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仙人渡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吳月生覺得來人一定是出門的時候腦子被撞壞了。
師傅早教過對付快拳要以靜制動,他回過身來在地上劃出半圓,拖住力,身形略微一抖,左掌穩穩接住了對方來勢洶洶的一拳,再借力一推將他轟向空中,他想了一想還是放棄追擊,他一擊再將石頭擊碎,碎裂的石塊打飛出去干擾對方的進攻,趁機就把東西給挖了出來。
是一把劍,劍刃壞了。
將挖出的劍背負在身上,吳月生就想離開,對於一個沒有出過村子的少年來說,對方問的三個問題他都答不上來,而且對方不問青紅皂白的攻擊更是讓他確認對方是一個莽夫。
武功是師傅教的。
村民中沒有叫左明的。
至於九鼎,九鼎是什麼?
“小子,今天你回答不出我的問題你就別想走!”
吳月生回頭才看清對方模樣,跟他差不多年紀,一襲白衣倒是斯文,可這行為舉止怎麼都斯文不起來,見他撕下碎裂的衣衫袖子,凝氣在身,明顯在運功調息還要再來煩人。
“你說的我都不知道,我覺得你弄弄清楚再動手,如果你是故意找事……我也不奉陪,我還有事要做。”吳月生左腳踏出,周遭似有風動。
現在還是春天,沒有那麼多落葉,否則肯定是落葉紛飛,很有大俠風範。
“咦,剛才我運功怎麼好像突然斷了一下。”
蘇源暗自奇怪了一下,以為是自己行錯了功法。
“我是西北蘇家的蘇源,你用的功法和我蘇家的青蓮印很像,而且我前些天看到你和左明走在一起有說有笑,而左明在追查九鼎的下落,你一定知道。”
“我不知道青蓮印,我這武功是跟村裏的師傅學的,跟你什麼蘇家根本扯不上關係,你說的左明是那個高高壯壯的大叔吧,我也正想找他呢,他跟我師傅起了衝突,我要找他算賬!”
吳月生說這話的時候明顯是動了真火。“至於什麼九鼎我聽都沒聽說過。”
蘇源仍是不依不饒:“那你師傅叫什麼?”
吳月生想了一想,氣憤的說道:“我憑什麼告訴你,萬一你也要害我師傅呢,雖然你這點武功根本不夠他打的。”
“你……我剛才只是跟你打個招呼,根本沒有認真跟你打。”
“是嗎?”吳月生又是一腳踏出,蘇源本是西北的男子,天生長得高大,卻也感受到了對方同齡少年的威勢,一時之間竟沒有回答,緩過神來還暗暗罵了自己一通,怕個鳥。
“當然,方才見你瘦弱用了一分力都不到。”
“那要不再試試?不過你可得抓緊了,我接下來可不留守了,我還有事要做。”吳月生右手揮拳蓄力,馬上要進攻的樣子。
“算了算了,我看你還是個老實人,既然你說不知道,應該是真的,只是你要尋找左明的下落,我也是,帶我一個怎麼樣。”也不知道蘇源是怕了還是真這樣打算,這傢伙竟然還好像很熟似的想上去勾肩搭背。
吳月生一個閃身讓開:“我為什麼要帶上你?你好像並不可靠。”
蘇源虧他穿了一身白袍還長得一副書生刻板模樣,此刻竟嬉皮笑臉的說道:“你不是沒出過村子嘛,我蘇源走過的路比你吃過的飯還多,再說了我蘇家的追蹤術那可是數一數二的厲害。”
“少吹了,你跟我一般年紀,能走多少路?還有你那追蹤術,怎麼還要問我左明的下落?”
吳月生揶揄着向東邊走去。
“那隻能說明我功夫還不到家而已,厲害的我蘇家追蹤術,只要他武功的功法,所行之炁不變就逃不出我們的追蹤。再說了,這左明是什麼人你知道么,這人江湖口碑雖不好,但那是左家的人啊,而且……”蘇源忙給自己解釋。
但吳月生哪裏聽,只是他注意到了一點有用的信息,“你說的炁是什麼?”
“你竟然不知道炁?你剛才出招時手掌之上覆著的就是炁,將它釋放出去讓招式更強就是行炁,你師傅沒教你?”蘇源一臉訝異,想不到對方是個土包子,竟然還將他壓制了。
“師傅沒說過,只教我呼吸吐納,自然而動即可。”
蘇源陷入深思,這怎麼有點熟悉呢,就是想不起來。
吳月生一拍把他打斷:“你說追蹤不上,應該是失去了對他炁的感應吧,在這裏倒是有一個地方能干擾行炁,那就是淮湖。你要想追蹤就跟我去淮河看看。”
“好!”蘇源一臉興奮。
“到了那個地方千萬不要運功,否則會出事。”吳月生一臉嚴肅的警告他。
……
揚州之揚,是何含意?州界多水,水揚波,淮海維揚州。
有人說: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又有人說:春風十里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這皆是讀書人的揚州,美好潔凈,充滿遐想。對於當地普通人來說,煙花三月下揚州卻是不會錯的,冰雪消融,萬物回春,三月的春風吹,吹綠了江南岸,吹紅了花叢間,從寒冷的冬天中走出來,一眼望去湖面清澈無垠,平靜無波,完整的湖面如一面明鏡無暇地映襯着藍天。旭日浸染着東方的彩雲。
吳月生和蘇源來到湖邊,什麼都沒有發現,蘇源正想運功凌波過河,對於練武之人來說,蜻蜓點水,滴水不沾絕對不難。
可吳月生一臉凝重的阻止了他,並招呼附近一個船家,送他們到湖對面去。
相傳淮湖渡口,每每晨起趕急,急於進城者雲集渡口,呼喚艄公撐船,這時就會有一位艄公划船駛來,把人們擺渡過河,可是當人們下船上岸,正回頭望去,已不見船與艄公,河面上空空蕩蕩,以此人們稱此為“仙人渡”。
當然,大部分人都認為這是傳說,不過是供人飯余之後的談資罷了。
“船家,送我們到對岸去,但麻煩在湖中間多轉一會,我們想多看些風景。”
吳月生囑咐艄公,拿出一點銀兩給他。
“好勒。小兄弟你放心。想看啥都可以,我不急,淮湖就要慢慢的賞。只是到了中心的仙人島時切不可胡言亂語。”
……
撐船入淮湖,兩人舉目眺望,湖天連成一線,五彩斑斕的天與碧藍的湖面逐漸融合成一色,精美絕倫。遠處,有一小島像是佇立於湖面之上,依稀可見樹影稀稀,之上甚至還有人影晃晃,江南總是婉約綽綽,慢條斯理,一切也是如此溫柔恬靜……這樣動人迷人景色保持不久,接着,島影清晰,人影卻消失了,草木清晰起來,鳥蟲齊鳴,煙霧繚繞,哪還有什麼人間氣息,難怪叫作仙人島,兩人從恍惚而後驚醒,可眼前的一切都彷彿是做夢。
吳月生是來過幾次這裏的,可每次來此都會像第一次來一樣,恍惚失神,清醒更勝似在夢境。
蘇源第一次來這,心裏好像有一股氣,想要瘋狂的竄出來,功法自動的要運轉起來,吳月生右手幫他按住肩頭,一擰讓他更清醒一點,才勉強壓下這股氣息。
兩人囑託船家要上島看一看,船家也客氣的跟他們說儘管的看,一個時辰內回來就可以。沿着林間的小路前行,一點人氣都沒有,忽然南方傳來一陣響聲,似乎是有東西倒塌了。
“不好,出事了。”吳月生趕緊跑起來,往南而去,蘇源竟有點跟不上他的步法。“這小子怎麼跑的這麼快,練的什麼身法,可惡。”
……
“果然是這的雕像倒塌了。”地上碎裂了一地的雕像,依稀可見有斷截的船身,還有一個女性人物身體,頭也碎裂了,不應該說就是從頭部開始碎裂,從而引發全身崩塌,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從中間鑽了出去一般。
“這是什麼雕像?”蘇源一臉震驚且不解的問道。
“以前是一個女子站在船上,英姿可見,很有氣勢。不知是何人所鑄,下面還有刻字,仙人渡。”
“仙人渡……”蘇源若有所思。
“對岸還有一座雕像是一座將軍像,我們去看看。”
“好。”蘇源方才好像想到了什麼,但不敢肯定,先跟吳月生去對岸看看。
……
兩人趕緊跑回去,島上的霧越來越厚重,前面的路都難以看清了,幸好吳月生從小在這樣的林間走慣了,根據路邊的標識找到了回去的路。
一路奔波到達湖邊時,天色已有點黑了,蘇源跟在後面氣喘吁吁,:“你小子是吃了什麼東西,跑這麼快啊!”
吳月生沒有理他,:“船家,船家我們要到對岸去了!”大聲的呼喊卻沒有任何回應,湖邊一絲痕迹都沒有,來時壓過的草木恢復了原樣,彷彿他們之前不曾來過。
林中忽然傳來鳥鳴,穿透雲層,林蔭之間婆娑,起風了。
島上的霧氣早已迷茫到了湖面之上,一片白茫茫的,令仙境更勝仙境,隨時會有幾個仙人竄出來。
轟隆,湖面之上水浪滾動,發出巨大的聲浪,淮湖雖不如傳聞中的東海那般深,卻也極為吃水,不過能夠讓淮湖發出如吞噬了龐然大物般聲響的東西該是何等事物?
吳月生拔出身後斷劍,手掌之上蓮花印再現,屏息凝神,劍尖向後一點,三息之後,一擊揮砍,劍刃缺口處有炁遊動。
雲霧再次吞吐,湖天一色漸漸顯現出來。
蘇源震驚地死死盯着吳月生。
而後他更為震驚的張大嘴巴看着前方雲層斷裂處。
若隱若現間,有一九丈大船至大霧繚繞處起而奔上,水勢洶湧,船身雕有九龍,五爪金眸,琉璃間光華轉動,船頭之上穩穩立有一人。
衣袂飄動,風環雨鬢,不知是雲霧朦朧了她,還是她牽動了雲霧。
似是仙人渡。