。”
……
“好了,你們可以走了。我們還要趕路離開這裏,別打擾我們休息了。”吳月生趕緊打發這些劫匪,實在是沒有意思。
“少俠……你們還要趕路?難道你們不是為了明天臨安城內的姜小姐來的?那也太可惜了……”劫匪有點詫異,想不到還有不是因為姜小姐來到這裏的人,隨後他眼睛一亮,補充說道:“姜小姐,那樣貌就不用說了,簡直是仙女,最為關鍵的是她的武功也不弱,像少俠你們這樣的樣貌與武功那是與姜小姐絕配啊,不如今晚與我們兄弟幾個一起去城內快活……歇息,明天一起見識見識姜小姐,如何?”
“什麼姜小姐,我沒興趣,我們還有急事,你們趕緊走,再不走休怪我反悔,到時候可不止現在這麼簡單了。”吳月生假裝揮了揮拳頭,把這些粗狂膽小的劫匪可嚇壞了,拔腿就跑的無影無蹤。
“吳兄,你真對姜小姐沒興趣?江南有兩大士族,第一是陸家,第二就是姜家,這姜家一直被陸家壓了一頭,但也差不到哪裏去,而這姜家小姐更是傳言貌若天仙,無人不嘆服於她的容顏,更重要的是她文學功底儒家學問了不得的同時,竟也是武學奇才,當今首輔大人更是親口誇讚過她。”蘇源一臉壞壞的跟吳月生打趣道。
作為蘇家人一生忠義,對美色的追逐也是不放在心上,他只是比較在意江湖傳言姜小姐武學功底隱隱有江南年輕一輩第一人的態勢,他倒是挺想過過招的。
吳月生索性躺在地上閉上眼睛,淡淡道:“我沒興趣,世上再無比我娘更漂亮的女子了,我要找的女子也只能是跟我娘一樣的女子。而且我們有急事,耽擱不得。”
“可……”蘇源也不是真要勸說他,但總覺得有必要讓他多體驗體驗多姿多彩的江湖生活。
江湖走馬觀花也好,沉心浸入也罷,飄搖風雨中,有情有景四海為家樂在其中才是江湖嘛。
“不必多說了。”吳月生打斷了他。
“好吧。”
一夜無話,天明來的很快。
簡單的修整之後,吳月生和蘇源很快踏上了行程。
只是同樣很快,他們就停下了腳步。
藏於樹林之間,前方傳來對話聲。
“姜小姐,不要掙扎了,看在姝姐的份上,把地圖的另一半交出來,我就饒了你們性命。”
“做夢,這裏根本沒有什麼地圖,我家族祖傳的寶物你以為會讓我帶在身上?”
“你別狡辯了,姝姐早跟我們說了,地圖一半在她身上,一半在你身上。”
“嘁,叛徒。”
“姝姐很疼你。”
少女也不再跟對方廢話,直接取出腰間佩劍,臉上風塵之色厚重,顯然已經打過一場,鵝黃色的衣衫,音色如鶯,本是少女韶華,鵝黃色衣衫之上是絕美的容顏,卻格外的嚴峻冷艷,不似天真無邪的年齡所擁有的成熟。
少女明白她只需要撐住片刻,城內家族應該就會感覺到不對勁,派人出來解救。
可是現在的情況對自己卻極為不利。
以逸待勞!揮劍屏氣凝神想要盡量守住心神。
“姜小姐,我知道你的武學造詣並不弱,但我有很多種方法打敗你,而且你心地善良,你可以保護你自己,但是你的這些家僕就說不定了,尤其是……跟你最要好的丫鬟。不過呢我林塵也最討厭用這種伎倆,我不敢確定能不能很快打敗你,而為了完成任務,幸好我們有五個人,想必打敗你花不了多少時間。我最後勸你一次,交出地圖,放你們離去。”自稱為林塵的傢伙嘴上勸說著,早已眼神示意另外四人將少女包圍。
黑色的衣服將這五人深深包裹住,氣氛也越發的壓抑。
少女知道自己能夠撐住這段時間,起碼不會輕易被擊敗,但自己身邊這些家僕怎麼辦。地圖一定是不能交出去的,但是讓她不管家僕的性命也難以做到。進退兩難之間,對方便已經開始進攻。
叢林間看着這一幕的吳月生和蘇源,大概有些了解了,那少女這容顏與對方稱她為姜小姐,想必就是那位姜小姐了,可真是紅顏多難,這出個門怎麼就這麼倒霉。
吳月生不是管閑事的性格,但蘇源就有點耐不住了,他講義氣,光明磊落,最看不慣這樣的事,而且對方一身打扮怎麼看都不像是好人,脅迫一個少女這種事,更不是什麼好事了。他早已忍不住要衝出去了。
只是接下來就沒他什麼事了,只見剛剛正要轉身離去的吳月生,突然沖了出去,右手化掌為拳,一拳打在正衝上去欲圖打亂少女防守步法的黑衣男子身上。
此時,蘇源一臉壞笑,心道這小子真是嘴上一套手上一套,還不是看到美女就走不動路。
少女美目盈盈處在疑惑之中,不清楚此人是敵是友。
黑衣男子還沒反應過來,撞飛在樹上滿是震驚之色。
林塵轉顧四周查探着增援的人數,一臉憂愁。
吳月生冷着臉色,緩緩開口道:
“你們認識左明?背後為何有跟他一樣的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